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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鹊桥仙 ...

  •   江楚阑重伤刚愈,掌门吩咐他不要妄动灵力真气,所以给他准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足够坐下五六个人。

      正是因为马车的宽敞,给江楚阑制造了另外一种尴尬。

      他也不知道顾燕辞闹什么别扭,好好的坐他隔壁不行吗,非要坐他对面,隔得远远的,搞到他像是索人性命的洪水猛兽一般。

      他本来还想借着他俩一个马车化解一下僵硬的师徒关系,这下好了,顾燕辞闭目休憩,他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他,而且开口也不晓得说些什么。

      苦恼……他半倚在车壁上,车内修饰得极其风雅华贵。中间摆了一张小茶案,案旁一盏香炉,一壶茶,中央三四碟小巧精致的糕点。

      原身已经辟谷,完全不需要吃东西维持生命,反倒吃了还会影响修行,所以这些糕点与江楚阑而言只是摆设。

      他看了两眼,本来想问问顾燕辞饿不饿需不需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以此来展开关系缓和行动,但他还没有开口,马车就是一个巨大的颠簸把他颠了开。

      由于惯性,江楚阑猝不及防往前一撞,肚子磕在了茶案坚硬的边角上。

      好巧不巧,他腹部右下方有一块半个拳头大的伤口,是那次与蛊雕打斗留下来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啊,任凭他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在两个月的时间内痊愈,更遑论伤口上有影响痊愈的毒素。

      他疼得龇牙裂齿面目狰狞,生理盐水一下子哗哗往外涌。他觉得那个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崩开了,真的是衰到了外世界,坐个马车都能搞成这个鬼样子。

      顾燕辞听到了声响,连忙把眼睛睁开,可谁知第一眼看见的事江楚阑趴在茶案上,泪水汪汪痛不欲生的模样。画面冲击力太大,他愣是走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忙不跌问:“师父没有事吧!”

      江楚阑只想嘶吼一声:没事个屁啊!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腰,湿漉漉一片,伤口果然爆开了。他连忙用右手捂着自己的伤口,左手粗略地点了几道大穴止了下血。

      他不敢把手松开,血淋淋的一片,看着就恶心。

      顾燕辞见他脸色发白,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原本红润的嘴唇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苍白难看。他不敢妄动,只是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师父果真没有事情吗?”

      “无事。”江楚阑一边说一边扶着茶案起来,青色的衣衫挡不住血的颜色。他稍稍移动,顾燕辞就看见他白皙如玉的手指染上鲜血,红映白,格外的触目惊心,目光下移,青色衣衫一圈浓厚的颜色。

      顾燕辞一看见他的伤就慌了起来,也不管江楚阑乐不乐意,直接过去扶了他一把,让他背靠车壁。

      他盯着还在往外冒血的伤,迟疑道“师父你的伤……”

      “你去将车内临时放置的金疮药拿来……”江楚阑疼得有气无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濡湿了,浑身难受得要死。

      顾燕辞听后,二话不说就去找药。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药,江楚阑已经疼到极限了。他四肢无力,很勉强地伸手去接那瓶子金疮药,还险些将药摔到了地上,若非顾燕辞手疾眼快地接住了,金疮药早就摔得四分五裂。

      顾燕辞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细细密密的汗珠布满了他的额头,显然是疼到极致。他迟疑地说出口:“要不,还是弟子帮您上药吧……”

      “不必了,你回避一下。”江楚阑强撑道,天知道他现在多想一把昏过去,结束这可怕的折磨。

      说罢,他又朝顾燕辞伸了伸手,示意他把药留下,然后出去。

      顾燕辞没有办法,将药放进他的手心,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出去等吩咐。

      可是他还没有走出去两步,就想起那天江楚阑替他上药,他怎么样都是承了江楚阑的情,总不放心他一个人上药,于是又回了头。

      江楚阑以为他已经离开,立刻脱了自己的衣服查看腹部的伤情,谁知顾燕辞突然回头,连让他遮一遮的时间都不给。

      顾燕辞看着他腹部那个大口子,微微惊讶。江楚阑的皮肤很白,白到可以看见皮肤下边淡青色的血管,于是红与白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江楚阑没有力气拿衣服遮自己的身体了,反正两个大男人看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就当看不见顾燕辞的存在,双手微微颤抖想要拔开金疮药的塞子。

      顾燕辞看他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拔开那个金疮药的塞子,于是走过去一把捞过那瓶药。拔开了塞子单膝跪在江楚阑的身旁,将药粉倾倒在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说了句:“弟子冒犯,师父恕罪。”

      江楚阑想要阻止,但到底是病弱凤凰不如鸡,与其自己疼个半死不活地上药,还不如让顾燕辞帮忙,反正他脸皮够厚。

      勉强地上好了药,顾燕辞细心地掏出一块手帕,摘下水壶沾了点水替他清理身上的血迹,再找来一块绷带把他的伤口包扎好。

      估计衣服是不能穿的了,顾燕辞又扒拉出一套新的衣服放在江楚阑身边,他不知道江楚阑眼下这个样子可不可以起来穿衣,捧着衣服犹豫道:“师父,需要帮忙吗?”

