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温哥华（上卷）》菲沙沙

19、一只四下张望的猴子

　　经过三个多星期的努力，《中国瞭望》终于要付印了。

　　这些天，万中良一上班就坐在电脑排版室里，指手画脚，项思远开始的时候有些反感，但是他很快发现，万中良在颐指气使的时候，特别兴奋，脾气最好，还能时不时地主动和大家开开玩笑，办公室的气氛显得额外和谐，所以他很快就放弃坚持了，相反，他开始顺着万中良的那些奇思妙想，在技术上帮助他实现。

　　现在，杂志的编辑工作只剩下最后一个环节，设计封面和封底。

　　万中良觉得，设计封面的事情自己应该当仁不让，虽然他其实对美学了解甚少，他甚至也不知道，一个封面的设计应该包含哪几个最基本的要素。

　　项思远耐心地给他讲解了一番，说：封面的设计有三个最基本的要素。第一是颜色，你要选定一个基本色调，总共运用在封面上的颜色最好不要超过三种；第二是结构，在版面设计的时候，没有文字的概念，只有板块的概念，板块大小在前，文字的多少和大小在后；第三是内容，也就是挑选哪些内容到封面去吸引读者，以及如何做出最有吸引力的标题。

　　等万中良基本上明白了，项思远就放手让万中良在电脑上尽情地发挥他的“天才”，乐得在旁边放松一下，而万中良则整天都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再也没有提起去赌场的事情。

　　封面定下来后，传给印刷厂，样品很快就送过来了，英文版封面的头像是BC省省长，中文版封面的头像是河南省省委某领导。

　　杂志是双语的，一面是中文，一面是英文。中文参照海外通行的方式，文字使用繁体字，内容则按照传统汉语的竖排，所以杂志自然形成了两个随机性的封面，没有封底。如果看中文，因为是竖排版，从右边到左边，所以反面英文的部分就很自然地变成封底，同样的道理，看英文也一样，这一点是项思远提出来的办法，万中良很喜欢。

　　万中良把全体员工叫过来，让大家提意见。大家七嘴八舌地讲着，明白人都在说好听的话，只挑一些不重要的细节批评批评。

　　万中良拿着样品，左看右看，露出不满意的样子。

　　突然万中良开口了，他说：我觉得吧，这个杂志是要呈送给中央办公厅和外宣办，给国家领导人看的，封面上只有一个加拿大的省长，这个级别和我这本杂志的级别不配啊，应该让加拿大总理哈珀来给我们题词，放上他的照片还差不多。

　　会场上的气氛瞬间凝固，大家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万中良看到大家反应强烈，似乎刺激了他坚定自己想法的决心，他对陈锋说：你现在就去联系，拿不到哈珀的题词，你就去死，通知印刷厂，样本不过关，等我们修改好以后再说。

　　陈锋一听就急了，说：联系总理办公室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更不要说在杂志还没有出版的情况下，就要总理题词了。另外，我们这本杂志的印刷已经折腾了印刷厂好些日子了，印刷厂的工作也是有排期的，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客户啊。

　　万中良一听勃然大怒，说：哈珀又这么样？我在国内的时候，只要给中央办公厅的老爷子打个招呼，想见总理，也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会场上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黄小丽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说：万董讲的都是对的，你们还没有去做，怎么就知道事情办不成呢？只要你们抓紧，时间不是问题，印刷厂那边是求着我们的，我们是大客户，而且会是长期的大客户，拖一拖他们，没有关系。

　　万中良没有再说话，把杂志样本往会议桌上一甩，骂骂咧咧的回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了。

　　陈锋赶紧开始通过各种途径，想办法联系总理办公室，往渥太华打电话，没有一点头绪。

　　项思远帮着陈锋做联系工作，突然想出一个办法，他对陈锋说：你就以“加拿大华文媒体与新闻工作者协会”的名义给总理办公室发一封邮件，告诉他们，即将出版的《中国瞭望》杂志，目的在于推进加拿大的多元文化建设，本协会代表全体加拿大中文媒体，衷心支持和坚决推进多元文化政策，请总理办公室为本刊提出宝贵建议，但是不提要总理题词和照片的事情。

　　陈锋按项思远的建议发出邮件，没想到第二天总理办公室就回复了。回复的话都是标准的政策性的表述，笼统地表达了总理办公室对多元文化政策的支持，感谢“加拿大华文媒体与新闻工作者协会” 对此所做的积极努力，希望即将出版的《中国瞭望》杂志为此做出贡献，落款的地方是统一格式的哈珀的签名。

　　陈锋拿出邮件给项思远看，项思远说：太好了，这样就够了。

　　陈锋疑惑地说：这种官样的回复有什么用呢？

　　项思远笑了笑，说：对老万这种胡闹的人，你就不要把他的话太当真了，糊弄糊弄就行了。
　　陈锋说：这么糊弄呢？

　　项思远说：这个好办，我们自己在谷歌上找一张哈珀的图片放在杂志封面上，内文里面把总理办公室的回复挑选几句话放上去，只要不明确地说是哈珀的亲笔题词就可以了。

　　陈锋说：那这样做，老万能答应吗？

　　项思远说：你去说，或者我去说，老万可能都不会答应，但是我们可以请黄小丽去说，老万可能就答应了。

　　陈锋笑着说：那就有请你出山了，你去找黄小丽，她听你的。

　　项思远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来到黄小丽的办公室，把意图告诉了黄小丽，请她去说服万中良。

　　黄小丽倒是很干脆，说：好吧，我去说，不过你要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万中良听了黄小丽的话，接受了项思远和陈锋的办法，重新排版杂志的封面，把哈珀的照片放在了英文版的封面上。

　　他又觉得河南省委某领导作为一个省级干部不应该和哈珀平起平坐，就把他的头像放到了内页的文章里面，把原来放在内页中的《美猴王大闹天宫》的广告，放到了中文版的封面上，自己还专门挑选了一个孙悟空手搭凉棚，向远方眺望的图像。

　　几天后，《中国瞭望》杂志终于正式出版了。

　　它的英文版封面上，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老外，它的中文版封面上，是一只四下张望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