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余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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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客栈休整了一晚后便向宁海镇赶去。一路上风平浪静，连一个万象门的人都没见着，这出奇的安静却让徐归卿内心不安起来。和身旁策马并趋的人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
等到宁海镇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笑道人的身影，如此走过去一询问才知道事情经过。慕情被钟不忘捕获以换取天女花和九星盘，时间就在今天傍晚的长乐滩。
“唉，无忆是肯定会去的，毕竟慕情可是她妹妹。就怕到时候钟不忘言而无信......”笑道人这么担忧道。
徐归卿皱着眉头，实在想不出为何有笑道人与曲盟主的保护下，慕情还是会被钟不忘捉了去，这事情实在太蹊跷了。笑道人虽说跳脱，但实力是摆在那儿的，曲盟主就更不用说了，除非......徐归卿垂下眼睑，为心里冒出了有些荒诞的想法而震惊：除非慕情是自愿被抓去的，可是她图什么呢？虽说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也就一个月多一些，但一路上的友谊也不是假的，明明那为佩剑取名而苦恼的中午还在眼前，这一会儿人就被抓去了。
“钟不忘毕竟是慕情的师叔，青龙会想要的也只是天外三奇，既然曲盟主做出了选择，那钟不忘一定会信守承诺。”唐青枫看着身边人愁眉不展如此宽慰道。
“嗯......但愿吧。”徐归卿这么说着，将有些复杂的心情压了下去，转身看着笑道人问道：“师兄，你昨日还有回去过酒楼吗？我应是留了封信给你的。”
唐青枫一听就明白了，信就是那封入盟信，这时候还在自己怀里好好揣着呢。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笑道人便开口道：“我昨天全程和无忆一起跑了，再没回去过酒楼。”说完还偷偷瞟了唐青枫一眼，一脸的高深莫测。
“这样啊。”徐归卿有些失落，自己绞尽脑汁写出的入盟信竟然就这么放在酒楼了，还是太大意了。
笑道人一边向唐青枫眼神询问着，一边拍着徐归卿的肩膀问道：“不知是什么信呢？”
“这个......大概是，嗯......”
徐归卿总觉得不能在唐青枫身边说自己写了一封入盟信要给他，那个场景实在是太怪异了！好在这时，善解人意的唐盟主无意间提了一个十分寻常的问题：“对了师弟，这么说来你还没加入盟会吧。”
这个台阶真的太及时了！徐归卿登时立马回答道：“对对对！我还没加入盟会！”
“诶！那正好，我来给余师弟算一卦，看看哪个盟会适合你，如果是水龙吟或者寒江城就可以立马把事情解决了，反正两位盟主都在这边。”这么说着，笑道人就从包裹里拿出他那四四方方的卦盘出来。
徐归卿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回答几个问题，虽说自己是想好了要加入水龙吟，但如今一看还有算卦入盟的法子，便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让笑师兄算一卦去了。于是两个乐在其中的人自然没有发现唐盟主有些担忧的神情：万一师弟算出来不是水龙吟怎么办？
于是没过多久卦象就出来了，笑道人严肃地看了看，颇有其事的沉吟一阵后缓缓开口道：“此卦象......”
