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NO.1 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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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畔，彼岸花开，男子在这等候了四十七天，阴魂不过四十九天，过了四十九天再不入轮回，便会魂飞魄散。孟婆在这桥上见过太多固执的亡魂，可都熬不过半旬，便被永生河的寒气侵蚀，受不住饮了孟婆汤，入了轮回。
爱恨情仇，皆在一碗孟婆汤中云飞烟灭。
却未见，似他这般执着的。
孟婆端着热茶前去，亡魂在桥畔候了四十七天，受尽寒气侵蚀，孟婆只怕他熬不过四十九天，便会灰飞烟灭。即便这时入轮回，也只能以残缺魂魄投作痴儿。孟婆哀叹一声，终是不忍，将手中热茶递给男子。
“你为何不入轮回？”
男子抬头，面孔清秀，只耳畔有一道骇人的伤痕，蜿蜒至脖颈。
男子笑着接过热茶，身子因寒气颤抖不止，他说，我在等一个呆子，他不识路，我怕他连轮回的路都找不到。
清泪落入杯盏，溅起层层涟漪，孟婆看着杯中波纹，劝说的话语终是化作一声哀叹。他等的人，不在人世，不入轮回，早已消散于天地。
一、
乾元七年，天临城。
“切，人模狗样，穿得那么好看身上就带着点银子，穷酸鬼......”长安啐了一口，麻利的把碎银装进自己兜里，闻了闻方才顺手一起偷来的香囊，也不知什么怪味，长安立马扔掉了香囊，拿着竹棍准备往长街去，就这点银子，还不用巷里那群恶鬼抢的。
长安做出一副饥民饿得饥肠辘辘，走路不稳的模样，看准了衣着华贵的人身上撞。却不料，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小骗子，我的香囊呢？”
长安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刚才那个穷酸鬼，他自是不认，做出一副惊恐状：“我......我不知道什么香囊，放开我，放开我！”
开始有人注意到这边，男子眉头微蹙，一把拎起长安到巷角。才将将把人放下，小崽子拔腿就跑，怎料就在刹那间，长安被一脚踹到墙上，身子还未滑下，一柄画扇抵在他喉间，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的香囊在哪？”
在下九流摸爬滚打长大的长安身体忍不住颤抖，一股凉意自脚下渗起，他能感觉到，这个男子是真的会杀他。
“说。”
抵住长安喉咙的画扇又用力了几分，长安怀疑只要他说慢了，这个男子就会将这柄画扇刺入他喉咙。
“我说我说，我把它扔了......”
男子怔愣了一会儿，收起画扇，叫长安带他去找。长安虽然想跑，可喉间的刺痛提醒着他，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对他手软。
男子的香囊绣工精湛，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东西，丢在路上显眼得很，不过一会就被人捡走了。长安渗着冷汗四处寻找，又问了一旁的小乞儿，还是没有问出那个香囊的下落。
男子瞥了长安一眼，自小瓷瓶取出一粒药丸猛然塞入长安口中，迫使他吞咽下去，“这是涤魂散，若无解药，半年后必七窍流血而死。小乞儿，你既喜欢偷，那便来自己来偷解药吧。”
未等长安回话，一阵眩晕传来，再然后，长安眼前逐渐模糊，男子的面容逐渐消失在眼前。
再度醒来时，长安发现自己躺在温软的被卧中，隐隐有檀香扑鼻，睁眼看到是檀木绕梁，长安还以为这是他死后到了仙境，却见一圆脸小丫头冷冷的把衣物丢给他，催促道：“醒了就快换上，少主唤你过去。”
“天仙姐姐，这是什么地方呀？”长安讨好的问。
圆脸小丫头年纪不大，是个沉不住气的，被长安这么一夸，不禁有些飘飘然，连调子都软了几分，她故作老成的告诉长安：“这是天临城少主府，算你有福气，被少主从街上捡了回来。”
长安低头，不屑的哧了一声。