      “不必……”江楚阑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丢脸,真要让这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替自己换衣,他估计原身会气得回来夺舍。

      “那弟子退下。”顾燕辞留下一句话,转身掀了车帘子出去外边赶车。

      江楚阑缓慢地挪起自己的身体,将那身满是血污的衣服脱下,换上了那套新衣服,折腾许久才勉强穿戴整齐。

      他倚在车上,估计是车里边焚着的香过于安神,也可能是刚刚失血过多,不一会儿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呼吸放轻,意识渐渐模糊。

      顾燕辞坐在车外,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景致。阳光倾落与层层叠叠的树枝间,落下了斑驳的光斑和陆离的阴影,像极了光芒落在某人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划开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江楚阑,那张书卷气的脸庞,一双看不清眼里情绪的狐狸眼,就像是江南烟雨中生出的一朵杏花,姿态妍丽,能够不知不觉在人心间渲染一抹属于他的痕迹。

      可惜江楚阑身上总有一种冷傲,眼睛微微一挑便生出了许多的讽刺,轻慢,像是整个天下都没有东西可以放于他的眸中。

      他记得第一次相见,是在顾家的满天大火中。狰狞的火龙沿着柱梁蜿蜒曲折,熊熊燃烧着,四处肆虐着。哭声,叫声,喊声,环绕在这个人间炼狱,轻轻一闻,那股烧焦皮肉的味道似乎还绕在他的鼻尖,令人作呕。

      娘亲将他藏到屋内的柜子里,他透过柜缝看着冲天的火光像是凤凰展开双翼一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炙热。他不敢出去,外边厉鬼在咆哮在嘶吼,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那些火光,等待死亡。

      直到一个青色的人影出现在屋里,他面色焦急似乎在寻找什么,喊着一个他不知道的名字,一声比一声令人心碎。顾燕辞叫出了声,从柜子里出来求他救自己的家人。

      但是晚了,顾家除他之外已经死绝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血,那些曾经陪着他欢声笑语的人变得支离破碎,他看着地上那些零碎的肢体甚至认不出哪个是昨日哄他入睡的奶娘,哪个是昨日替他缝制新衣的丫鬟,哪个是昨日说要带他出去游玩的小厮……

      他的爹娘,他的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人生还,在厉鬼的口下被生吞活剥。那种可怕,震撼,恐惧像是跗骨之蛆一样缠绕他许多年,一并存在的,还有恨,滔天的恨意。

      “恨吗?”那是江楚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木讷地转头看了过去,只看见江楚阑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在火光与鲜血下,他勉强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居然与他的娘亲有五分相似。

      顾燕辞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狠狠地嵌进掌心的皮肉里,他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不让它们掉落。

      “若是恨,便去杀,总归要让那些欠了你的人付出些代价。”江楚阑的语气轻巧,似乎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顾燕辞扭头看他,却发现他勾着嘴唇在笑,眯着的眼睛,看不清那双寒潭一样的眸中是怎样的情绪。

      他白玉一样的脸上沾了血,他青色的袍子撕裂开,沾着那个女人的血,顾燕辞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去杀鬼了。

      他觉得冷,那种寒意随着经脉渗透进了骨子里,这个人的笑像是一把刀,凌厉无情,在将人慢慢凌迟着。

      若是恨,便去杀,所以江楚阑比鬼还要可怕,嗜血嗜杀,恨不得整个天下毁在他的叙雅上,而正是他这番教导,顾燕辞变成了另外一个他。

      没有人知道顾家做了什么遭此大罪,只知道有人在不周山鬼市雇鬼杀顾家满门,让他们死无全尸魂飞魄散。鬼王言蹊也不知道被那人的什么东西打动了,竟然派了百只恶以上的鬼前来,啃噬顾家人的魂魄。

      没有了魂魄,即使想要轮回也轮回不了。仙界被此事惊动,派人下来斥责鬼王的暴虐,却被鬼王一一打了回去。

      黄泉幽冥司的鬼王一向如此,鬼市与人交易,造无数杀孽,但仙界无人能够压制,他们一众仙人打不过鬼,说出去怕是笑掉人大牙。

      鬼啊,至情至性至癫至狂,只要执念不灭,谁又能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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