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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登门(下) ...

  •   “叔叔好。”

      “快进来,外头雪不小。”谢应举说着转身进了客厅。

      谢晓桐对爸爸的背影作个惊讶的表情,转而冲褚时显抱歉地笑。

      褚时显摇摇头,示意没关系,朗声接话说:“还好,雪下来的时候已经走了大半程路,只堵了一会。我本来计划中午前能到桃江的,让叔叔为我担心了。”

      谢应举拿杯子的手颤了颤,心想楼东可没这么嘴甜会说话。

      “谢谢叔叔。“褚时显将礼物放下,双手接了谢应举斟好的茶,端坐着,在心里默想了一遍翁婿十八问,准备开考。

      哪知谢应举如山般岿然不动,一言不发。

      褚时显望向谢晓桐:“?”
      谢晓桐左右看看两人:“?”

      谢应举正思量着该说什么。对方家庭情况他已经通过自己姑娘了解了,他又不想问这小子有什么人生计划,那不是送对方机会表忠心嘛?

      若是他爹谢昭延在这里,肯定会盘问一遍对方的家底,和谢晓桐说的比照一番,看看对方有没有夸大其词或者自相矛盾的地方,以此考察对方人品。

      这是谢应举在他爹眼里为什么和不靠谱划等号的由来——太过随性。

      谢应举琢磨了好一会,越沉默气氛越凝滞,最后就连他自己也受不了这份尴尬,站起来说:“都饿了吧?你先坐坐,马上开饭。”

      眼见未来岳父真往厨房去了,褚时显心下大急,盘问考试都不是事,他有充分准备。现在看起来是连了解他的机会都不给,不等于明说看不上,吃完你可以滚蛋吗?

      褚时显霍然起立,动静之大把谢晓桐吓了一跳。

      谢晓桐以为他负气要走,站起来拦阻说:“师兄你——”

      “叔叔厨房的活我也能行,我给你打下手。”褚时显说着当机立断追了上去,留下张口结舌的谢晓桐独自站在客厅里。

      谢应举斜眼瞧他洗手做准备,忽然问:“听晓桐说,你家住别墅?”

      他只差没说你少爷出身行不行了。

      “叔叔,晓桐不知有没有告诉你,我爸是工人出身,三代都是。”褚时显打量厨房,燃气炉上两个炉眼都忙着,台上冷碟已经摆好了,小炒的配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他看还有洋葱胡萝卜没切,手里抄起刀,开始切片,“叔叔,这要切丝?”

      谢应举本想告诉他,那是炖牛肉汤剩下的,今天用不上,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褚时显手起刀落,哆哆有声,利索无比,谢应举看在眼里,心想那就再来个炒三丝吧,别辜负了孩子苦心。

      他将炉眼上的汤锅移开,换上炒锅,嘴里问:“你爸以前在哪家单位?是停薪留职下海了,还是下岗后才出来自己干的?”

      “我爸以前在房管局的建筑队,他是停薪留职,我妈是被迫下岗,我妈以前是国棉厂的女工,当初国营厂吃香,费了老大劲才进去……”

      厨房门口偷听了好一会的谢晓桐蹑手蹑脚地回到客厅,将餐桌上干净的碗筷布好了,嘴角勾起一抹笑。

      谢应举之前对褚时显有顾虑,既怕对方是个大少脾气,谢晓桐要忍让迁就,免不了受气吃苦;又怕对方外形出众家底厚实,花心风流不专一。

      可对方竟然下得厨房,做得羹汤,听说他去年夸过的秋梨膏,就是这小子亲自熬制的,虽然褚时显这话有邀功卖弄的嫌疑,但能想到为他家姑娘做点事,谢应举那张不阴不晴的脸,到了吃饭时,已经依稀有笑了。

      一个酥肉小火锅,下了蛋饺,两盘冷碟,四个热炒,一锅胡萝卜洋葱牛肋排汤,谢应举手里拿着黄釉土陶瓶的茅台,笑呵呵地问:“来点?”

