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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为卿谱琴词 ...

  •   洛琴书回到府中时,已经是月至中天了,院中寂静无声,槐树投下一方黑影落在白墙上,被风吹着晃动。

      石桌上的白衣女子已经趴着睡着了,手边还放着一个描着金鸡的灯笼——那是洛琴书去年描的。

      去年守岁那晚,她亲手在灯笼描了一只金鸡,挂在树上,回头对着文景词笑道:“阿词,平安喜乐,万事无忧。”

      文景词笑得眉眼弯弯。

      想到往事,洛琴书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她俯下身子,温热的指尖贴了贴文景词的脸,轻笑道:“阿词莫要睡了,仔细着凉。”

      文景词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呢喃道:“你回来了。”

      洛琴书心下一软,捏了捏她的脸,叹息道:“不是说过不要等我的吗?怎么那么不听话呢?”

      文景词清醒许多了,耳尖一红,微微偏过头,却是嘴硬道:“谁等你了?我……我不过是在院子里赏月罢了。”

      “赏——月——”洛琴书拉长了声音,说得意味深长。

      文景词似羞似恼,轻轻推了她一下,道:”我、我现在已经赏完了,我、我回去了。”

      她起身刚走一步,就被洛琴书一下拉到怀里,她搂着她,贴着她的耳垂,轻声呢喃:“赏了那么久的月,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真的不是在等我?嗯?”

      她拉长了尾音,像是在调侃一样,隐隐约约又多了几分委屈。

      文景词感受着耳尖落上的温热,脸上泛起红晕,却依旧是嘴硬道:“只为赏月,不为……等你。”

      “是么?”洛琴书闷闷地笑着,咬了下她的耳朵,“那就是我想你了。一天未见,我思你入骨。”

      文景词面红耳热,轻轻用手肘碰了碰她,嗔怪道:“不正经。”

      “再正经的人,见了心上人,也正经不起来啊。”洛琴书说得坦然,她突然将文景词打横抱起,大步朝屋内走去,清雅的眉眼间,一片笑意。

      “夫人,月色正好,你我一同赏赏,可好?”

      “阿书,莫要胡闹,已经很晚了。”

      “不晚,夜还长着呢。”

      ——

      洛琴书和文景词的初见,是三年前的一个春日。

      那一天,城外的杜鹃花开的烂漫,文景词外出踏青,正好遇见乘船而来的洛琴书。

      她站在船头,青衣被风吹得飘扬,肤白若雪,面容清雅,宛如岸边翠绿的柳叶。

      船靠了岸,洛琴书缓步下船,拱手行礼,慢条斯理道:“姑娘您好,在下自淮州而来,想去拜访扬州才女。敢问姑娘,可知这扬州才女文姑娘家住何方?”

      文景词不解地看着她:“姑娘寻她何事?”

      洛琴书莞尔一笑,缓缓道:“在下姓洛,是位琴师,想与文姑娘谈论诗词。”

      文景词惊讶地看着她,隐隐又有几分欣喜:“您是琴仙洛先生?!”

      洛琴书摇了摇头,淡笑道:“只是个弹琴的,算不上什么仙的。”

      “先生谦虚了。”

      洛琴书又道:“敢问姑娘,可知扬州才女文姑娘家住何方?”

      “文姑娘不过只是能认得几个字,读过几年书的普通人罢了,算不得什么才女的。”文景词笑意盈盈道。

      洛琴书怔了下一下,而后想到了什么,连忙作了一揖:“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没有认出文姑娘,真是该死。”

      文景词赶紧扶住她:“先生莫要如此,您是名满天下的琴仙,我不过是识字的文人……您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她是的确很开心。

      洛琴书是名满天下的琴师,出身寒门,却天赋斐然,被一宫廷琴师收入门下,年仅十六,一曲《十面埋伏》震惊整个皇城。

      可洛琴书性子孤傲,不喜与权贵来往,十八岁那年恩师亡故,她便离开皇城,去云游四方了。

      期间流传了很多有关她的传闻。

      寒天雪地,她留宿一户穷苦人家,得热粥一碗,奏一曲《登科》以表感谢,祝愿那户人家的儿子能在来年高中。

      路过一处繁华的城市,城主斥千金以造高台,唯求她弹奏一曲,然而等城主到客栈去请她时,却发现她已经从后门离开了。

      甚至传闻,一樵夫上山砍柴,看见洛琴书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弹琴,曲声悠悠,引得无数鸟儿在边上看着……

