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阿言没有猫

1、不是那年时节

　　天方蒙蒙亮..

　　加藤胜郎一脸焦色奔跑在宫内长道上，仁政殿前的百道阶梯用清水洗得湿透，他鼻尖依旧嗅得到昨晚政变的血腥味..

　　【侯爷.】

　　台阶上一上一下的两人停止了谈话，俱回过头来..

　　上首浅黑衣裳的越前龙马微微抬首.声音淡淡地..

　　【什么事.】

　　加藤胜郎跪在地上，执手禀明【水野来告，府内遇袭..是一些刺客】他顿了一会儿，声音略低了下去，【侧夫人动了胎气，夫人为护着侧夫人，受了一刺...已交由女医诊治 ，现下已是无碍】

　　【有活口吗？】台下的不二添问了一句.

　　【都已自尽..】

　　越前龙马微微皱眉，【去太医院...找首席院判去一趟府里..】

　　【属下这就去..】

　　加藤胜郎领了命，起身准备即刻出去。越前龙马思疑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人..

　　【领了院判先去夫人处.】

　　加藤闻言有一迟疑，【....是】

　　风呼呼的，殿内十五连枝灯烛光隐隐。殿上殿下一片宁静，不二站在台阶下方笑意不减，悠悠闲闲地道..

　　【前堂未稳，后宅就有些乱啊~】转而又点了一句， 【不过樱乃总归是老师的孙女....她动了胎气你也..】

　　【我晓得.. 】越前龙马始终保持着负手而立的站姿，眼帘一垂也看不清情绪，【毕竟她还是小坂田家的女儿，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有差池..】

　　世家女多难求，前朝华世宗为自己储君求娶闳城肥田世家女，以未来后位作聘都被拒，可见其难求程度。

　　而她家是打东边起来的世家大族，历经三代王朝更替而屹立，其父从武从军，靠智取大败燕军立下威名，从此步步荣升，接管凉州阳金良州两军城防，直到新帝继位，小坂田辽称疾，奉上两军指挥权，回京得了个闲职休养；其伯父中探花郎，外放武州作官，后升礼部侍郎；兼得她姑姑嫁到迹部家，那是南边的首富；更有她祖父曾任文帝太傅一职，一生谦恭正德，多门生；小坂田朋香作为家族小一辈中唯一的女儿家，那是得了众多疼宠爱护，虽生长在边镇，但衣食玩物时令瓜果，她不见得比京中贵人见得少、也吃得少...

　　不二也点了点头，也懂小坂田朋香安稳的意义。小坂田辽在新帝继位为保身家，送还两军军权，新帝念他功高，改凉州由其子继承，她家长兄如今就在凉州边陲坐镇，防御外敌稳军心，更是给了其他三军信号-----他小坂田家，支持这场政变.

　　如此一来，边疆稳则没有外患..

　　不二清楚，他心中亦是十分清楚，只是有些弄不明白，昨晚小坂田朋香说的那一句是何意..

　　阖了阖双目.

　　临行前，越前去了趟小坂田朋香的东院，两人于家里的安排做了一番谈话，话末她却笑了起来..

　　【我若是今晚死了，倒也省了许多事儿..】

　　他眉头猛地一皱，语气不是很好..【留了水野、荒原在这儿把守，府内不会有事.】

　　她面上笑意不减却恍然未闻，只顾在一旁剪着烛花，【...也该去西院看看才是.. .. 她一颗心可是半分放不下.】

　　【....嗯】奉上来的茶早就冷了，他碰了一下放开。又等了会儿【..你没有别的话嘱咐了？】

　　小坂田朋香听来有些愣愣，抬头就撞进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心下有些五味杂陈。早年她和越前龙马结合也并不是什么两情相许。将银剪放进绣篮子里，从下层翻来一块帕子，朝他递过去.

　　【我二人夫妻一体，荣辱相连... 自是信你想要取胜的心】她眸子泛着烛火的光，【..现下箭在弦上，我说再多平安的话，都不及帮你守着这府里..】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抚着帕子上头的花样问，【这是什么？】

　　【这是用长寿绣绣的花样，祈愿能够长寿平安。原本是打算给阿鸢的，现下给你也是一样.】

　　阿鸢是俩人的女儿，还未到七岁的年纪..

