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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卜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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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一走,这块地方就剩下江楚阑和顾燕辞了,一时间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颇为尴尬。
江楚阑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顾燕辞则是完全懒得开口理会他。
“凌柒凌柒,现在这么尴尬怎么破?”江楚阑一点表情都不敢露出来,在顾燕辞面前演也不是不演也不是,无论怎样都很怪异。
【主人莫方,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安心安心敌动我不动,静观其变。】凌柒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江楚阑愣是一个有用的字都没有听出来。
他家的猫,最近可能脑酸分泌过多,导致智商被腐蚀到渣不剩。
凌柒虽然暂时待在翡翠麒麟里边,但他可以凭借微弱的妖力感知江楚阑心里的想法,所以他刚刚说它蠢的话,凌柒一字不落地听了过去。
凌柒愤愤不平,反驳道:【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猫。】它一点都不介意,索性破罐子破摔,拉他下水。
最后还是顾燕辞先开的口,他没有看江楚阑的脸,只是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目的。”
“什么?”江楚阑刚刚光顾着和凌柒拌嘴,没有仔细听顾燕辞说了什么,现在正是一头雾水。
“替我解围的目的。”顾燕辞冷冷地看着他,一双目光像是两把小刀子“唰唰”地往江楚阑心窝子捅,不得不说顾燕辞虽然人小,但是威慑力一点儿都不弱。
“没有目的。”江楚阑也不想在他面前演那个冷冰冰的原身,笑得很是猖狂,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顾燕辞。
顾燕辞看着他脸上的笑,有那么一瞬间走了会儿神,下一刻他幡然醒悟,以前教兵法的夫子说过:在敌人面前,露出一丝破绽,换来的结果就是死无全尸。
他收回了目光,转而说道:“又有什么折磨人的新法子了吗?”
江楚阑:……
“凌柒你说我是直接离开还是留下受罪?”江楚阑在心里询问,这个顾燕辞人小鬼大真的麻烦,他就是顺手帮了个忙没有目的啊你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
【快点上去,酷炫狂狷屌炸天地打晕扛走。】凌柒尽出馊主意,一点卵用都没有。
凌柒也是靠不住的,还不如自己随便糊弄一下,于是他说:“莫要多想,明日是楚楚的生辰,全当我为她攒阴德。”
他嘴上说的是楚楚,但顾燕辞清楚,九月初三也是莫嫣然的生辰。
一年前,江楚阑便是在这个日子捡到了楚楚。就因着那日是莫嫣然生辰,他才会大发善心,把八九岁的楚楚带回祁山派。
只要是和莫嫣然沾边的事情,原身就会格外宽厚,这是整个祁山派人人皆知的事情。如此一来,合情合理,没有破绽。
顾燕辞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将信将疑,摇摆不定。算了,江楚阑姑且当顾燕辞信了,“日后你便住在偏殿,不必回后山那处屋子了。”
“为何?”顾燕辞不明白他的用意,总觉得这个人不会安好心。
你管那么多为什么啊,孩子你不要那么多疑好不好呀,爸爸都说不会害你的咯!
凌柒在一旁举小手,【关键是他不知道自己是您创造出来的啊!】
江楚阑:……你走开!
“没有为什么,楚楚想你平时多陪她。”这个清雅峰上的人都知道,江楚阑最宠爱的弟子就是楚楚。平时里对她也是有求必应,想必她提出要顾燕辞搬住处的要求,原身也会欣然答应。
可是顾燕辞这回狐疑地望着他,江楚阑有一种他再看下去就要穿帮的感觉。
他摆了一个“懒得管你,爱信不信”的表情,丢下一句“随我回去”就转身离开,也不去看顾燕辞脸上的神情如何。
江楚阑既然开口,那顾燕辞就绝对没有推辞的理由,他迟疑了一会儿,便跟着江楚阑的步伐,往前山的寝殿走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相对无言,气氛安静到诡异。好不容易回到了寝殿,江楚阑要顾燕辞在大殿的门口等着,说完就自己一个人走回寝殿去。
大概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顾燕辞以为江楚阑是故意把自己扔在此处,像个傻子一样的时候,江楚阑终于出来了。
他的手里像是拿着什么东西,但是由于他的手指纤长,将掌心物挡了个严严实实,顾燕辞没办法看清楚,只能看见红色的流苏雍容大气地随着他的动作摆动。
下一秒,江楚阑把那个东西扔到了他的身上,顾燕辞手疾眼快地接住那个玩意儿,拿起来一看,却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手中之物用芙蓉翡翠雕琢而成,粗粗一看像是佛教释迦摩尼座下的金狮,但是它头顶上细细的角又平添了一抹奇异。虽模样不可恭维,但顾燕辞知道这是传说中的祥瑞之兽——白泽。
而他也知道,在清雅峰上芙蓉翡翠雕琢的白泽挂饰代表什么,那是……亲传弟子才可以享受的殊荣。
江楚阑将这个东西给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清雅峰上从来没有亲传弟子,此刻有了。”江楚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然这个时候的顾燕辞只有十三岁,身高上矮了江楚阑一大截,但身上的气质不显任何的弱势。
高傲自大,冷酷倔强,目下无尘,睥睨众生,这才是顾燕辞应该被贴上的标签。
时间和屈辱不会将他染黑半分,不会折伤他的骄傲,不会掩盖他的风华,顾燕辞就是顾燕辞,不会因为顾家的覆灭而改变什么。
江楚阑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了一股炽热,那是对于站在巅峰的渴望,但江楚阑总觉得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是……寂寞吗?