      她是琴道大家,是天下名师,是……文景词一直憧憬的人。

      那一日,文景词陪着洛琴书沿着河边赏花,风吹着柳枝划过水面,也好似划过文景词的心田。

      黄昏时分,洛琴书坐在亭子里,为她弹奏一曲《高山流水》,琴声清脆,如玉珠落盘。

      夕阳染红了河面,那柳枝好似也无力了,就那么垂在水面里,几只白鹭落在枝丫上,时不时低鸣一声。

      文景词突然很舍不得洛琴书离开,可她知道洛琴书是喜好云游的散人,是无拘无束的鸟。

      她属于这世间的山山水水。

      所以文景词并没有挽留,只是轻轻笑道:“今日能与先生同游,景词此生无憾了。”

      洛琴书看着她,女子一袭轻纱白裙,眉眼如画,温婉秀雅,身上带着文人独有的书卷味。

      才女么,自然该是这这样。

      可眼前之人似乎与往日见到的那些文人有些不同。

      但……洛琴书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不过洛琴书生性自由,懒得去深究,只是抱拳一笑,带着江湖中人独有的潇洒和肆意道:“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她转身上了船,顺着河水飘下去,在夕阳下渐渐成了一道昏黄的点。

      文景词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喃喃道:“有缘再见……有缘吗?”

      事实上,她们是有缘的。

      一月后的扬州诗会,文景词作为名满扬州的才女,自然是逃脱不了。

      诗会办在城外的长亭中,周围开着艳丽的杜鹃花,才子佳人们聚在一起饮酒作诗,好不快乐。

      文景词在其中显得很安静,只是坐在角落里,端着一杯茶,静静地看着那些文人争论。

      本来文景词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安安静静的度过这次诗会,然而宴会至半,一个公子摇着折扇来到她面前,缓缓吟出一句:“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此话一出,满座皆静,全看向她二人。

      那公子虽说才学比不上文景词,可也算是相貌堂堂,而且论家世,那公子是太守家的独苗,跟商户出身的文景词比起来,好上太多了。

      文景词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愣了一下,而后委婉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我……”

      “文小姐,”李公子直接打断她,想到平日里几乎见不到文景词,他便不愿放过这次机会,强硬道,“扬州城外的桃花开了,不知在下能否有荣幸,可以和您一起赏花呢?”

      文景词微微蹙了下眉,对于他的强势很不满,正想出声拒绝,就听见一道清脆的笑声。

      “诸位,打扰了。”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青衣的女子缓缓走来,白皙的手里还拿着一枝杜鹃花,鲜红的颜色为她添了几分烟火气。

      “是琴仙洛先生!”有人认出她了,一脸惊喜地迎上去。

      “先生怎的来此了?”那人问着,亲手为她倒了杯茶,神色很恭敬。

      洛琴书道了声谢,接过茶,但没有喝,而是随手放在了小桌上,不急不缓道:“我来寻一位好友。”

      那人自知不是自己,便问:“但不知先生的好友是谁?”

      洛琴书但笑不语,缓缓走到文景词面前,伸出手,轻声道:“听闻扬州城风景甚好,可惜在下初来乍到,对扬州城甚是不了解,不知文姑娘可有空带我逛逛?”

      文景词怔怔得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公子眼见有人来和自己抢心上人,不由得有些着急,连忙道:“这位姑娘,凡事总得分个先来后到,是我先邀请文小姐的。”

      “是么?”洛琴书看过去。

      李公子仗着自己的家世,压根不怕洛琴书——什么琴仙不琴仙的,说白了,就是一个卖唱的罢了。

      “那是自然,”李公子挺了挺胸脯,“姑娘如果想找一个人带你逛扬州城的话,在座的都是扬州本地人,你选谁都没问题。”

      洛琴书依旧是淡笑着的模样,她缓缓道:“若是要论先来后到,我一月前就和文姑娘约好了的。”

      李公子显然不信:“一月前?”

      “是的,”洛琴书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一月前我路过扬州,与文姑娘一见如故,可惜我当时有事,不能久留,便只能约好下次再见。分别时,文姑娘答应再见时会带我好好游玩一番扬州城。”

      文景词自然知道洛琴书只是在找借口,方便自己脱身罢了,于是她便顺势握住了洛琴书的手,站起来,笑道:“李公子抱歉,对于您的好意,景词心领了,但我既然答应了洛先生,就不能食言。”

      不给李公子说话的机会,文景词直接道:“诸位抱歉,景词有事,只能先行一步了。”

      洛琴书牵着文景词往亭子外走。

      在座没有人敢拦。

      那李公子还不死心,想追上去,却被最先认出洛琴书的人拦下了,他道:“李兄,莫要跑,轮到你作诗了。”

      一些敬佩洛先生的人也跟着起哄。

      李公子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二人手牵着手离开。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这洛琴书也是个女子,出不了什么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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