“是什么？”两人同时开口问道。
“正是寒江城啊！师弟，来我们这儿吧，寒江城欢迎你，来来来这就和无忆说去。”
笑道人欣喜地收了卦盘，拉着徐归卿就准备上楼去找曲无忆，哪想到某个在后面的盟主也拉住了徐归卿的手腕说道：“我觉得还是要问问师弟的想法，毕竟......上回阿笑给我算了一卦，那卦说我一年内必得美人归，但我身边可是连美人都影子都没见着。”
“诶嘿...这个，上次的全数失误，失误！那师弟你想去哪个门派啊？”笑道人打着哈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徐归卿道。
“其实我想去水龙吟。”
终于说出来了！徐归卿面上风平浪静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内心其实是很激动的，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风格悠闲，介绍上看起来像是养老一样的门派。而一旁的唐青枫则毫不在意地露出个得意的微笑，他知道师弟肯定是水龙吟的。此时还不知道徐归卿把水龙吟看成养老门派的唐青枫，心情十分愉悦。再看那一边的笑道人，此时脑中思绪万千，那眼神也好巧不巧落到唐青枫还抓着的师弟的手腕上，一时间表情更加微妙了：“嘶——你们两个有点东西啊。”
宁海镇靠近东海，地势低平，徐归卿等人住的酒馆又是三楼天字间，从那窗扉望去便可见得那碧蓝海浪和白色细沙，连空中也散着一股海水的咸湿味，格外的清凉舒爽。此时风平浪静，徐归卿倒生出了悠闲的感觉来，于是便拿出了专门给真武写信的信纸，记下最近所行状况，江湖事件，以及这观海听风的悠闲午后，封了口，便交给酒楼的信使了。徐归卿没有将自己对慕情的疑虑说出来，私心有之，但更多的是他不相信连自己都发现的问题，别人会没有发现，但既然没人提出来，那自己也不要多嘴了，毕竟此时最难受的人就是曲盟主。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徐归卿午觉醒来便觉得日暮西斜，窗外一片温暖的橙红，滩涂汪洋全数倒扣在了天顶，形成一片片绯色的晚霞，美得不可方物。他要融化在这片红色中了。洗漱一番下了楼，却发现早已不见笑道人和曲盟主的身影，只留下一个正在画画的唐二。
“唐师兄。”徐归卿叫了一声坐在了他对面，细细看去才发现，那宣纸上画着的不就是现在的斜阳晚霞，滩涂汪洋嘛。
“嗯？师弟终于醒了，来看看我的画怎么样。”那人头也不抬地说着，余锋勾勒完最后一笔斜阳，才将笔搁置在笔架上，活动了一下肩颈。
徐归卿起身走到对面，看着那墨色的写意绘卷，随性之余又带着细致的描摹，黑白色调间刻画了此时的落日美景。令他不觉弯了嘴角，忠心赞叹一句：“很好看，和我方才见到的一样。”
钟不忘给的条件是让曲盟主一人带着九星盘和天女花去赴约，笑道人不放心在暗中跟着，那自己和唐青枫就不方便再去了。帮着那人收起笔墨砚台，徐归卿低声问道：“你觉得慕情和钟不忘......”
唐青枫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个若有若无的笑出来，眼睑垂下遮住那双精明的眸子，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回答道：“对，有笑道人和曲盟主，慕姑娘怎还会被钟不忘给虏去。”
“嗯，我也这么觉得。”剩下的话便不必多说了，徐归卿只觉得那女孩明晃晃的笑容还在眼前，此时却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她......真的是为了青龙会，可她曾说那么喜欢曲盟主，为何......
“也许她觉得交出两样东西，钟不忘就能和她们重修于好呢？”
唐青枫又是轻飘飘一句，却点醒了徐归卿。是啊，慕情想要的无非是重新回到那一段美好的时光去，她不懂江湖大义武林纷争，她心里只有那么几个重要的人。她可能真的傻到以为，交出天外三奇就能回到过去的生活吧。
“真傻。”徐归卿轻轻说着，抹去心中那股无名的悲伤，看向海平面上夺目的红日，落日余烬。
长乐滩上淡紫色少女身染绯红，眸中闪烁泪光，唇齿开合间吐露着杜鹃花开，春日胜景，最后那纤纤玉手无力垂落，落日的余烬终究是灭了。素衣双辫的少女紧抱着姐妹的遗体恸哭，悲戚的喊声孤独地飘荡在长乐滩上，最后连着心中仅剩的一丝温暖，在这片冰冷的沙滩上化为虚无。
等到徐归卿和唐青枫到来时，那片开满白色杜鹃的地上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堆，半人高的石碑上刻着四个大字“慕情之墓”。月色幽幽的洒在这片安宁的土地上，黑夜遮住了少女悲痛的神情。徐归卿从未想过那日在翠池的一别竟成了永恒，在知道钟不忘竟然真的狠心到对慕情下手时，背脊也窜上一股寒意。
“据说他们带着天外三奇去了杭州制作孔雀翎，慕情姑娘在天有灵一定不愿看到我们为她如此神伤。”笑道人说着，看向身旁身材娇小的女子，心里是一阵阵的疼，“无忆，以后你保护我吧，我是不会死的。”
这话带着七分玩笑说出口，像是没心没肺的人儿似得，曲盟主只微微瞪他一眼，说了句：“劲是会胡闹。”
别人看不出，徐归卿心里可是和明镜似得，自己师兄这是在说：他永远不会离开曲无忆。那玩笑话里的三分真情实意，才是笑道人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徐归卿突然想起笑师兄曾说过的，就算知道结局不完美也要在一起的理由，因为无法控制那份炽热的爱意。