什么福气，被他喂了毒药受制他人的福气，谁要谁拿走。
长安迅速换好衣服，跟着小丫头去找少主顾清辉，长安趁机打量四周，想着自己一偷到解药，就顺上府里值钱的东西逃走。待在少主府，指不定顾清辉哪天心血来潮，就给他喂个七八种毒药。可长安没想到的事，一座宅子也建得那么讲究，弯弯绕绕的，若这个小圆脸走到一半把他丢下，他保准找不到回去的路。
小圆脸把他带到顾清辉的书房，去到的时候，他正握着紫毫笔涂抹着什么，长安不识字，只觉得那是鬼画符。顾清辉不出声，长安也不拘谨，想着反正命都在他受伤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干脆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精致的糕点啃了起来。
果然是富贵人家，长安吃了一口便停不下来，这可比他从前吃得那些馒头残羹美味多了。他干脆将顾清辉当做摆设，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顾清辉抬眸瞥了他一眼，只见长安已将整盘糕点都快吃完，只留下一块孤零零的在那，嘴角有屑的长安盯着他，却没有再动。
顾清辉好笑的放下紫毫笔，走到长安面前拿起那块糕点，小家伙的目光随着糕点而动，顾清辉笑吟吟的看了长安一眼，像只馋嘴的猫崽，他笑叹一声，将这最后一块糕点塞入长安口中。
“吃完就出来。”
长安满意的啃完，跟着顾清辉走到院子，一把竹棍迎头砸来，吓得长安连连后退。
“捡起来。”顾清辉吩咐，他手中也有一把竹棍，“你若能打中我，今日便有晚饭食用，若不中，方才那盘糕点便是你今日的粮食了。”
长安闻言，一把抓起竹棍，毫无章法的朝顾清辉捅去。顾清辉轻轻松松的就躲过长安的攻击，甚至还敲了几下长安的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长安连顾清辉的衣角都没碰到，却累得满头大汗。
“肯......肯定是你的竹棍比我的好，有本事......我们就换一下......”长安气喘吁吁的狡辩，拿着自己的竹棍伸到顾清辉面前，示意要跟他换。
顾清辉笑叹了一声，爽快的把自己的竹棍递给长安，却不料就在这时，本累得喘气的长安手下突然一动，在顾清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敲向顾清辉，他来不及躲避，被敲了个正着。
“打中了。”少年露出得逞的笑。
有风轻拂，顾清辉觉得他心底有一根弦，因波动而颤抖，似乎有什么在悄然改变。他第一次仔细的打量这个小乞儿，问：“你叫什么？”
“长安。”
“一世长乐安宁，很好。”
二、
自那日过后，顾清辉日日唤长安到跟前，时而教他剑术，时而教他写字，再以糕点作为奖励，把长安当做了孩子看待。剑术带还好，只这诗书念得长安头疼，学写名字那日，是长安第一次饿肚子，听小圆脸说，那字连她侄儿都不如。
然而，饿了一整日的长安也没能写好名字。
无需再上街偷抢，这样的日子长安倒也乐得自在，只需在府里习习武练练字，竟过起了少爷般的日子。
只一样不好——他不识路。
待在府中近三个月，长安还是没能将顾宅摸熟，若没小圆脸带路，他怕是要迷失在偌大的顾宅里了。好在长安生得机灵，在有小圆脸带路的情况下，没人知道长安不识路。
只一日，因为有外客来，小圆脸被打发到前厅伺候去了。从顾清辉书房出来的长安顿时找不到路，凭着零碎的记忆在宅子瞎逛，从黄昏到夜幕降临，长安还是没能找到自己屋子。
误打误撞的，长安来到一座园子，园内百花绽放，漂亮得很，有一股味道吸引住了长安，是那日他在香囊中嗅到的味道。顺着味道找去，他见到艳红妖冶的花齐齐绽放，那场景，竟有几分诡异的美。
那红花的味道不是恶臭难闻，倒像是香太过了，浓郁得叫人难受。长安伸手想摘下一朵闻闻，怎料手刚伸向那花，就被一柄画扇打退，回过身看到顾清辉盛怒的面容。
“你怎么在这？”
与顾清辉相处了三个月，长安摸清了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当即捂着被打红的手，委委屈屈的说：“找不着路，我快饿死了。”
顾清辉怔愣了一会，失笑：“委实笨了点。”
