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险失清白 ...
-
华邺。
莫府花园一隅。
莫清依疑惑地走出亭子，仰头着急张望院中枝叶繁茂的古榕树。
穿梭在绿叶中的猫影时隐时现，她在树下徘徊不定，随着猫影走动，她紧攥衣袖，唤道：“小宝珠！”
听到熟悉的叫唤，小猫顿时停下，在青黑色的枝干上，扭头朝底下的莫清依喵了一声，却转身继续朝前走去，顺着枝干，便是庭院之外了。
“小罗，小罗，你快过来！”
静谧的庭院空落落的只余回响。她脚步顿了顿，心下了然，府中事务繁冗，人手却是不多，她定是忙不过来了。
她没法子，只好偷偷走后门去寻它了。
墙外黑影一闪而过。
僻静小巷中。
嫩绿枝丫探出院墙，耷拉下一片绿荫。
小巷中走着两名男子，一胖一瘦，显出鲜明的对衬，两人身上皆挂了彩。
“老大，我就知道这姑娘不是我们能见的，你看，我们还白白挨了一身打！”黑衣男子幽怨道。
“你这兔崽子，要不是你放了个那么大声的屁，我们至于被那些守卫发现吗！”褐衣男子用手托着右腮帮子鼓起的包，吃痛地半闭一眼。
黑衣男子受到责难，一脸不悦，壮胆道：“依我说，这清风阁就不是我们能去的地儿，那可是名门千金，富家公子出入的，我们这等人，只怕脏了别人的地！”
“呸！”褐衣男吐了口痰，暴躁道：“清风阁算什么，不过是给皇帝老头准备歌舞的乐坊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
午后的阳光热腾，她薄汗轻衣透，绕了几条曲曲折折的巷子后，小宝珠终于在一堵高墙前停下，背对着她，却不知在干什么。
她扶墙喘气，面如凝脂，唇若含朱，不算绝色，却也夺目。
缓步上前，她抱起地上小猫，它认错般在莫清依怀里蹭缩着脑袋。
“你这懒猫，害我好跑！”
小猫抬起脑袋看她，眼睛格外明亮清澈，似能看透她一般，让她不忍责怪，可她却伸手盖住了它的目光。
她起身正想离去，粗厚的男声却从巷中传来，不像谈话，像在骂人。声中夹杂着许多市井蜚语，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应是往这边来的。
她本就只想追回小宝珠，却不料这入眼之处皆是墙，挤窄的小巷是个死胡同，唯一的出口便是前方了。
若她此时出去定会遇上他们……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有些慌乱。
思绪在脑海中撕扯纠缠，还未来得及做下决定，便听声音拐了个弯，突地一声惊叹：“咦！老大，这怎么有个人？”
褐衣男子一听，转目而望，便放下了快落在黑衣男子头上高举的手，眸光一闪，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向前靠近。
望见两人步步靠近，她的手莫名有些颤抖，环顾四周，皆是入眼的墙。
他们是何人？
她现在又该如何？
她一退再退，直到后背靠上一片冰凉的墙，指节发白的手紧紧绞拉住衣裙。
褐衣男子眼中本有几分探究，到后来全成了贪婪，他顿时拍了个响掌，“哎哟！看来这老天还是有眼的，去不了清风阁，倒在这给我个美人啊！”
她双腿一软，立马蹲下，牙床发颤，头也埋得紧紧的。
“快，帮我把把风，我上完你上！”
她顿时呼吸一屏，手心直冒冷汗。脑子嗡嗡作响，像被车辙碾过一般茫茫空白。
“那老大，你快点，我还没……试过呢！”说罢，黑衣男子羞红着脸转过身去。
“嘿嘿，小美人，我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一颗心被悬挂在脖颈之上，声音进一步便提起了一分。
云过遮阳，黯淡下来的小巷像被一团黑雾包围，整个天地间就回荡着陌生的脚步声和不堪入耳的笑声。
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心头——
那秽笑声越来越近了。
直到那只肥得油腻的手一把抓了她的头发，轻轻一提，便将她整个脑袋给掰了出来。她顿时打了个激灵，却不敢抬眸看他。只能低目而视，小猫那双清澈的眼中，她看到了那个自己，那么恐慌而狼狈的自己。
猫咪轻轻“喵”了一声，有些恐惧的双瞳也同样望着她。
“嘿，果然是美人啊！”她的下巴被狠狠抬起，阵阵恶臭酒气扑面而来，只是她始终不敢抬眼，目光紧紧锁住地面，但那种似被人看光的凌辱，眼眼剜肉。
她的脸不争气地腾烧而起，像燎原一般火辣辣地疼。
“小美人，想不到你还害羞啊！哈哈……”
老茧遍布的手指捏着她的脸，摩挲她光滑的脸庞，她被迫逼得抬眸，那张不堪入目的脸，猛然而出：面如圆盘，胡渣满脸，牙齿黑黄，眼睛小眯成缝，里面却有熊熊烈火，似要奔涌而出将她吞噬。
她瞳孔紧缩，喉咙里翻涌着秽物，这张尽在咫尺，紧紧相逼的脸，实在难以直视，冷意从脚底开始蔓延，闯入筋脉穴道，窜进五脏六腑，最后直冲头顶。
还未及反应，她怀中的猫咪就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听到一声闷响和一声凄厉惨叫。
小宝珠！……那是琰哥哥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碍事的家伙！哼！”
