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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同仇 ...

  •   赵志扬传话说,于小磊嘴里生蛆,在外人面前嘲讽汪海涛是褚时显的一条狗,汪海涛的爹是褚成的一条狗。

      这样的话,于家舅母也说过。不仅如此,外面也有类似的中伤。

      着实无奈,一家人再谨慎,架不住有人拖后腿。褚时显想,汪大庆之所以背后捅刀,除了利益相关是最大原因之外,不乏自尊受损的缘故。他爹心中念着兄弟情深,岂不料恩大成仇,越给汪大庆生意做,汪家越觉得是补偿,是应份。

      在汪大庆心中,褚成和他地位相近,可以反,可以叛,可以捅刀子,以这种心理推断,不可能将褚成艳遇的女人称为“汪家姑奶奶”。

      身份上能被推到这种高度,要么那女的地位不一般,要么那女的背后男人的地位不一般。

      究竟是哪位?

      不几日,汪海涛一脸胡茬地出现在他面前,证实了他的揣测。

      只是听到那位的大名,褚时显陷入漫长的沉默,又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滋生于心,蔓延于手足。

      汪海涛连着发泄了一串的“草草草”后,捂着脑袋,委顿地伏在桌上,瞪着面前的酒杯。

      “我家老头子很多年没揍我了。”他抬起头,眼神迷茫,语调带着缅怀的味道,“我都忘了他拳头捶在身上的感觉。”

      褚时显听见自己问:“你爸怎么会认识那位,那位……来三镇也没多久吧。”

      “谁知道?我没顾上问。该听你的,先告诉我妈就好了,我做事太鲁莽。”汪海涛顿一顿,拳头握紧,狠捶桌面,“反正祸闯下了,还能怎么?总不成我赔他一个儿子?”

      褚时显纳闷自己还能笑出来,他问:“你又知道是儿子了?那位没儿子?”

      “不是儿子犯得着吗?多少有本事的女的上赶着没机会,被她一个鸡子钻了空子。”汪海涛凑近了,小声说,“我问过我爸的司机,那女的听说是个没开发的,才进僖福会在九真山那个度假村半个月,一个照面就被看上了,而且就一次!一次!”

      僖福会。

      褚时显忽觉杂芜的内心出现了一道清明。梁鹏查过,那女的本省人,中专学历,来省会之后干过酒店前台,公司小文员,只后面的经历成迷。不过看她常来往的小姐妹都在夜场工作,应该也是三教九流人物。

      “你爸为那位扛下这事,代价不小。”褚时显缓缓摩挲酒杯边缘,将话题从桃色八卦导向正途。

      汪海涛刚才的兴奋劲头顿时消失无踪,闷声说:“我这一撞,代价更不小。听我爸说,他的大生意要是因为这个黄了,我也不用姓汪了。真特么的草蛋,你说我爸揽这种事上身干嘛?到时候生下来,是跟那位姓,还是跟我家姓?跟我家姓,那不跟戴绿帽差不多。他图什么?什么大生意让他丢份到这地步?”

      为泰元囤下的所有地,为褚家的财富。

      褚时显咂摸一口手里的酒,醇香,也苦。他说:“你也不用太挂怀。总归祸已经闯下了,事到了这地步,那位也不可能再换其他合作对象,最多喷你爸几句泄泄火气,该怎么,继续怎么。”

      “也是,哭得要死要活的是那女的。母凭子贵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汪海涛笑笑,自得地说:“我也是好兄弟了,一个字没提你。一个人全担了。”

      褚时显露齿而笑,和他碰了个杯,说:“我正想问你,就怕汪叔叔连带着恨上我了。好兄弟。”

      出了酒吧,褚时显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三镇市的街头。

      他几乎已经能罗列当前所知的一切,构织出大致的真相。

      汪大庆于幕前,扩张事业,大肆贷款,拖泰元和褚成下水;新华都的杨总表面上,是谋划者,以及汪大庆的合作者,实际他是幕后那位黑手的手套,在汪大庆逃亡前,他负责追债,在汪大庆逃亡后,他负责收尾。褚时显相信,泰元被银行提前收贷,抵押的地块最终一定是被新华都以低价拍走了。