      褚时显暗自打了个激灵,心想刚才还有说有笑,原来在这埋伏着。

      这东西再值钱,终究是死物,永远没活人重要,前些日子高翊自曝被女友送绿帽,褚时显还准备开一瓶,大家一醉方休,更不用提未来老丈人要喝。一念闪过,当即点头说:“那就陪叔叔喝一杯。”

      谢应举笑容更盛,“你舍得我还不舍得,我知道你送的这东西贵重。”他一折身将茅台放回后面的柜子,顺手抄了一瓶小糊涂仙,“喝这个,这个听说也不错。我是不怎么喝酒的,我陪你来一盅。”

      谢应举去拿酒杯的时候,褚时显边开瓶盖,边凑近了谢晓桐,说:“我知道你的调皮跟谁学的了,跟叔叔。”

      她恐吓他:“你再大声点要被撵出去了。”

      “呦,我的小心肝被你吓得噗噗的。”他捏着嗓子说,又学她皱鼻子的样子,“不信你摸摸。”

      谢应举咳一声,走过来,褚时显连忙正色,接了酒杯率先给对方斟上。

      他觉得,岳父还是挺好哄的,虽说之前冲他摆个臭脸,最起码脾气温和,言语行为都没怎么难为他。至于隔膜和生疏感,两个陌生人之间不是必然吗?

      将心比心,褚时显自问将来若他当岳父,忽然有个不知哪冒出来的臭小子,哄走了女儿的心不止,还要哄了人去,他的脸色肯定黑里泛青。那时候就要谢晓桐帮忙,从中调和了。

      所以谢应举所有的反应他能理解,他腹诽的是,谢应举连老婆都哄不住,害他女朋友自小没妈,害他此时没个越看他越欢喜的岳母活跃气氛。

      那就只能自己上了。

      三个人边吃边聊,褚时显有意将话题往钓鱼下棋上引。

      谢应举是个爱好广泛的人,对钓鱼下棋养鸟格外有心得。换个时代,有数千亩地,有祖上余荫,他能玩出花来。比起名为富二代,实则一条奔波劳碌辛苦命的褚时显,他年轻那会,其实更像个少爷。

      谢应举着实没料到褚时显居然是个踏踏实实读书创业的好孩子,论兴趣爱好,比他还不如,聊到公司项目时倒是眉飞色舞。

      谢晓桐捧着碗悄悄地笑。

      褚时显见她筷子没动两下,他反客为主,给她舀火锅里的蛋饺:“我妈也会做这个,就是没叔叔的手艺好,她又嫌麻烦,极少做。”

      “不要了,”谢晓桐白他一眼,“前几天还说我胖。我最近连糖也不敢吃了。”

      “胖了好啊,天冷了胖子抗冻。”

      谢应举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正准备说话,客厅里座机响了起来。

      他示意两个小家伙继续吃,径自走过去接电话:“大姐。……晚点没事,你忙你的。……年根底下怎么会住院了?住哪家?”

      谢晓桐停了筷子,担心地望过去。

      谢应举脸色凝重地放下电话,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套上,交代谢晓桐说:“成成哮喘犯了,进了ICU,我去瞧瞧。你们吃好了丢那里,等我回来收拾。”

      “爸爸我也去吧。”
      “叔叔我送你,外面雪还没停。”

      谢应举内心是真不敢留两个小年轻独自在家,天寒地冻被窝暖,发生什么都不出奇。他又着急去医院,连客套也没有,沉吟一下当即说好。

      谢应彩的儿子,也就是谢晓桐的大表哥,大学毕业后当年结婚,第二年生孩子,老婆是大学同学,三镇市人,夫妻俩代理一家品牌电脑,生意很不错,三四年时间已经在桃江开了两间门市。

      小夫妻生活美满,唯一的遗憾是儿子成成有遗传性哮喘。

      听未来岳父上车后,埋怨外甥媳妇大冷天时带孩子回娘家,偏偏遇上高速路连环车祸,褚时显隐有猜测。

      果然,进了医院,互相一照面,都有些楞眼。

      谢应举问:“怎么?认识?”