在《三界楚歌》中,在江楚阑的笔锋下,这个天生傲骨的少年经历了许多的苦难折磨,一路熬过来,自己一个人。那些曾经的师兄弟都死在了他的剑下,那些嘲讽过他的人也统统付出了代价,那些对他好的,爱他护他的人离他而去。
他位临三界至尊,何等的风光恣意,江山如画,美人在怀。
可是再多的名誉都填不平内心的落寞。
他一生众星捧月,也一生孤苦无依。
这就是江楚阑眼中顾燕辞该有的模样,很矛盾,也很真实,像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像是作者创造出来只为表达自己内心趣味的傀儡。
但是,此时此刻,他看进了顾燕辞的眸子,看到的不是凛凛傲骨,不是滔天恨意,而是寂寞,很深的寂寞,属于一个孩子的孤独。
江楚阑一直忘记了,虽然顾燕辞后来很强大,无懈可击,没有弱点,但现在的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应该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孩童罢了。
家破人亡,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他一个孩子又怎么熬过来?
好像是他一直忘记了,所以可能是怀着愧疚的心情,江楚阑伸出右手摸了摸顾燕辞的头发,他轻轻说:“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的亲传弟子。”
他没有看见,顾燕辞在听见他这样一番话之后,眼中的落寞散去了一会儿,有罕见的惊诧。
他……会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吗?
从很久之间就是这样,顾家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者,他就要去努力的迎合大人们的喜好。顾家需要一个强大的棋子,他就要去努力地学习,成为最好的,最瞩目的,最令顾家满意的。
顾家需要的是一个完美的继承者,而不是顾燕辞,他之前的十年是为了顾家活。
没有人在意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因为他只是个靠无数规矩安排出来的玩偶,这样的玩玩偶,从来不少。
现在有人对他说“唯一”,他……会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吗?他疑惑,同时也觉得讽刺,他不过是眼前人手中一枚有用的棋子。
独一无二一词,倒是抬举他了。
一瞬过后,顾燕辞眼中的光芒散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惊,深若寒潭的眸子死气沉沉。他侧身躲开了江楚阑的手,嘴角噙一抹冷笑。
江楚阑的手离开了那柔软的青丝,居然有一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遗憾,不舍,还是无奈?
不清楚啊……他只知道顾燕辞还是不信任他,掰回白莲计划可谓路漫漫其修远兮。
顾燕辞懒得和他虚以委蛇,随手便将那枚珍贵异常的翡翠扔回给他,一副不屑当那什么亲传弟子的模样。
江楚阑显然没料到他会拒绝得那么彻底,接住玉佩的动作有些无措。他颇为无奈地叫住迈腿离开的顾燕辞,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大少爷脾气。
顾燕辞听了他的话,倒真的停下了脚步,似乎是想知道他还要搞什么花样。
江楚阑走到了他的身边,瘦削的身子在阳光映射下投下一道阴影,刚好将他笼罩住。顾燕辞抬头望向他,却不想这人弯腰俯身,离自己极近。
他手指翩飞,很快就将那枚芙蓉翡翠系在顾燕辞的腰带上 红色的流苏和青色的弟子服相比,很是醒目。
江楚阑系完之后,便居高临下地跟他说:“清雅峰从此以后,除你以外,再无亲传。”他直接了当表示了自己的强硬态度。
顾燕辞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回居然没有跟他计较,只是很不高兴地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把弄着腰间挂着的玉佩。
他眼中暗色流窜,全是探究。他以前查阅古籍,看见过夺舍一说,眼前的人若不是满腹诡计想要耍自己,便极有可能是有人夺舍了江楚阑。
虽无十足的把握,但是看眼下这幅形势,十有八九是如此,只是……
他看着眼前人,愈发想不明白,这个人既然不是江楚阑,又为何要对自己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