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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师姐 ...

  •   师姐

      是夜,纪晓芙躺在床上,瞧着屋顶,目不交睫,想着杨逍,想着他说的话儿,不由得从心间开出一朵花儿来。正暗自欢喜间,忽觉一股甜香袭来,忙抿唇闭气,以指为刃,沿着手心划出长长一道儿,血登时汩汩流出。

      纪晓芙收敛气息,右手执剑,依旧躺在床上,静待来人,不过片刻,静听有脚印传入,再不迟疑,翻身下床,掌风忽的往来者身上劈去,那人似乎一惊,情急之下只得矮下身子,左腿扫叶,纪晓芙一跃而起,倒立起身,“扑扑扑”连着三下掌风直临面门,这一招“金顶绵章”由她使来当真如金光罩顶,绵而有力,将那人头顶包的密不透风,不料那人竟不回避,反而跟她对上了掌,这一掌忽吞忽吐,闪烁不定,要诀是先引对方内力,然后再次发力。纪晓芙一望便知那时本门功夫“飘雪穿云”,心下不由暗暗生疑,又恐对方是假意装作峨嵋中人,引她罢斗,心生警惕,出掌更快,掌风更加凌厉,意欲叫她使出看家功夫来。

      黑夜中,纪晓芙与她拆了二三十招,那人招招都是峨嵋家学,纪晓芙知晓此人决计不是假扮,不再试她,一招“落英神剑掌”从四方袭来,那人招架不住,翻身欲走,纪晓芙桌上龙泉剑,剑柄轻点她后背“风门”、“附分”两穴,那人随即木然直立,再不动弹。

      时打斗之际,纪晓芙便在思量不知得罪了哪个师姐妹,叫她恨到趁夜暗算。此时将她制伏,更不迟疑,往前将那人覆面黑布一揭,微微一惊,叫道:“师姐。”

      来者正是灭绝师太座下大弟子丁敏君,她奉灭绝之命探查屠龙刀下落,一路追踪白龟寿至此,不知怎的,忽然音信全断,想到回去师父责罚,心中好大不自在,于是随便找了家客栈打尖,随意一瞥,竟叫她看到杨逍懒懒散散的坐在那里喝茶。本来她见着杨逍很是害怕,生怕他认出自己是峨嵋弟子,横加折辱,或是如纪晓芙一般被他捉走,身败名裂,可真是生不如死。

      这般一想,丁敏君便装作不曾见过的样子,踱到柜台前,便要结账,动作时那余光一瞥,杨逍手中那禀青霜凛凛的倚天剑正入她眼帘,瞬息之间,忽然福临心至,思忖道:我便是找到了白龟寿那恶贼,也不一定问的到屠龙刀下落,不如跟着杨逍这魔头,趁他不防,夺回屠龙刀,也好叫师父多记我一功,别老惦念着那个九泉之下的纪晓芙!

      是的,在峨嵋众人心里,纪晓芙虽然看着温柔,但心性刚烈,定是宁可自尽也绝不肯受辱的了。而杨逍又是个十恶不做的大魔头,他将纪晓芙拐走,所为何来可想而知。以纪晓芙的性子论,当她被杨逍掳走之日定是她丧生之时。灭绝甚至同众弟子给纪晓芙念了三日的经书来度她亡魂,并在她灵前立誓,发誓不杀杨逍枉为人师,而峨嵋自丁敏君以下各个视杨逍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生啖其肉才好。

      丁敏君虽然嫉妒峨嵋众人张口“纪师姐”闭口“纪师姐”,但想到斯人已逝,生平劲敌已去,不由得心中一松,暗想掌门之位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故而无人之时,总不免窃喜。哪知纪晓芙去后,灭绝愈发冰冷,恰似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有时一双锐目扫过,一堂弟子登时战战兢兢。她本来寻思这是个机会,于是也学着旧时纪晓芙的样子,嘘寒问暖,殷勤体贴,周到之至,便是昔日纪晓芙也不得。谁料几次下来热脸总贴着个冷屁股,不仅不得她青眼,还每每遭灭绝嘲笑,说她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心术不正,专在这些琐事上费工夫。她受了几次钉子,也不敢再冒头,心里却攒下一团火来,好容易等到这次有了白龟寿风声,她主动请缨,本想雪耻一番,却不曾想白龟寿那老贼身受重伤却还能从江南逃到武汉来,如今更是没了踪迹,想到回去要面对灭绝,不由得心烦气躁。正埋怨自己倒霉,不料天无绝人之路,恰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教她找到了倚天剑下落,忍不住暗暗欢喜,目光紧随着杨逍。

