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八角楼

5、与

　　最后因为大家玩得实在太嗨，加上文姐老婆也迅速地融入了他们的氛围，大家直闹到十一点又去唱歌，在KTV里朝暮很困很困，但她一点都不想睡觉。她靠在沙发上，又觉得很迷惑，自己已经忍受了三年的孤独寂寞，为什么突然又跟代珍子明联系上了，为什么突然小团体又聚到一起了，为什么突然自己又变得这么幸福，可是自己却不觉得有多幸福，是因为又重新遇到了瞿易臣吗？

　　如果没有瞿易臣，也许自己现在会觉得很幸福吧。

　　朝暮突然想到，瞿易臣会不会有女朋友，甚至，他会不会已经结婚了，她突然觉得酒醒了，一下子就醒了，好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那样。大家有的还很嗨，有的已经因为喝得太多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代珍靠在朝暮肩膀上已经不知人事了，坐在朝暮另一边的子明也睡着了。朝暮两边都安安静静的，朝暮自己也安安静静的，就这样假装自己睡着了吧。

　　朝暮借着灯光昏暗终于敢看向瞿易臣的方向，瞿易臣没有睡觉，他也不属于现在正嗨的那群人里。他坐在角落，很清醒，朝暮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即使看清了他的脸，估计也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吧。

　　到了五点多，所有人终于都体力不支累倒了，睡着的人也醒了几个。朝暮一整夜都没睡着，虽然她躺在那里装死，但瞿易臣知道，朝暮没有睡觉，她也像他一样清醒。

　　大家都醒过来之后准备回家了，文姐老婆没醒，文姐打算不叫醒她，直接背她回去。其余的女生纷纷打趣文姐，早知道文姐这么体贴，当年怎么没收了他呢。朝暮只是笑笑，她很累，这场在瞿易臣面前扮演稳重大方的戏码终于结束了，她可以离场了，她只想躲回家里去。

　　大学的时候也是，他们这伙人出去刷夜的时候，只要听说瞿易臣会去，朝暮肯定去。朝暮那时睡眠水平极高，只要困了在哪都能睡着。瞿易臣就从来不会在刷夜的时候睡觉。那时瞿易臣手机里，有好多朝暮在KTV，在网吧，在大街上，在公园里的睡姿。记得有一天他们去海边等日出，几个年轻人靠着宁哥的关系，从野营社借了帐篷，结果第二天集体睡过头，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升得老高了。

　　其实那时朝暮醒了，不知道为什么，朝暮这样一个睡觉永远像死猪一样的人居然在四点多的时候醒了，就突然间从梦中醒过来。周围暗暗的，朝暮想出去透口气，从帐篷里探出头，就看见瞿易臣坐在一块石头上，面朝着大海，背对着朝暮。

　　瞿易臣长的不帅，但他很高，肌肉线条很结实，一看就觉得特别有力量特别踏实，朝暮看着瞿易臣线条明显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归宿感，那一刻她看着瞿易臣，内心突然有一种想要靠近他的渴望和一种不敢离他太近的心情同时生长起来，朝暮真的就愣在那里了。

　　瞿易臣听到动静，回头看见是朝暮，瞿易臣笑了，虽然那时天色很暗很暗，瞿易臣的笑很微弱，但朝暮确定，他笑了，她看到了他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朝暮走出来，想问瞿易臣为什么坐在这里，这时太阳一下子就出来了，那一刻，瞿易臣回头看着朝暮，朝暮看着瞿易臣，太阳升起来了，世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朝暮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表情。

　　瞿易臣记得，朝暮当时的脸，看起来楚楚可怜，又虔诚。

　　瞿易臣转过头去，她看不见瞿易臣的表情，但她知道瞿易臣在笑，她就是知道。

　　就是这样开始的，三年的喜欢，加上三年的思念，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从那一刻起，朝暮就知道有些东西变了，她知道自己不再自由了，她有了渴望和执念。

　　当然，这件事朝暮没跟别人说，因为如果让代珍他们知道，朝暮看了日出却没叫醒他们，他们一定会让她好看的！

　　但他们不会这么对瞿易臣。瞿易臣跟他们关系也很好，但他永远有种距离感，不论对谁。

　　大家都知道瞿易臣成熟稳重，也都知道瞿易臣是把自己当朋友的，但谁都不敢说自己了解瞿易臣。哪怕瞿易臣从未故意装深沉，他就是会给人一种疏离感，仿佛他在这里，又仿佛他并不真的在这里。

　　朝暮正在一边出神，此时大家开始讨论怎么结伙回家，住得近的男生送女生回家。最后大家都分好了队，就是这么不巧剩下了朝暮没人送。朝暮住在老城区，大部分同学都住在新城区。而只剩瞿易臣不需要送人，他刚回到这里，暂时在市郊租的房子。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大家都知道朝暮和瞿易臣的往事。代珍马上站出来，说：“我不回家，我跟朝暮一起去她家补觉，正好我要去看看她的猫。”

　　瞿易臣还是一副没表情的样子接了代珍的话：“你刚刚不是说你爸妈今天要去你家看你吗？”

　　代珍就有些语诘，其实她只是想把朝暮送回家之后，等天亮一点再回自己家。

　　瞿易臣总是这样，有时候感觉他纵观全局对所有事都洞察入微，有时候又不给人面子，不给别人台阶下。

　　瞿易臣自然地跟朝暮说：“我送你回家。”

　　三年了，三年没说过话，这是重逢之后除了打招呼之外的，第一句话。又是一样的语气，态度谦和，神态放松，但总有种命令的意味在，瞿易臣还是这样。

　　朝暮也故作自然地说：“我们正好是反方向，你送我的话非常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回去，没关系的。”

　　瞿易臣看着朝暮，没跟她继续推辞，只说了一句：“我们走吧。”就自己向出租车候车位走去，根本没理朝暮。朝暮没办法，这种情形下她也只能跟上瞿易臣。

　　虽然三年没联系，瞿易臣的作风还真是一点没变。

　　三年没联系，那件事之后，朝暮删掉了瞿易臣所有联系方式。

　　那时朝暮的一个舍友喜欢瞿易臣，喜欢得人尽皆知，后来朝暮听到传言说他们在一起了，朝暮听到之后一夜没回寝室。夜里风凉，她就穿着短袖短裤躺在操场上，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她心里很乱很乱，恶心反胃，她觉得仿佛自己的食管搅在一起那样难受，原来情绪真的会给人带来生理反应的。第二天凌晨五点多，已经破罐破摔神志不清了的她打电话给瞿易臣，响了几声之后瞿易臣接起了电话。瞿易臣叫了她的名字，他说：“朝暮，什么事？”朝暮问他们有没有在一起，瞿易臣没回答，过了一分钟，瞿易臣没说话，过了两分钟，他还没有说话，他们谁都没有挂电话，朝暮就这样傻傻地等着，仿佛忘记了自己正在和一个人通电话。

　　然后朝暮挂掉了电话，然后她删掉了瞿易臣所有的联系方式。然后就是毕业，她再也没见过瞿易臣。

　　当年电话对面的那个人，现在就站在朝暮身侧。却早已变成了陌生人。

　　朝暮心中，所有的难堪和耻辱都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