      至于褚成被汪浩刺死,是意外还是另有原因,他倾向于前者。毕竟这三方合作者,意在图财,未必图命。

      那位……褚时显在嘴边默念那名字。

      难怪前世褚成四面楚歌,人人退避三舍,不止是怕被借钱,也怕晦气,惹上了不能惹的人。

      褚时显下颚紧绷,满心的恨意无法宣泄。

      知道仇人是谁,和马上行施报复是两回事。实力相差巨大。

      还有王长贵,善恶姑且不论,这件事明摆着王长贵比褚家更为知悉内情,说不准打着挑唆双方斗气,好从中渔利的主意。

      褚时显紧接着想到汪大庆代为照顾的小三,来自于王长贵名下的僖福会,他倏然冷笑。

      这些牛鬼蛇神们,各有计较,都拿褚家当做砧板上的一块肥肉?

      他指尖下意识的敲击方向盘,紧接着加速。

      褚时显已经厌烦了装神弄鬼,在暗影中谋算的王长贵,与其猜测对方用意,不如当面去碰一碰。那位他家暂时碰不起,王长贵的话,有褚成存在的褚家可不惧。

      还是僖福会那层隐秘楼层,还是走廊尽头的房间。

      王长贵大概才睡醒,从里头房间出来时,只穿一套睡衣。

      褚时显不由有些分神,这么随意地出来见客,王长贵是暗示不把他当外人,还是暗示对褚家并无攻击性?

      他直截了当问:“那女的你安排的?”

      对他的不客气,王长贵不以为忤,点头说:“她本来有其他用处。哪知竟然有了肚子。”

      褚时显略作思索,又问:“那我利用汪海涛撞了她,是你计划内,还是计划外?计划外,不是坏了你的事?计划内的话,等孩子生下来不更好?捏个把柄。”

      “作风问题只能当做落井下石时的石头,当做踹他下井的那一脚,力道远不够。”

      王长贵话语里满满的恶意,毫不掩饰,他挥挥手,继续答说:“我没计划,我一直以为你叔比你爸更精明更善取巧,没想到他一直没查出汪大庆和那位的联系,只能转为提醒你。”

      “提醒我子嗣问题,还说得那么模棱两可,王叔叔你不怕我误会?我要是怀疑我爸,王叔叔你的谋算不就落空了?”

      王长贵笑一笑,避而不答,走到酒柜旁,问他:“喝什么?”

      “谢谢,不用了。”褚时显放缓呼吸,静下心绪,继续问:“王叔叔有落井下石的计划?”

      “我一个旁门左道,衣角都够不着人家的。”王长贵自斟自饮一口,然后在褚时显旁座的沙发坐下,望住褚时显,“想来想去,最好还是找帮手,最好的帮手应该和我拥有共同的敌人。”

      褚时显默然失语。很显然,王长贵了解的事情不少,他是在汪大庆身边和新华都内部放了棋子,还是……

      王长贵用肯定语气问:“现在你应该明白汪大庆打算做什么了?他搞的新公司恒庆,法人是他舅哥,总经理是新华都杨立方的老伙计。偷偷摸摸的和外人联手,汪大庆明摆着是冲自己人去的。就算你爸现在不知道厉害,等开春这次首场土拍,见了真章该知道厉害了。”

      褚时显不易察觉地缓缓吁出一口气。无论汪大庆还是王长贵,两者显然都不知道他爸褚成的打算。

      去年他已经托付赵志扬向褚成提交报告,警示08年的危机。有去年国庆黄金周,销售畅旺的事实,这份报告在泰元内部被视为危言耸听,胡说八道。

      褚成始终没表态,但褚时显知道,他爸是将此事一直放在心上的,从书房里电脑的浏览痕迹就能看出来,他爸紧密关注着业内的消息。

      王小石经典的拐点论正式出现在07年的12月,在此之前,其实已经有些业内的声音,对过热的行情提出了预警。

      而他爸开年后的动作,对开春后土拍的准备工作和积极程度,都不如往年,褚成的谨慎显而易见。

      四月即将进行的土拍,新华都的杨立方和汪大庆想哄抬地价,拱泰元的真火,那是妄想。

      褚时显此时的姿态与进门时大有区别,他屈身向前,恭谨地问:“可是王叔叔,我爸和泰元的处境你应该清楚,自那位来三镇,一直不受他待见,你说够不着那位的衣角,我们家一样够不着。那句话怎么说的?自古商不与……”