她艰难侧眼一瞥，便看见地上的小猫，它吃痛地发出哀嚎，紧闭双眼，肥肥的身子在地上艰难打了个滚，便没在动弹了。
……小宝珠！
她双瞳泛着泪光，尚未眨眼，眼泪便夺眶而出……
*
月朗风清夜。
那少年嘴角噙着温润的笑，道：“清依，这是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以后若我不在你身边，便由它陪着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它！”
尚及豆蔻之年的她露出甜甜的笑，羞涩道：“琰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我们都会等你回来的！”
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含笑摸了摸她怀中的猫咪，嘴角挂着堪比明月的清润一笑。
*
“嘶拉——”
裂帛之声，尖锐刺耳。她肩上皮肤触及阳光和空气，只觉飕飕发凉。上好的料子被眼前这个粗鲁莽夫硬生生撕成两半。
她认命般合上双眼，脸庞泪痕未干，手却无力而垂，她的清白怕是保不住了，明明想宁为玉碎，却没有勇气，如今她恐怕连瓦片也是做不全了。
云散日出，太阳高悬在湛蓝之天，晴朗如灼，刺眼难堪。
令人作呕的声音再度响起：“小美人，你别哭了，我会好好疼你的，哈哈。”
脑海中蓦然闯入楼怀琰的面容，那温雅的笑。
“住手！”
一声怒吼，在巷中惊起了回响。吓得男子停下了动作，撕衣服的动作也滞留在了半空。
泪眼婆娑中，她抬眸远望，模糊中只辨得那是个男子。
她伸手抓着破碎的衣服尽量盖在自己身上，双手紧紧环抱在胸前。
心中有一万个期许来人便是那个她等待的人，但她心知肚明，他从不穿那么素白的袍。
黑衣男怔怔站在原地，嘴里生硬蹦出几字：“大哥，我，我们该怎么办？”
褐衣男将撕了一半的衣服丢在一边，迈步向前，眼中布满红丝，气急败坏地大声吼道：“哪家的龟孙子，竟敢坏爷爷我好事！”
黑衣男自觉地退在了一旁。
巷子之中，阒静得只听见回响。
刚刚喊住手的男子身材颀长，一身白衣。他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持着白色折扇，倒是不慌不忙的扇着风，眸中没有慌乱，他淡瞥一眼巷中的情形，启唇道——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要轻薄良家女子。”
他的话好似带着魅惑人心的安定，让她在恐惧无助中抓到了一丝光亮。
褐衣男子噌地一声来到男子跟前，一手扯起了他的衣襟，身子矮之一截，可脸上却是不肯示弱的凶恶。
“有种，你再说一遍！”
男子宛然一笑，眸底无惧。“你没听见？”
她瑟瑟站起，想看清那男子的模样，可是她未及站稳，便又摔在地上，她忍下双腿的麻木和浮软，借一旁的墙勉强而站。
褐衣男子霎时怒气上头，二话不说就抡起拳头想打。“你这兔崽子！”
白衣男子不过是侧头一躲，便轻松躲过了拳头，可是还是不敌般踉跄退了几步。
褐衣男子的拳头接踵而来，男子侧身想再躲，无奈身姿不及雨点般的拳头快，三两下被打倒在地，眼窝四周红紫交加。
“哼，看你还敢不敢狂妄！”褐衣男子头高高扬起，睥睨地上匍匐的男子。
白衣男子吃力朝前爬了爬，白衣上灰尘斑斑，他却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趁褐衣男还沉浸胜利的喜悦中，他便纵身跃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力度之大让毫无防备的褐衣男随他一同摔到了一旁，他喊：“姑娘，快跑！”。
一股暖意蹿上心头，或许……她还有机会逃出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给我拦住她！”褐衣男子不甘示弱，和白衣男子左勾拳右勾脚地纠缠打了起来，他翻身站起，便又将白衣男子踩在了脚下，盛气凌人。
白衣男子被踩在了脚下，脸贴着地，满是尘垢。束发的玉冠更是被扯落丢在一旁，头发凌乱，哪里还有刚刚那副翩翩少年的模样。
褐衣男子也好不到哪去，本来右腮帮子鼓起了个包，现今左眼又被打得淤青，但两次的胜利足以让他忘乎所以。
一连串哈哈大笑声在巷中回荡。
“龟孙子！想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出什么风头啊，现在脸都丢尽了！”
她心头一急，忧心如焚地望着地上的白衣男子，心中是泛滥开来的感动。但她万万没想到接下来讲的话，竟是出自那男子之口。
“爷爷，求你放过我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白衣男子脸贴着地，他陡然一暗的眸光，森森散着冷意。
这话恍如电闪雷鸣，猝然在这晴天炸开。
方才燃起的微弱希望被瞬间捻灭，她的眸色一寸寸黯了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险失清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