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弥勒草（卷十三） ...
-
顾晋玄也不停下来，只是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同卫灵芸兜着圈子。
卫灵芸被顾晋玄有意引着到了城外的竹林里。此时她已有些体力不支，想要再追但也力不从心。她停下脚步站在黄土道上，环顾着四周，人早已是跟丢。
卫灵芸气愤地跺了跺脚，扬起一阵尘土。
“咳咳咳。”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将尘土猛地卷入风中，直吹向卫灵芸的面庞。
“姑娘，为何追着在下不放？”早就躲在一旁树上观察卫灵芸的顾晋玄，随着风起，在无数纷飞迷眼的竹叶中翩然而下，站到了被风刮得睁不开眼睛的卫灵芸面前。
只听见人声，却不闻脚步，也看不见眼前的情况，卫灵芸只能用一只手捂住眼，另一只手覆在腰间的长剑上，摆出防御的姿势。剑已准备随时出鞘，人已绷紧蓄势待发。
“明明是姑娘追着在下，现在反倒像是在下要对姑娘不利一般，这可没有道理。”顾晋玄嘴上说一套，心里却又是另一套。谁说他对卫灵芸没有心思了，他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去卫府提亲，直接把卫灵芸带回到东宫去做他的太子妃。苦啊，心里想得倒是美，可行动上却不得不伪装。
等风终于平息，卫灵芸也得张开眼看清来人：果然是那名头戴面具的男子。
“谁说的？本姑娘只是觉得这竹林颇为好看，才特来此地一观，公子怎么说是我追着你呢？” 卫灵芸这句话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
“若是如此，那便是在下唐突了。我亦觉得这竹林甚美，姑娘要同我一起观赏吗？”顾晋玄真的爱惨了卫灵芸这机灵的模样。但是这么无畏，遇到危险的可能就越大。这次是自己及时赶来，若是下次，她追踪的是一穷凶恶极之人，那可就置自己于危险之地了。下次见面定要好好叮嘱她，顾晋玄心里暗下心思。
“好啊。”卫灵芸满心欢喜地应了下来。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配合，要与自己同行。正好趁机查探他的身份与目的，最好是能找出他的落脚点。
不过，这名陌生男子的声音，为何听起来如此熟悉？卫灵芸没有放过心中这一点小小的疑惑，仔细思索着脑内可能的人物。记忆如此清晰，想必是这几天才见过的人。有大理寺卿、大理寺丞、大理寺主簿，还有镇国公府上下，再者就是宫里……镇国公府自己已经生活了十余年之久，对府内平日里能见到的人还算是熟悉，就算是只听到声音也还是能辨认出来。如此看来，此人估计是出自皇宫或是大理寺了。
已有了大致的猜测，卫灵芸行事就更加自信起来。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时刻将手放在剑上，以备面前之人突然偷袭。
“姑娘先请。”顾晋玄往旁边退了一步，示意卫灵芸先行。
“又无长幼尊卑之序，不如同行。”走在前面有可能会被他从背后袭击，而落在后面又有可能让他溜走，还是并排同行最为妥当。
“也好，那我们便走吧。”顾晋玄完全没有意识到卫灵芸已经通过声音在猜测他的身份。
二人各怀心思，竟也和谐地一同走在小道上。
“公子认为这‘竹’如何？”卫灵芸首先挑起话头，为的就是多听听他的声音。
“早春之竹，脱去寒冬之傲，自是有一番新意。”顾晋玄以为卫灵芸在问他，为了掩饰自己一直在偷看瑜清而没有在看竹的小动作，顾晋玄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四周，回答道。
“眼前之竹如此，那‘君子竹’又如何呢？”
“虚怀若谷，傲然挺立。”顾晋玄自诩不是什么君子，虽然学的是为君之道，但治国与律己还是有很大差别。
像，太像了。尤其是说这一句“虚怀若谷，傲然挺立。”之话，语气语调，就仿佛自己已经听过一般。卫灵芸绞尽脑汁，答案就在眼前，只差一点，她却怎么也抓不住。
见卫灵芸没有接话，反而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顾晋玄的心又提了起来。是自己刚刚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那姑娘又觉得如何呢？”顾晋玄怕气氛继续沉寂下去，连忙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草木而已，品性而已，自有自的论断，何须他人评头论足。”卫灵芸轻轻一笑，说出了不同于俗世之人的回答。
“人活于世，怎可能无惧他人的眼光。”顾晋玄不解，上一世他从未想过去了解卫灵芸的内心，自然也是对她的许多想法都一无所知。
