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让她射箭 ...
-
公主府。
“公主！”郭琦一身红色骑装，将手中弓|弩麻利递给下人，风风火火地朝坐在檀香软榻上的公主南宫璆喊道。
“你可知，莫清依那个小贱人的清白没了！”郭琦在一旁软榻坐下，便幸灾乐祸起来。
南宫璆不小心滑落书卷，眉毛惊讶一蹙，将书卷捡起，缓了缓神，望向了她，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消息可是可靠？”说完便拿起桌上刚刚泡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公主！她那天可是穿着破烂衣服，流着血回府的呢！”妆容精致的郭琦得意说道。
“此事还有谁知晓？”端着茶盏的手迟疑一瞬，南宫璆放下了茶杯，冷淡的声线中隐隐带着几分心急。
“没几个人。”郭琦下颚高高扬起，唇角上扬，划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南宫璆也站了起来，走至窗前，若有所思。
“不可，我们要替她保守秘密！”南宫璆面朝窗牖，望着窗外花团锦簇，蜂舞蝶绕的大好春景，漫不经心道。
听及此，郭琦一脸得意被冲散，一脸不可置信地走向公主，扬声发愤道：“我们为什么要放过这大好机会啊，公主！”
“不是不动，只是伺机而动。”南宫璆转身定眼望着郭琦，发上珠钗和金步摇发出细碎的响声，眸子里一片清明。
“公主，这就是大好的机会啊！还等什么？流言蜚语就足够让她身败名裂了！”
“当然不可放过，但这不是合适的时机。”南宫璆朝她莫测高深地一笑，“我昨日去拜见父皇，得知前线打了胜仗，你还记得楼怀琰吧，或许他快要回来了！”
郭琦听后，恍然大悟，露出深深一笑，挑眉道：“还是公主聪明！到时候，哈哈……”话毕，便大步流星而去，落下一句话：“我这就让人封锁消息！”
南宫璆扭头看向窗外，双眉颦蹙，一脸愁容，忧心忡忡地遗憾道，莫清依……
*
莫府。
闺房里，香炉内燃着安神的焚香，烟袅袅升起，氤氲缭绕。
“来，先坐起来！”姚氏小心扶起将莫清依扶起，让她靠着床沿。
莫清依扶额，病眼惺忪，怏怏道：“我的头好疼！”她抿了抿干瘪的嘴唇，道：“我睡了多久了？”
姚氏送茶杯至莫清依的嘴边，解释道：“你睡了整整三日，大夫说你惊吓过度，又失血过多，才陷入了昏迷！”
原来她整整睡了三日，模糊的记忆如雨点般落在她心上。
她眼眸旁落，手肘处那道早已结痂的伤口高耸突出，在她苍白肌肤的映衬之下，显得触目惊心。
“清依，是谁欺负了你？你告诉娘吧！”姚氏终是按捺不住，虽然这样会牵扯出莫清依的伤痛。
“娘，你别问了，都过去了。”
“清依，这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贞洁，娘知你难过，纵是家丑不得外扬，这口气我们也不能咽下！”
家丑不可外扬！她啼笑皆非，激动恼怒道：“娘！我何时丢了贞洁？”
“那日你回来，衣衫不整的，手还流着血，娘便以为你……”话还没说完，姚氏就哽咽哭了起来。
她心中有怒，可看见姚氏这般，又怒气全消：“娘！我没丢了清白，有位公子救了我！”
“当真？”姚氏停下哭泣，不敢置信地望着一脸苍白的她。
“娘，此等大事，我不敢妄言。”
“那位公子呢？我要给他好好致谢！”
“娘，我不知道他是谁……娘你别问了……”她敛去痛苦之色。
姚氏心疼地拍着她的手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清依啊！你该有个人保护你了！”
她不明所以，望着姚氏。
*
翌日。
“小姐！老爷打了胜仗！”丫鬟小罗手持托案，火急火燎便赶了过来。
“什么？！”她乱了拨弦的音，转身紧紧抓着小罗的肩膀，震惊看着她。
“小姐，是真的，今日我在街上看到了贴的皇榜，现在天下尽皆知老爷和少爷要回来了！”
她一笑，瞬间湮没在了震惊与喜悦交织的情绪中，她等了整整五年的人，终于要回来了！这不是梦，不是梦吗？
她小心抬眸朝小罗望去，再问：“你果真没有骗我？”
小罗笑着摇头。
她低头一笑，心中是山崩水涌般的再一次欢欣雀跃。
“小姐，快用膳吧，别凉了这早膳！”小罗看着她催道。
待心情平复，她准备用膳时，小罗却未退下，心情尚好的她想唤她一同用膳，可她却欲言又止起来，最终道：“小姐，小宝珠……”