就你聪明。长安低头捡起画扇暗骂，把扇子递给顾清辉时却还是那副委屈的模样，“少主，你可以带我回去吗？”
“我是不是应该寻个梨园的戏子来教你唱戏？”顾清辉揶揄，接过扇子敲了敲长安的头，才说，“跟上。”
“成啊，少主你喜欢听什么？我给你唱段窦娥冤吧。”长安说着，就学着身段预备来上一段。
顾清辉哑然失笑，出了百花园才一脸严肃的告诉他，方才他要碰的是赤血花，花瓣无毒，花刺却含剧毒，他方才若是被刺中，这怕这会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吓得长安一阵哆嗦。
自长安在顾宅迷路的事以后，顾清辉仿佛寻到了新花样，每日叫他在后院的竹林里兜转，一炷香的时间内能走出竹林找到他，今日便有各式糕点等着他。一连十日，长安都没吃到一个糕点。
长安委屈的抱怨：“那林子长得都一样啊。”
顾清辉换到了后山，长安依旧走不出。
“那......那路长得都一样。”
长安还没放弃，顾清辉先放弃了，不再叫他绕圈子，倒让他在身边伺候。
若没有那一日的阴差阳错，长安觉得他是要一辈子服侍在顾清辉身旁的。
三、
又过了三月，春去冬来，长安过上了第一个有袄子穿的冬天，再不用过在稻草堆里取暖的日子。
院里的人都知道长安是个找不着路的，平日都没敢叫他去送东西，偏偏冬至那日府里上下忙得很，小圆脸也是一时糊涂，将木匣子塞给长安，嘱咐他放回顾清辉内屋，连个方向都没指就走了。
剩长安拿着木匣子在院里乱兜，这一兜，竟又兜进了百花园。赤血花的事犹在眼前，长安自是不敢再靠近，却有人声从园内传来。长安正欲离去，却听见他的名字。
“你身旁那个叫长安的，预备什么时候送过去？”
长安心下一颤，找了个角落蹲下。
“你教他读书习字，把他养得那样好，安王那边，怕是看皮相就会被迷住。怎么，不舍得了？我听说，你待他亲密无比。”
“那些话你也信。”是顾清辉的声音，“我将他带回府中，本就是因为他模样生得好，再加上那盗窃的本事，是颗好用的棋子。”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他送过去？”
寻常话本里听到这，都会立马跑掉，可长安却还是傻傻的留在那，希望能从顾清辉口中听到转折。
却听顾清辉嗤笑了一声，无奈道：“算了。那个小呆子，怕是能在王府迷路，就别说传信了。”
长安吸了吸鼻子，他不知道什么棋子不棋子的，只知道顾清辉，待他很好。
长安当做没有听过那件事，日子照过，除了写字，其他事都做得很好。他过得很好，别人就过得一般了。
顾清辉是天临城少主，年近二十还未娶妻，不少高门贵女都觊觎着少主夫人的位置，其中与顾家交好的柳家小姐柳若萍觉得自己的胜算最高，两家父母在他们儿时也曾戏言，给他二人定娃娃亲。虽说只有口头说过，柳若萍却把这当了真，次次来顾府都以半个主人的身份自居。
长安在顾清辉身边伺候，备受宠爱，顾府有嫉妒长安的，背地里说长安身为男子，却以色伺主，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传言越演越烈，还传到了柳若萍的耳里，柳若萍立马就挑了个顾清辉不在家的日子，把长安堵住了。
柳家小姐自认大方，见是个男子也不准备要了他的命，只一副主母的派头，把长安叫到跟前，把他当玩物一般打量，随后扔了几两银子，着人把长安赶出府。
柳若萍义正言辞，说长安待在顾清辉身边会毁了他的清誉，她没让人打死他就算良善了，让长安识相些，拿着银子主动离开顾府。
“赶我出去的事，少主知道吗？”长安倔着不肯走。
“不知道又如何？难不成他还会为了一个下人与我柳家交恶？”柳若萍嗤笑道。
未等长安出府，顾清辉先收到消息回了府，当着柳若萍的面，顾清辉将在背后嚼舌根的奴仆杖毙，下令今后有谁再诟病他与长安的关系，一律杖毙。
柳若萍面色苍白的出了顾府，顾清辉连一个正脸都没给她看，她知道顾清辉这是在给她警告，刻意在旁人面前给她难堪。
再没有敢议论他二人。
那日后顾清辉问过长安，他想不想走。
记得刚到顾府的时候，长安总伺机逃跑，奈何因为迷路逃不出去，这才放弃了。
长安啃着糕点摇头，他才不想走，这种日日有点心吃的日子，他哪里舍得走呢。
顾清辉捏了捏他吃得鼓鼓的脸颊，笑骂了一句小呆子。
