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唐书》荷叶蒸蛋

12、番外——江南之夜

　　唐青枫是有些惊讶的，眼前少年清冷的眉眼被火烛染上了暖色，双颊上是被桃花佳酿熏染的淡淡红晕，这人如若是九年前失踪的男孩的话，那这江湖之路怕是有着数不尽的腥风血雨。唐青枫宁愿徐归卿同寻常人家一样，过着平凡的日子，也不愿他踏入这一时欢畅的刀山火海。
　　“唐师兄，你为什么会来江南啊？”眼前人撑着头问道。
　　“因为连环坞作恶，齐落竹遇难，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坐视不理。”唐青枫这么说着，一边招手让人结了酒钱，“师弟你醉了，来，我们出去逛逛，醒醒酒”
　　“哦，好。”徐归卿这么说着便起了身，跟着唐青枫下了楼去，那步伐稳健有力，似同寻常一般，然而......
　　“唐师兄，笑师兄是怎么说我的？他有没有说我的糗事？没有？真没有？那你想听吗？不想听啊，那我跟你说笑师兄的，你听好啊，我就说一遍，你要替我保密的！”
　　唐青枫无奈看着走在自己身侧的人叭叭说个不停，还得留神他左手的伤有没有开裂，这还不止，徐归卿这会儿越说越起劲，甚至用手比划起来：“你可没看见呐！笑师兄那张脸登时阴转大晴天，变得可快了！结果呢？人曲盟主不是来找自个儿的。那大概是五年前的事情我记得可清楚了，自那以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笑师兄心悦曲盟主了。那日曲盟主走了之后他还向我倒苦水呢，哎呦可把我乐得——”
　　唐青枫微微拉住他乱动的左手，提醒道：“你的伤。”
　　“没事！一点小伤不打紧，哎对了！还有这个文师兄......”
　　“......”唐青枫有些头大，身边这人像是要把真武自开创以来所有事迹说个遍一样，一桩桩一件件的抖搂着自家师兄们的光辉历史。而他本人却要小心看护此时醉的不成样的徐归卿，在他无奈地拉住了那人又准备乱晃的左手后，心想着：这人醉后的模样和平时差距有些大啊。他还清楚的记得这人一袭画水微明袍站在真武试炼台上，出招干净利落，整个人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剑，在比试结束后朝着台下师兄弟们送出一抹温润谦和的笑容，可现在......
　　“唐师兄啊！你不听我讲话啊！唐师兄你看，有卖糖葫芦的，师兄你吃吗？我请你。”这人便又拉着自己走向了那个小摊，连拒绝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下。
　　“师弟啊，两串够了，真够了——别买了，五串儿拿不下，余辰乖，听话，唐师兄下回给你买好不好？”唐青枫觉得他就是在带孩子。
　　“师兄别和我客气，我有钱，来，都给你！”这便将那纸包好的糖葫芦一股脑儿全塞他怀里。
　　“......师弟别闹了，我们回客栈休息。”唐青枫是有些烦了，语气中带上了点儿自己也没察觉的恼意。
　　徐归卿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怀里的五串儿糖葫芦，似乎明白了什么，伸手拿了两串出来：“我帮你拿一点就不累了。”
　　“......人多，别走散了。”唐青枫瞧着眼前人自认为乖巧懂事的模样，终是将那憋在胸口的一股浊气呼了出来，无奈地拉过他的手朝客栈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倒是很安静，安静地唐青枫有些不习惯，好似方才那絮叨的人儿是假的一般。这么想着便回头看去，却发现这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糖葫芦。
　　徐归卿一抬头便看到那双眸中蕴含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便说道：“对不起，我一时没忍住......”
　　“没事。”唐青枫盯着那串儿糖葫芦，忽然觉得这是个套话的好时机，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呢，“师弟啊，我记得九年前有一位友人，他同你一样也很喜欢这酸酸甜甜的味道，我那会儿看他出不了门便买了很多吃的给他送去，现在想来，是有点傻气。”这么说着，唐青枫不觉微微勾了嘴角，眼睫低垂喃喃自语道：“好想再见他一面啊......”
　　“......不傻的，我觉得挺好，唐师兄那位友人应该也很想再见他一面。”那人这么说着，似有些紧张。
　　“嗯？师弟也认为他很想见我？”唐青枫眉梢一挑，转身看着他道。
　　“大概吧，唐师兄如此......一表人才，是人都会想见的。”
　　还真是油盐不进。唐青枫心下想到，本以为他醉的厉害很容易可以套出话，没想到这人嘴还挺严，那自己不妨诈他一下。这么想着，唐青枫俯下身来，用只有两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哄骗道：“别装了，阿笑都和我说了，你就是徐归卿。”
　　此时月上树梢，夜凉如水，两人站在酒肆墙角的阴影下，形成一个极为亲密的距离，那黑色的剪影几乎重叠。徐归卿在听到那人带着低沉笑意的话语后，不由得心神一震：被发现了。
　　“可是...笑师兄说了不会告诉任何人。”徐归卿疑惑道，全然不觉自己上了套。
　　“不，方才诈你的，阿笑没说，是我自己猜的。不过师弟也真是不设防啊，这么简单就上套了，这可不行啊，将来行走江湖可是会吃亏的。”眼前那人眼底含笑，嘴唇一开一合说着令人愤恨的话语，还摆出一副担心人的模样。
　　“......糖葫芦还我！”徐归卿夺过人手里的三根糖葫芦，便疾步走开。
　　“哈哈哈，师弟莫气。诶，方才你说觉得那友人会想我，是真的吗？”
　　“不知道，不想，唐二这人坏的很。”
　　“这就不对了，你看唐二还给你买好吃的送上门，哪儿坏了？”
　　“......我刚才给你买了五根糖葫芦，已经还清了。”徐归卿大义凛然拿着那三根糖葫芦道。
　　“可都被师弟吃了噢。”唐青枫好心提醒道。
　　“这个......我，那我再回去给你买。”这人说着便憨憨地转身又准备回那灯火阑珊处去，却没想被一双手拉住。那双手微微施力将徐归卿整个人转过来，背对着流光溢彩的市集，眼前的盟主直看着徐归卿发笑，那双眸里盛着璀璨灯火，满天星辰，是令大宋姑娘们见之难忘的人间美景。可徐归卿不是姑娘，他看着眼前突然笑起来的人，不解道：“唐师兄？你怎么了？你说糖葫芦被我吃了我就去给你买啊？拦着我作甚？”
　　唐青枫看着那一脸真诚的人，真是觉得徐归卿的脑回路特别直接，唐盟主看起来是会贪图五根糖葫芦的人吗？可那真诚的孩子似乎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唐青枫就这么拦住他了。待我们的唐盟主终于平复了心情，看着他手中的糖葫芦，便拿了一根过来：“嗯，味道不错。”
　　徐归卿看着那开始吃起来的人，总觉得这样不好，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好，而且自己好像还挺高兴的，也就将这一切归到夜色撩人的过错里，随他去了。

　　啊......懒惰是罪，又过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