      眼见杨逍进入一间卧房之中,丁敏君按下心焦,默默等待,过了半晌,那魔头才出来,瞧他形容,面红耳赤,举止间总冒着一丝傻气,与那日的风流模样宛若两人,她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人,但最要紧的还是倚天剑。她细细瞧他,此时他身上却无倚天剑,抬望眼,心道这剑被他留到屋里了。但其日煌煌,她终究不敢公然行窃,只能留待黑夜行事。于是叫来小二,也开了一间房,一时等至深宵,店内再无人走动。她这才放了心,从窗户翻出,将佩剑往墙上一掷,仗着一身轻功,点着佩剑,纵身跃往二楼,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斗不过杨逍那个大魔头,故而轻轻在窗户上戳了个洞,往里轻轻吹了些迷魂香,待到屋中没了动静再悄悄探入。

      却不知屋中居然不是杨逍,她疑心探错了房间,三招之下便要回走,不料屋中主人竟不放过,又与她拆斗七八回合,招式比拼之下,她也知这屋中主人应是同门中人。不由得又急又惧,急的是伤及同门,回去定要受罚;惧的是,她竟不知哪位同门师妹中还有人功夫远远在她之上。

      情急之下,她只得加快攻势,却不料招招都为人所制,好容易寻着个空挡,正要破窗而出,不料被那人从后背点住,待到她把面罩揭下之时,更是羞愧难当,直到听见那声“师姐”——纪晓芙!

      丁敏君抬头看去,心头不由大震,果然是纪晓芙!她心中本来极惧,但忽而想到白日里杨逍模样,不由得生出个猜测,越想越合情合理,于是冷冷笑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姐?”

      纪晓芙以为她因为自己点了她穴道的缘故,即拱手道:“得罪!”接着随手解了她穴道,解释道:“不知师姐大驾光临,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丁敏君揉着自己肩头,冷笑道:“师姐?得了吧,我可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师妹!”

      纪晓芙冷声道:“不知哪里得罪的丁师姐,还请明示,只‘不要脸’三字,师妹绝不敢受。”

      丁敏君道:“明人不说暗话。直说罢,你是不是与魔教那个大魔头杨逍勾搭到一起了?”

      纪晓芙道:“大师姐还请放尊重些!他是明教中人,可不是甚么魔头。他未娶,我未嫁,便是在一起又如何?”

      丁敏君道:“倒是不知武当派的殷梨亭殷六侠听到此话作何感想?”

      纪晓芙道:“不劳师姐操心。这事儿我已和殷六哥说过,现而今我和他的婚约已作罢了。”

      丁敏君笑道:“还真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纪晓芙,你可还记得峨嵋规矩?”

      纪晓芙昂然道:“自然记得。”

      丁敏君道:“那么,我问你,咱们门中,第三戒是什么?”

      纪晓芙道:“戒淫邪/放/荡。”

      丁敏君又道:“第八戒是什么?”

      纪晓芙道:“戒与魔教勾结。”

      丁敏君道:“违戒者如何处罚?”

      纪晓芙沉声道:“废其武功,断其一臂,逐出峨嵋。”

      丁敏君道:“那么,你还不快动手?”

      纪晓芙冷笑道:“我竟不知师姐已经成了掌门,也敢监师妹的刑了?”

      丁敏君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你与魔教的大魔头勾结到一起,坏我峨嵋声誉,我处罚不得你吗?”说罢又笑道:“不过我倒是忘了,如今你是有魔头护着的人了。也不知你从哪里学来的狐媚手段,竟叫他对你如此死心塌地,倚天剑都能给你取来!”说到此处,心中越发不平,不由忿忿道:“便是保你一命于他也是易如反掌,是吧?”

      纪晓芙微微一笑,道:“我的心上人待我好,不是应该的么?丁师姐若是羡慕,大可以也找个如意郎君,如此也不用夜闯我房间,对我说这许多酸话了。至于我是死是活,我自会回峨嵋向师父她老人家禀报,就不劳师姐费心了。”三言两语之间,便将“倚天剑”之事遮过了。

      丁敏君听她将“我的心上人”这五字说出,忽的一下脸烧的直红,又听纪晓芙拿“如意郎君”云云激她,更是忍不住骂道:“呸!好生不要脸!我今日就要替峨嵋清理门户!”