“惧如何，不惧又如何，活出的终究是自己，而不是与我不相干之人手中的棋子。”卫灵芸伸手捻住一片被风吹起的竹叶轻轻叹道。
顾晋玄从未想过卫灵芸竟是有这样的想法。那为何，前世，她终究还是屈服了，成为了皇权争夺的一枚棋子？顾晋玄想不通，也问不出口。他怕前世折断瑜清羽翼的是他，他怕知道是他毁了瑜清本该辉煌灿烂，幸福美满的一生。前尘已逝，今时的瑜清也不再是昔日他的皇后，无从追念。
“姑娘如此豁达胸襟，在下实在是佩服。也愿姑娘能像那诗仙李白一般，活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顾晋玄惋惜地叹道。自己今世绝对不会再放开瑜清，但入了皇家，规矩条框多了，眼睛也多了，哪里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呢？自己能做的，也唯有尽力护着她，让她，也让自己不再重蹈覆辙。
“你说，什么？”卫灵芸听到“李白”二字，像是被巨雷击中了天灵盖一般，豁然开朗清明。
“这位公子想必也是极爱李白之诗。”心下有了论断，卫灵芸只要进一步确认便可。
“不敢，只是略有考研罢了。”见卫灵芸先是一顿，而后又生硬地扭转了话题，顾晋玄想她必然是对刚刚之事不愿再提，于是也就顺着她的心意谈起诗词歌赋。
“我最喜欢的便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一句。”卫灵芸想要引面前的人说出这句话，便装出一副兴奋的样子来。
果然，不出卫灵芸所料，面前之人在听到她的话后也提起了兴趣。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吗，的确好句。”顾晋玄点头赞许，这句诗可是当时自己特意题在扇子上的，没想到瑜清只见了一次就记在了心里。
对了！没错！就是这个声音！卫灵芸终于确定了面前之人是谁。但一想起他的身份，卫灵芸就不由得有些无语，这太子殿下没事戴着面具，出宫干什么。
“正人君子皆是以清白坦荡，不知公子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为何？”
“呃，这……”正当顾晋玄想继续同瑜清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顺便再谈谈情爱，没想到这么快她就不再纠结于诗词，转而对他感兴趣起来。
“江湖行走，以原本面目示人本就有诸多不便，倒不如戴一面具，也好方便行事。”
原来今日自己是误打误撞碰见了太子去玲珑阁与阳都侯世子沈茂行密会？但观刚刚之情态，沈茂行不像是与太子相识，反倒是太子的到来让沈茂行有些紧张？那便是太子也发现了玲珑阁的不寻常之处，今日前去本意是暗访，结果最后却与沈茂行达成了什么约定。
看来这玲珑阁真的是非同寻常，疑点重重。由阳都侯世子坐镇，又有太子暗中谋划，莫不是也与此次案件有关？
“如此，那我也不便再多过问。”太子这样做必定有他的理由，再问下去可能就触到了自己不该问的地方，还是及时收手比较好。
本以为卫灵芸会要求他摘下面具，正当他还在想对策的时候，卫灵芸竟然不追究这件事了？顾晋玄苦笑，看来自己是真的太不了解瑜清了，连她想法的一分都猜不到。
不多时，二人边走出了竹林，来到了城门外的官道上。卫灵芸正欲与顾晋玄分别，但她转念一想，平日里都是太子殿下逗弄她，今日他受制于我，如此机会怎么能错过！
“这位公子，我看着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去东街的‘商巷’逛一逛。我觉得公子与我实在是有缘，志趣相同，想再与公子畅谈一番。”如果太子殿下答应了，那自己便可以带着他去体验闹市的人流。如果他着急回宫，定然也要编出一个像样的理由，自己也不会再强人所难。
“好啊！”什么太子，什么父皇，什么宫禁，此时在顾晋玄里都是过眼云烟，还有什么能比瑜清邀请他同游更能吸引他的事呢。
卫灵芸一愣，这太子竟然还真的答应了？他不怕过了宫禁，不能回宫而被皇上责罚吗？想到这里卫灵芸心里稍微有些过意不去，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好在商巷离宫外的白虎门不远，只要不逛太久，相信太子殿下是能赶在宫禁前回宫的。况且太子殿下自己也有分寸，断不会因为自己而犯错。
只可惜此时的卫灵芸并不知道自己在顾晋玄的心中到底占据着多么重要的地位，以至于只要同她有关的事，都会让顾晋玄两眼蒙布，不管不顾。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弥勒草（卷十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