手中的筷子应声而落。半晌，她别过眼，敛去眸中复杂的神色，用勺子勺了口粥，甜甜糯糯的味道在她口里漫开，实则她食不知味。
丫鬟小罗扑通一跪，攥着袖子，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小姐，小宝珠它还未回来！”说罢便伏在地上。
她的神思顿时飘出，飘过了庭院之墙，穿过了迷津小巷，直直往那个毫无退路的小巷飘去。
不！她不要再回去！哪怕是她的想法也不能够！
她已经一躲再躲了，为什么偏偏还要有人提醒她？
即将喷涌而出的“不”字被另一个丫鬟的到来打破。
“小姐！公主和郭千金邀您一同去游湖！”
小罗泪眼模糊，仍在苦苦哀求：“小姐，求你去寻小宝珠吧！或者派些人去寻也可啊，小姐！”
“小姐，郭千金说你若不去便会要了我脑袋的！小姐！奴婢求求您，您快去吧！”丫鬟打断道。
她如释重负地站起，冷冷说了声：“好。”
小罗看着快速远去的莫清依，初升的太阳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淡淡的光影。
小姐——
*
青山迤逦，波光潋滟。
巍巍之山涉水而起，倒插水央。清澈见底的湖，倒映蓝天白云，青波摇曳，湖上烟岚，飘飘乎如人间仙境。
湖光山色不足以摄人心魄，人却可以。
恰如这坐在画舫中的人儿。个个如花似玉。在颔首低眉，正在沏茶的丫鬟身旁，她在抚琴。
一首接一首，她不像莫府千金，倒像一个普通的琴师。若非衣着华贵，或许连沏茶的丫鬟也会把她比了下去。
她跪坐在画舫之尾，画舫前方数米处，坐着两个百无聊赖喝茶谈心的人儿，她偶尔抬眼看去，她们聊得如火如荼，并未给予弹琴的莫清依一个赞许或者批评的眼神，哪怕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瞥都未曾有过。
空旷的山谷之中偶尔传来雀儿的叽喳声，偶尔传来哀戚回荡的猿鸣。
“……”
“你口中的何公子是何人？”南宫璆问道。
“这可不能告诉你！”郭琦神秘一笑。
“那你又为何允他十日后之约？”
郭琦斜倚软塌，漫不经心地望着山色重重的水中倒影。“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哪能出来游湖？”郭琦顿了顿，突然接道：“不过，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若不是这个小贱人，我爹便不会打我了！”郭琦颐然气使，指尖直指莫清依。
她鲜少会听到郭琦口中提及男子，却也不知她何事惹怒了郭琦。
她琴声一乱，一会又恢复如常。
郭琦一如既往地飞扬跋扈，鲜艳明媚如春光。这五年来，她只能受着，忍着，把所有的委屈都收入腹中，把所有的棱角化为软泥，把所有的眼泪都留在深夜的被褥之中。
“到了！”似是提醒一般，南宫璆泠泠之音。
郭琦这才放下手指，鼻子发出哼的一声，眼角眉梢无不述说着待会有你好看的神色。
十里桃林望眼欲穿，湮没了尘世喧嚣，闻名遐迩的桃花渚，从来就不是一般的黎民黔首可以涉足的。
只是这水中高地却无人看管，所以才有了烂漫不尽的满天桃林落英，飞花落影，铺就浪漫景致。
看着丫鬟奉上的马甲、弓|弩、以及装着羽箭的华美箭袋，郭琦利索的穿上拿起，一气呵成。
罗玉珠钗，衣着雍容华贵，秀发半盘的公主南宫璆，坐在丫鬟从画舫搬出的软垫座椅上，冷眼旁观，一颗心却如明镜般玲珑剔透。她早就看腻了郭琦玩了五年的把戏，这次她或许该给她出个好主意。
莫清依望着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的郭琦，从不认为她自己可以逃出她的掌心，不管她如何退让，等待她的终究是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她又要当箭靶子了，这次她会是一身划破的衣衫，一头乱发，还是背上鞭痕？她不敢深想，只能熟练地接过了一个丫鬟甩给她的一个不大的苹果，那一瞥的得意与轻视尽数落入她眸中，这样的目光，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何止一两次，而是五年光阴。
“公主，看我的！”郭琦聚精会神地开始拉弓，准备射箭。
“你这贱人，给我顶稳了，要不仔细你脑袋!”