长安觉得他说得对，明明知道他本是要将自己作为棋子送出去，却还傻傻的不肯走，确实呆。
四、
乾元八年冬，顾清辉再次接到任务，偷取安王府的一封密信。怎知窃取失败，顾清辉安排的安王身边的棋子被处理得一干二净，他手上明明还有一颗好用的棋子，他却早早将这颗棋子剔除出局。
长安生性机灵，在他的调教下身手更是敏捷，有时连顾清辉自己都察觉不到，他何时取走了自己身上的玉佩。这就是他当初带他入府的最终目的，再加上安王好男色，长安模样生得好，在顾府好生修养之后，更显俊俏。
没有谁比长安更加合适，可顾清辉始终不肯用。
任务失败之后，上面再次来人催促，来自皇家的密令，顾家岂敢违抗，连顾清辉多年的好友向初都来相劝，派长安行动。
顾清辉只用了一句话，便将向初的相劝之言堵了回去。
他反问：“你会将溪远置于险境吗？”
向初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才感叹：“我竟不知，你已将他看得如此重。”
顾清辉饮酒不言。
长安又一次听墙角，还都是听到这般重要的事情，其实只要顾清辉一句话，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那夜的长安想了很久，想到刚来顾府时小圆脸的照顾，想到厨房李厨子做的桃花酥，想到阿青姐姐的照顾，想得最多的还是顾清辉。他教他习武写字，也算是半个师傅了，徒弟总要出师的，才不枉他一场教诲。
隔日，长安溜去后厨找李厨子，跟他学做桃花酥，他带着一盘奇形怪状的桃花酥去找顾清辉，盯着他把桃花酥吃干净。若他此次一去不复返，总不能转头顾清辉就忘了他，他要他日后吃桃花酥的时候都会想起，曾有人喂了他一盘丑丑的桃花酥。
长安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了顾清辉身上的香囊，在向初再次来到顾府的时候，偷偷和他见了一面，求他帮忙。
“子旭会恨我。”向初说。
“我本是一个小乞丐，朝不保夕的，那个时候我每天在想的就是怎么活着，可我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用，又是为了什么。可如今我明白了，为了陪他走过春夏秋冬，为了看他一世安好，他教会了我那么多，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你放心，我还想回来同他一起吃桃花酥，会尽力活下来的。”
我还想，回来告诉他，我也将他看得很重，大概比自己还要重吧。
五、
在向初的安排下，长安以家丁的身份进了安王府。
安王府比顾府大得多，长安更是找不着路，时常迷路，被管家打骂了很多次，终于在接应的人的帮助下，长安走丢到安王面前，侍卫要将他押下去的时候，长安大声向安王求饶，只瞥了一眼，就令人留下了他。
管家出现得恰到好处，他以为长安又迷路，还冲撞了安王，上来准备呵斥他，却让安王真的相信，他果真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花园。
长安成功的在安王身边伺候。
促成此事的向初以为顾清辉会对他发怒，却不想，他只是愣了一会儿，而后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谁也不见。三日后向初再去，看到一个如往常一般的顾清辉，冷静的和他一同布局。
他不可能把长安揪回来，便只有算尽筹谋，保他周全。
安王将长安留在了身边当小厮，只叫他做些下人的活，长安还以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他不知道安王为何如此待他，可对他来说这是好事。
他开始出入安王的书房，终于窃得密信。就在逃出府的那刻，安王已派人将他堵住，他们将他抓回了书房。
安王没有动怒，他挥手叫长安过去，将长安搂在怀中，握起他的手教他写字，“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到今日吗？”
长安不敢回话，手心全是冷汗。