      说着一掌劈面而来,纪晓芙站定如山,待她掌心将至,方才将头一偏,拿住她手腕,轻轻一折,丁敏君拼命抽手,却奈何不得,于是左掌回旋,朝她小腹袭来,纪晓芙恼她适才不积口德,言语间对杨逍多加诋毁,再不容情,真真正正的和她比拼起来,但见她右手腕微微一转,手指正按着手腕上她“太渊”一穴,微微一使力,丁敏君登时疼的冷汗直冒,左足发力,身子腾空一翻,纪晓芙果然松了手,凝神与她缠斗起来。

      丁敏君双手攀着房梁,施展其腿功来,黑夜中但见幻影交织,再看不清动静,却是峨嵋的“王不留行”,纪晓芙冷笑一声,道:“我还道师姐好大的本事,师父尚在人世,就敢替师父来‘清理门户’。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罢也不跟她比腿功,只出一招“劈空拳”,破空向她脚心打去。峨嵋武功大多强调以柔克刚,以虚打实,好展女子所长,克男子所短。但这招“劈空拳”却是不同,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硬功夫,说是一拳,就是一拳,删繁就简,再无变招,打起来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准、快、狠,纪晓芙以快打快,虽处下位,仍依然稳占上风,丁敏君被她打的痛的不行,翻下身去,和她对掌,纪晓芙丝毫不怵,便拳为掌,招招刚猛,不留后手,丁敏君很快招架不住,又不愿认输,只得苦苦挨着,纪晓芙足下发力,往她腿骨一踢,正欲按住她肩膀。

      此时门外忽传来一阵敲门声。

      纪晓芙略一分神,丁敏君随即破窗而出。

      纪晓芙看了她背影,也不欲再追,转身开门去了。门“吱呀”一声推响,在黑夜中尤为刺耳,纪晓芙看着杨逍,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杨逍道:“听到你房间似有打斗之声,我不放心,便来看看。”

      纪晓芙心中一阵暖流划过,笑道:“我没事,多谢你。”

      杨逍像放松了一下,忽而间眉头一紧,道:“手怎么回事?”

      纪晓芙看向右手,正是她为解毒划下的口子,刚刚打斗正酣,本不觉疼痛,被他一说,倒有些隐隐作痛,杨逍握着她手进屋,道:“可有金疮药?”

      纪晓芙道:“在包袱里。”

      杨逍嗯了一声,从包袱里取出金疮药和纱布来,又取了壶酒,道:“你且忍着。”说着将酒倒在那伤口之上,纪晓芙忍不住“呲”了一声,杨逍心中一紧,动作愈发轻柔,将金疮粉洒在伤口之上,用纱布包好,这才道:“到底怎么回事?”

      纪晓芙瞧他这般上心,只觉心口甜甜的,笑道:“刚刚是我师姐丁敏君,许是要来取倚天剑,给我吹了迷魂香。后来又说要清理门户,我便跟她比划了两招。”言语之间,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倒是杨逍怒道:“真是好师姐!峨嵋的规矩竟是这样的么?”

      纪晓芙笑道:“没事的,我那师姐就是要强了些,人还是不错的。而且,这次确是我违反门规,也怨不得她。只是她这一回去,免不得要向师父说些怪话。我只怕师父先入为主……”她说道此处,不免有些怅然,接着叹道:“只盼师父能听我解释,若能与你化干戈为玉帛便是再好没有了。”

      杨逍不屑道:“我都说了你不了解你师父,你师父自命不凡,刚愎自用,是非黑白到她那里能断的清清楚楚,再听不进旁人话的。”

      纪晓芙噘起小嘴道:“我可不一样,师父最爱我啦!况且你把倚天剑还回去,诚心诚意的跟我师父认个错儿,我师父心胸宽阔,我再从旁劝劝,说不定你们明教还能得一个盟友呢!”她也明白这事几乎不可能,但是回峨嵋,这是必须要做的。

      杨逍看了她一眼,撇撇嘴,笑了一下,那意思就是笑她幼稚。

      纪晓芙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再不瞧他。

      杨逍只得半蹲在她身前,无奈道:“我随你去见你师父,行了吧?”

      纪晓芙眼睛一亮,笑道:“真的?”

      杨逍点点头,无所谓道:“你若高兴,咱们明儿便去。”面子什么的,本就无所谓。如果能解去她新结,那是再好没有了。

      纪晓芙更开心了,但随即不知又想到什么,道:“不,我先……我先带你家去见过我爹爹。”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爹爹同意,师父也不好说什么,纪晓芙心中暗道。

      杨逍如何不明白她心意?心中怦然一动,柔声道:“晓芙……”

      纪晓芙拉着他手,将他推到门前,忽然搂住他脖颈,踮起脚来往他脸上一亲,接着打开门,把他赶到门外去,用身子将门挡住,轻轻道了一声:“晚安。”说罢脸上微微一红,眼睛里漾起一片潋滟,含着笑往床榻去了。

      只留杨逍独自站在门外,摸着脸上被她亲过那处,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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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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