      褚时显笑笑说:“今天刚认识。”

      谢晓桐的大表哥听了介绍,说:“三舅,今天要谢谢小褚了。”

      当时高速路上发生连环车祸后,只余一条车道,谢晓桐大表哥的车被人追尾,差点也出事。他留在原地等候处理不怕,车里的老婆孩子等不得。特别他那辆马六,暖气不足,车外正漫天的大雪。

      谢晓桐的大表哥求爷爷告奶奶的,一辆辆车挨着敲窗子,可那些司机,不是怕担责任只摇头不允,就是连车窗也不开,直接不理。

      最后敲开了一辆黑色雷克萨斯,谢晓桐的大表哥见司机分外年轻,心里既担心老婆孩子的安全,又怕小成成病发,一时委决不下。哪知对方听清楚原委,换了三镇市内的口音,说:“孩子重要,让嫂子赶紧抱孩子过来。”

      谢晓桐的大表哥临别还不放心,抄了褚时显的名字,手机号码和车牌号码。

      那时候小成成已经呼吸急促了。褚时显之所以比约定时间迟,不仅因为高速上堵车,也因为进了桃江后,他当机立断,先将陌生的母子送去医院,这才折返到谢家。

      谢晓桐的表哥表嫂连声道谢,大姑则和谢应举并排坐着,姐弟两人交流情况。

      要说褚时显此时也是万分庆幸,简直连老天都在帮忙。

      他很明白,谢晓桐并不愿意这么早就把他介绍给家人,更不用说亲戚了。

      可因为他和门卫的一通瞎聊,谢应举先是猜到他的存在,又因为他妈的自作主张,引起晓桐父女的分歧。谢应举可谓骑虎难下,不得不见他一面,毕竟作为父亲不能不闻不问,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女儿的男友,不考察一番怎能放心?

      谢应举如同女儿一样,未必有将他公诸亲戚的打算,因为那样基本代表了两家姻亲关系的确定。接下来又发生这些阴差阳错,这下拦也拦不住。

      果然要勤做好事善做好人。

      褚时显面上不露,心里喜滋滋地想,恐怕没多久该正式见爷爷了吧。随即又呲牙,谢家老爷子可没那么好哄的,那种老成精的,根本不是随和人。

      正如他猜测,晚上他告别谢家离开桃江后,谢应举老半天没说话,一径盯着手里的茶杯,默然沉思。

      谢晓桐轻轻将茶杯抽出来,换了热水,又塞进爸爸手里给他捂着。

      被惊醒的谢应举抬头,望著她定神瞧了会,说:“其实,这小子还是不错的。”

      谢晓桐点头,微笑说:“是啊,爷爷也说不能以衣冠取人,要看品行。爸爸你总不能因为他高他帅他有钱,就把他归为暴发户没修养没人品一类吧。那是另一种偏见。”

      谢应举私心里是更推崇“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句话的,可客观地说,这句俗语的上下文都有些以偏概全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认知有错,哼一声说:“又向着外人了吧。”

      “跟最亲的人我才会这样说。”谢晓桐脱鞋伸脚,去够电暖气,“师兄人是很好的,从认识到现在,热诚真诚,没有变过。”

      “师兄看你这样不雅观的动作,不变也变了。”

      谢晓桐嬉笑着把脚收回来,“他不会的。”

      “就那么有信心?”

      谢晓桐想了想,轻点了下头。

      认真说来,她付出的远不及她收获的。她和褚时显之间,似是楼东与她关系的倒置。

      谢晓桐心中隐有不安,不敢深想下去,情不自禁地靠向爸爸,紧贴着爸爸的肩膀取暖。

      “过年前不知成成能不能好起来,不然全家不安乐。”

      “会好的。医生不是说只好脱离呼吸机,就能逐渐康复的吗?”

      谢应举低叹一声,似下了决心,说:“等过年时,把那两瓶茅台给你爷爷送去。”

      谢晓桐点头说好。

      谢应举怅然,“我有多久没和老爷子坐下来好好说话了?……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谢晓桐愕然。爸爸愿意向爷爷示好求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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