她站在离郭琦数十米处，将苹果放在头上，然后她放开了她的手。
“咻！”
弓弦如电，疾射过来，不管她如何习惯这一切，她都无法遏制她看见那箭射来时的那一刹那的空白与惊恐。
郭琦轻拉弓弦，羽箭便立马穿透了她头上的苹果，恍如响雷一般的声音在她头顶炸开。让她禁不住颤抖。
苹果碎在莫清依的头发上，箭射入莫清依身后不远处枝繁花盛的桃树枝干上，花瓣飘落，见了的人都会惊叹这漫天飞舞的桃花瓣。
没有人理会莫清依的无助，所有随行的仆从都是守口如瓶的奴仆，这桩桩件件都只有这些人知晓，这一瞒便是五年。
但比起这落英飞舞，更引人瞩目的，是那个百步穿杨，射艺了得的郭家千金，郭琦。
她今日未穿红色骑装，换了一身鹅黄色衣裳，依旧是艳妆浓抹，但偏生她不落窠臼。她还保持着箭在弦上，手拉弓箭，蓄势待发的姿态，那满天飞花似是对她的奖赏。她生得精致可人，比莫清依年长一岁，却比她多了不止一岁的风华。
虽这皮相属于上乘，但这言语却是尖锐刺耳。她趾高气扬，朱唇稍起：“我最喜欢看你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五年了，也不见你有丝毫的长进！还是那样任人践踏！”
她心中酸涩，却只能定定站着，任凭恶语相向。
郭琦偏过身子又是一箭，箭咻地从莫清依头上穿过，一阵凉意穿过她的头顶。苹果残渣被扫落，她头上的朱钗也一击而碎，她的发髻斜塌下来，有些凌乱的发丝滑落她耳旁。方才还在树桩上的箭也被打落。
她骄傲扬起一笑，命人换一种水果。在这华邺，就没人敢对她的箭术存有半分质疑。
丫鬟手中拿着一只桃子，但是这种桃却比拳头还要小。
“慢。”平日里都是冷眼旁观的公主此时却说了一字。
阵阵凉意从她心间划过。
她目光朝公主看去，她明白那不是解救，公主从不干涉郭琦对她的欺凌，若她干涉，她便不得好过，比起郭琦千金的表面刁难，她更害怕公主那冷面之下的算计。
“把弓|弩给她吧！”南宫璆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衣裙，宛如澄碧净水，加之她清丽的面庞，恰如跌落凡尘的九天仙女一般令人不敢亵渎。
华邺天下，有两个不分伯仲之人，一人如同冷月冰霜，心似玲珑冰玉，一人如同烈火骄阳，性如娇蛮之雀。名动京城的两个人，似如冰火般难以相容，却偏偏是发小之谊。
南宫璆此言一出，众人均是不解地望着她。
她凑近郭琦耳畔，低语道：“以你之能，还怕她有伤你之力吗？”良久，她离开郭琦，朝莫清依走去。郭琦便目光炯炯地朝莫清依看去，红唇轻勾。
她不知她们在谈论什么，可是她看到了郭琦脸上不怀好意的笑，还有越走越近的公主南宫璆，她方惶恐地后退了几步。
随即，南宫璆走到她跟前，掷地有声道：“今日换你射箭，射好了，赏；射偏了，罚。”
南宫璆话语不重，甚至很轻地钻入了她的耳里。
射箭……
射偏了，罚！
她神志不清地听完话后，还未做决定，一把重物便放于她手中，重如千斤。
此时众人都没注意，远处湖边驶过一叶扁舟，惊起湖上圈圈涟漪。
船头坐着摇桨的艄公，头戴一顶笠帽。他的身后站着位手持白色折扇的男子，迎风而立，似芝兰玉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让她射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