　　他听着，用指腹摩擦花纹，心思却有些恍恍.【...如果..】

　　【没有这个如果】她截断越前的话，眼神越发地坚毅.【不会有这个如果.】

　　她此刻的眸子犹如生辉的明珠，驱散了他心中的一点怯意。他笑自己，收起了小坂田朋香给的帕子.

　　【嗯】

　　【时辰不早了~ 】她懒懒地托着腮，【去去剩下的几人那里吧..我若把时间都占了去，到时要把我埋怨死...】

　　她那带着孩子气的调侃面容，还在他眼前。

　　----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

　　春日里，暖阳和风，柳丝妩媚比艳桃李.他登上那世家大族的门槛，为求亲..

　　年节时，小坂田家长子带着其妹一道儿回了京城。究其原因也简单，小坂田辽半生在凉州边镇为家，与夫人生下这女儿，打小便在那里长大，如今一晃眼都快十七年，这婚事还没配，可再也拖不得了，便命长子带着妹妹回了京中

　　这俩月，越前龙马在京中是听了不少闲话，多数是关于这位小坂田家二小姐放肆的笑话. 某日赴人家的花宴，将人家一池子的鱼喂死了一半，只因为太无聊；爱作男装打扮逛街市，结果却把国公爷的妻舅打了，常去戏楼听人说书，还偷溜过青楼，都是些不着调的事儿；那些贵女们一说到她总是掩唇偷笑，带了几分含羞只道不懂规矩，实则内里不知怎么个编排。他混在那些公子哥里却还有夸的，可若是说到娶，那都是连连摇头；皆是一时之兴，全当个笑话听来玩乐玩乐，娶妻他们还是要娶贤德..

　　越前龙马将这种事放在心中一合算，倒觉得这是个机会。放在往常，他这种不知几代的没落皇族，连世家大门的槛儿都没资格踏上..

　　男仆将他引进小坂田正雄的书斋---文华堂。堂内陈设简朴却可见华贵，东西两边傍着长廊，对面是假山秀树，又临着曲水，环境幽静..

　　小坂田正雄听完他的来意，把眉一挑，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娶我那女儿？】

　　【是.】

　　【老夫莫不是听错了？小侯爷是不知道我那闺女的名声？】

　　【知道.... 正是知道才来求娶】他神色甚至恭敬，说出口的话却毫无此意， 【令千金已到适婚龄，而眼下京中除了我也无人再敢登门..】

　　小坂田正雄静默着眯了眯眼..【小侯爷这话说得不大中听，世家大族一向是彼此联姻..老夫的女婿还是有的挑的】

　　【最近的雀桐家也远在央州.. 素来知晓大人爱女如珠，怎么舍得..】

　　他敛眉垂首，一副谦恭的样子。言语却透露着硬气，正是因为掐中了对方的弱点... 舍不得将唯一的女儿远嫁出去.

　　堂中燃着静心的香，气氛窒凝..

　　【阿爹~ 你哪儿找得这么好看的儿郎来~】

　　脆生生的嗓音从窗边传至内室。越前龙马只一侧首就见到------趴在窗边的人梳着男髻，一身淡青色男式衫子，水灵的猫瞳正盈着春光一样暖的笑意，瓷白的肌肤，唇色犹如两片杏花，右眼下一颗泪痣.一张桃花面容..

　　【胡闹~ 这是你该说的话！】小坂田正雄见到来人，虎了一张脸.

　　【大实话呀~】来人丝毫不怕，笑盈盈地转脸问着越前龙马【你难道不好看吗？】

　　越前龙马一时有些愣怔，他从未见过这么直白说话的人，不由地有些语迟..【这.....】

　　【还不快给我进来同小侯爷见礼..】

　　【好嘞阿爹~】

　　她从窗台上直起身子，一面爽快应着一面双手搭在了门框上...

　　越前龙马被那阵势有些吓到...

　　瞧着坐塌上小坂田正雄越来越黑的脸...

　　【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给我从门口滚进来.！】

　　【是是是~ 】乖乖地从门框上放下手。脸上丝毫没有被骂的惧怕，反而尽显露着亲昵..【这就从门口滚进来~】

　　那便是初次相见。

　　和京中传闻中略不同的是，性格更多的还是肆意纯良，...不守规矩那还真是偏浅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