      王长贵握住酒杯的手伸出食指摇了摇,他笑容含蓄,“你爸不行,你行。当然,现在还不行。”

      方才放下的猜忌又被提上心口,褚时显默然注视对方,几乎想吟一句“天王盖地虎,文体两开花”。他竭力忍住和对方确认眼神的冲动,自嘲地笑:“我都不知道我有那砝码,王叔叔你对我倒是有信心。”

      不等对方回应,他收敛笑意,郑重地说:“假设合作,王叔叔容我大胆说一句,双方至少有个真诚的合作态度。没有被你一句鼓动,我褚家立刻冲锋陷阵的道理。王叔叔,你和汪大庆有什么嫌隙?”

      王长贵将酒杯重重放到茶几上,杯底磕碰大理石台面,发出一声脆响。“我和汪大庆屁嫌隙没有。倒是和杨立方有点瓜葛。”

      王长贵在三镇附近的村子长大,一家几兄弟,吃穷老娘的那种,挨着大江大湖,早年间全家靠打鱼过活,苦不堪言。后来春风满大地,他找到路子,帮人运砂石。

      从木舟到砂石船,从一条到数艘,他赚到钱,同时发现了更来钱的路子,干脆自己起了炉灶包下沙场。

      期间一番明争暗斗自不消说,生意稳定了,作为家中老大,自然要带契弟弟们。王长贵的三弟是个心眼活的,不耐烦几兄弟在他庇护下生活,见识过大哥的手段,他去了邻省,想有样学样,也闯出个基业来。

      王长贵的三弟稳扎稳打,渐渐立下脚跟。有年一个开发商不堪忍受砂石不断涨价,找到了王长贵的三弟。送上门的生意没道理不做,双方立时签下合同。

      原本的砂石供应商不是善茬,频频找他麻烦,不是运砂车被陷进坑里,就是拦着不让卸货,最后连工人都找不到。屋漏偏逢雨,供货才几个月,又被吊销了采砂许可证,一方面是开发商的赔款,一方面是吊销资格,其他工地的供货也跟着歇火,去投奔老三的老四是个暴脾气,当即去找对方理论。

      王长贵最小的弟弟在争斗中被殴致死,老三被刑拘,事发后他赶去邻省,一番调查才知道,那家开发商的连襟原本就是做砂石生意的,被他家老三抢了不少生意,气不过,两个连襟合伙下了套子。

      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王长贵不是没有想过非法手段,可杨立方背后有人,竟是越来越势大,越来越动不得。

      这哪是简单的有瓜葛,分明是血海深仇。褚时显问:“怎样才算泄恨?”

      王长贵说:“倾家荡产,半生富贵,半生凄凉。”

      巧了,他也是这样想。“一时半会可做不到。”

      “我等得起。”

      眼下未必能和仇人硬碰硬,无非先统一立场。只怕王长贵也是这个目的。

      褚时显深知像王长贵这样,能包揽下三镇砂石生意的,背景不浅,可此时不能往深处说牵扯,那些高层面的争斗也不是他目前能参与,能把控的。

      王长贵的话或许有不尽不实之处,王长贵或许只是其他人手中的刀,褚时显自问事情找上门,他既不能坐视褚家再历前世的遭遇,更不能容忍父亲早逝,且死于凶杀,他既重活了一回,不干点什么才是浪费。

      不小心改变别人的命运又如何?如能令亲者快,仇者痛,变就变了,变了才畅快!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半,终于写好这一章了。太难了,删了写,写了删,这样应该看得出是谁吧,看不出我也没法了,望天哭。
    大家见谅了,拖延了一天。过几章后写顺了,加更补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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