月色如水，温柔的笼罩在白衣少侠的身上，他跟在前方黑色衣袍的人身后，低垂着眉眼，睫毛打下一片蝶影，敛去眸中深不见底的墨色。慕情的事情让他又一次见识到了青龙会的手段，那么决绝，狠辣。这些他是早就知道的了，所以更让他陷入沉思的是笑道人的那份无怨无悔的爱。徐归卿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对这样大胆无谓，不怕结局，像是飞蛾扑火的爱，是存在疑惑的。
“在想什么。”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那声音似是轻叹一般钻进徐归卿的耳中。黑衣的人转过身，清亮的眸子担忧地看着那身后的人，心里想着那慕姑娘毕竟是师弟结伴而行一个多月的好友，如今故去，他心里也一定很难受吧。
徐归卿看着眼前突然停下来的人，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唐二。”
“嗯？”
“我问一个问题，这问题我也问过笑师兄。”徐归卿盯着那清亮好看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好，我听着呢。”唐青枫收了折扇，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看着那白色衣袍的人。
“如果结局不会完美，那你还会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吗？”徐归卿觉得他的答案也是和笑师兄一样的，他们是一类人。但不知为何，自己就想从他口中听到那个答案，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猜想一般。
唐青枫看着眼前人格外认真的眉眼，那乌黑的双眸中印出了自己的身影。这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唐青枫想道。所以他按下心口莫名的骚动，垂眸认真考虑了一下，慎重地回答道：“会。倒不如说，那么轰轰烈烈的爱正是我追求的。”
“就算结局不会圆满？”
“对，我只知道如果真遇上那么一个人，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况且只有试过，才知道结局到底圆不圆满。”
徐归卿微微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黑色衣袍的男子：他乌发如墨，眉似远山，眸若星辰繁亮，笑似朗月入怀。如此爽气洒脱的，似逍遥游戏世间的人，也会说出那么真性情的话来......还真是挺帅的。于是徐归卿努力忽视自心口传来的酥麻感，嘴角勾起一抹明显的笑意，一边走过那人身边一边说道：“笑师兄和你是一个答案。”
“那师弟你呢？”
徐归卿被这一声生生止住了脚步，他能感觉到那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也是，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还是在慕情故去之后，确是很奇怪。但若是自己来回答这个会不会在一起的问题......
“我...我还不知道。”
唐青枫听出来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于是眉头又渐渐皱起。或许师弟要解决的问题，远远比字面上的要复杂的多，可还没等唐青枫说些安慰的话出来，面前的人又说道：“我们去巴蜀吗？”
“师弟想去唐门看看？”唐青枫笑着挑眉问道。
“哈哈，不是。”徐归卿摇摇头，清冽的笑声散在空中，合着下一句敲在人心头上：“就是回家看看。”
唐青枫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可是时间已经太久了，久到连笑道人都可能忘记徐归卿的出生地在哪儿了。
十年，整整十年徐归卿都没有动过想回去看看的念头，他在逃避那个给幼小的自己带来创伤的夜晚。已经十年多过去了，虽然自己没有看见那天夜晚的厮杀，但在最后母亲看向自己的眼神，徐归卿永远忘不了。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啊，包含着歉意，愧疚，不舍，坚定，以及那凌驾于所有之上的爱意，她用爱和鲜血铺出了自己活下去的道路。
“好，我陪你。”唐青枫快步走到徐归卿身边这么说着，眼底带上深深的担忧。他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了，但又抓不准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于是他只能守在徐归卿身边，来缓解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感。
与此同时，巴蜀的一个不起眼小镇上，一位身着绛紫衣袍的少女正在楼房阴影处看着一张字条，眼尖的人便能看出那藏在衣摆下闪着银光的令牌——青龙令。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余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