“我在想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没有你，我又怎么能抓住背后那些人呢。”
“他们也是厉害，你这张脸，确实很像。”安王掰过他的身子，扣住他下巴，力度几乎要将骨头捏碎，“若把你们这些相像的人都送下去，阎王会不会将那人还来？”
“可惜了这张脸。”安王将他扔给手下，他们给长安喂下药丸。
苦得很，长安想，顾清辉第一次喂他的那颗一定不是毒药，哪有毒药那么甜的。
毒药是苦涩的，不过半柱香，他便感觉周身有如鼠虫啃咬，疼痛难耐，可长安却不后悔，他要送的信，早就送出去了，他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只是这死亡真痛啊，他们却连自杀的机会都不给他，捆住他的身体，叫他生生的痛死。长安听说罪人上刑场前，还能有一顿断头饭，若死前能吃份桃花酥就好了，别做个饿死鬼。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顾清辉的声音。
“长安。”
“一世长乐安宁，很好。”
原来我的一世，这么短啊。
六、
长安没死，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丢弃在一座荒废的庙里，他赶紧摸了摸自己身体，还好四肢都还在，安王没叫人宰了他。
他沿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行，顾清辉曾告诉他，天临城在乾元的最北。路上他遇到一位拾柴的樵夫，他走去和他打听天临城的方向，怎知樵夫避他如蛇蝎。
“啊...啊...”长安想开口喊他，才发觉自己说不出话，只能发出难听的咿呀声。
樵夫更以为他是个疯子，连忙离开。长安在河面上看清了自己现下的模样，一张脸被划得面目全非，一道道疤痕纵横交错，狰狞骇人，也难怪樵夫会那么怕他，也难怪他们会安心放他走。
他放弃了回到顾府的念头，操起了旧业，一路乞讨，过一天是一天，有怜惜他是个哑巴给他点吃食的，有觉得他丑陋拿石头砸他的，他都受着。他不想回顾府，却想再见顾清辉一面，看到他好好活着就好了。
后来，他听闻，皇室发现安王谋逆，私通邻国的消息，下令削去爵位，满门抄斩。未等皇家下手，安王先出兵了。
他听闻天临城少主领命率兵讨伐逆党，以八千精兵攻退安王，安王派使臣送去礼物，听闻顾将只看了一眼，就口吐鲜血，甚至没能躲过身旁细作的刀刃。有传言说，使臣送去的是用顾将心爱之人做成的人皮唐卡，顾将气急攻心。
他还听说，顾将醒来后说了句，不是他，那个小傻子只是迷路了。之后一鼓作气，与大将共同击败安王。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长安驻着拐子往天临城走，他想，若是顾清辉认出他来了，他就回去，赖着他不走了。
乾元九年，安王兵败。
天临城少主发了一道告示，寻找一个眉心有痣的少年。长安只远远地瞥了那张画像一眼，再没勇气看下去，他跌跌撞撞的往城外走，突然，有人自身后抓住了他胳膊。
“等等！”
那道熟悉的声音叫长安的身体僵直在那，他走到了长安面前，长安看见他眼中的惊喜慢慢转化为错愕，他歉然的笑笑，“抱歉，我认错人了。”
“啊......啊......”长安咿呀着回应。
“原来是个哑巴，我还以为是那个小呆子。”他从袖中掏出几两碎银，“拿去吧。”
他转身离开，继续找他的小呆子去了，也没有看到，那个哑巴乞丐盯着他的背影很久很久，直至消失在人群中，小乞丐才一拐一拐的离开。
乾元十年，天临城少主中毒身亡，细作的刀刃有毒，他至死都没能再见到那个小呆子一面。
同年，天临城大雪不断，瘟疫蔓延，死了不少人，城外的神女庙就死了数个乞丐，新城主下令，一把火烧了神女庙，还找人做了法。
天临城少主病故第四十九日，大雨滂沱，似啼哭声不断，浇灭了神女庙那场大火，雨后天晴，庙外竟有幼苗生长，缠绕似双生。
作者有话说第1章 NO.1 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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