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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坏消息好消息 ...

  •   要说玲子处理感情问题有些走极端,其他事情着实精明。

      褚时显思前想后,心道这次贴吧事件,时间地点挑选得刚刚好。

      时间选在元旦的前一天,正巧校内师生放假,行政口的老师们留下值班的有限几位反应不及,而学生们节假日闲极无聊,绯闻流传的速度比起平日,能让此次事件得到最大程度的发酵。

      地点更不消说,不选择校论坛而是贴吧,明显是顾忌王映阳会利用学生会的权属,托人删帖。

      到了江大西门,褚时显改变心意,折返回了银海小区。

      元旦之前,于秀枝让他从家里拿几箱四个勾的大车厘子给晓桐家送去。谢晓桐担心谢爸追问礼物来路,只要了一箱,其他两箱仍放在银海小区的小二居。

      褚时显提着那两箱水果,没回宿舍,先打了个电话。电话是黄副院长的夫人接的,说好了上门拜访,他这才和赵志扬告别,转身进了信部的教工宿舍区。

      他没有多买东西。有心送礼的话,现在不是时候,元旦节日,就该像个正常的学生一般上门探望师长,方才显得亲近。

      黄教授见了他果然很高兴,褚时显喊“老师,师母”,接着解释道:“我想今天节日,来拜访的学长学姐比较多,特意挑了下午时间。”

      黄教授指指他,笑说:“找理由蒙我是吧。看你的样子,明明是才睡醒。”

      褚时显摸摸脸,惭愧万分,“我是一夜没睡。”

      “我看见报纸广告了,今天情况怎么样?”

      “头一天的销售额和下载量还没开始统计,我也不想问。不,是不敢问。我和公司人说了,是好是坏等明天具体数字出来再说,省得老是惦记它,心里不安稳。”

      师母坐在旁边,像看女婿般满意,笑着说:“小褚年纪轻轻,有大将之风。今年小褚是二十几来着?我没记错的话,二十三?”

      褚时显挪了挪屁股,特意表露出一丝不安:“师母,我二十五了。八二年生,复读过一年。”

      黄教授调侃太太:“挨近年根,做媒的心就起来了。年年这样。小褚有女朋友,还是我们计算机学院的。你有空的话先去弄点吃的来。”

      又问了褚时显的毕业设计完成如何,说说笑笑,褚时显婉拒了晚饭的邀请,离开时已近傍晚。

      从黄教授家里出来,朔风卷了一地的黄叶,打脚边横掠而过。

      听黄教授言外之意,已经大致了解了贴吧事件,王映阳的选调生资格,无论从哪个层面上看,再无挽回可能。

      612寝隔壁的两间,住着他们同班同学。王映阳平常和普通同学相处,总有些端着,放不下身段的意思,但是论起实务,认真负责四个字,他当之无愧。

      所以,同学间对他的感观和口碑,不说很好,不至于太差。

      昨晚上贴吧爆料,事涉王映阳,要多谢隔壁第一时间传讯。

      范森林当时就在612蒙头大睡,打算元旦早上才离校,听闻消息,连忙喊了隔壁寝室的同学过来,一起看守门户,不给王映阳冲出去。

      他很清楚,一个人情绪激动之下,有可能失控。至于失控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

      若是王映阳和玲子争执过程中,热血上头,错手伤了她,害了她,不仅王映阳会悔恨终身,他也会自责不已。

      而且,看王映阳如同狂躁的狮子,范森林一点也不怀疑这个可能性。

      褚时显赞同。“做得好。”他说。以他的经验,有些人的人生之所以遭逢失败,追溯源头只不过微末小事,但是当时身在局中,被负面情绪左右,做出错误决定,然后负面效应像滚雪球一般扩大,最终导致人生脱轨。

      “像磕了药似的,跟我们闹腾了一宿,早上终于睡了会。”三人站在走廊上,范森林一人扔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继续说:“隔壁帮了大忙,记得提醒我,这事了了,请他们撸一顿串。”

      褚时显点头,问:“现在呢?”

      张怀化说:“下午陪他见过辅导员,回来一直发呆呢。老王心不够宽,怎么劝也没用。”

      褚时显弹弹烟灰,说:“他大一宣誓入D,筹备了三四年,眼见到手的东西毁了,没几个能一下子就释怀的。”

      更何况,选调生比一般考公起点高,仅是节省下来的三五年时间,在体制内的作用大得超乎寻常人想象。这一点,想必王映阳听他父亲讲诉过经验。不懂的,看那些见诸于报端,不惜冒着被查处的风险,也要篡改履历表上出生日期的老爷们,想必也明白年纪和时间的重要性。

      另外,一手筹建出小黄车,第一年就为06级数百位新生提供经济援助的公益活动主创人,今年五月的十大风云学子奖,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褚时显惋惜地低叹了一声,不知是为王映阳的前途,还是为自己小黄车的创想。

      三个人在走廊里闷头抽烟,一支将尽,他才提起谁也不愿提及的名字:“江敏没来?”

      张怀化摇头。

      范森林的薄唇上挑起一抹笑,说:“连电话都不肯接。这事有意思。”

      张怀化闷声说:“我觉得挺匪夷所思的,冯兰兰也是这样说。”

      他拜托冯兰兰去探问玲子口风,冯兰兰本不愿搭理,一味的推搪,后来受不了男友的厮磨纠缠,终于答应了下来。

      听说玲子是受江敏刺激,全部人都愣住了。谁都无法理解,清醒又理智,精明不吃亏的江敏会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褚时显按熄了烟蒂,“我进去试试,不行还是打电话给老王家人吧。刚巧放假,他父亲应该有空。”

      王映阳坐在床沿上,窗户开敞着,风呼呼地往里灌,他穿一件卫衣,正眺望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感受风来时的冷颤。

      褚时显拖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脱了鞋,脚丫子直接搁在他床沿上。

      他知道王映阳有轻微洁癖。

      果然看见王映阳扭了脸回来,褚时显一下笑了,收回腿。“对不住,最近不常回来,一时忘记了。”

      “张导员说没有补救机会了。”

      褚时显不遮不掩,诚实地回:“下午我去见了老黄,黄院,他也说没办法。”

      王映阳眼中猛然袭上一层无以言说的痛悔,慢慢的,随着呼吸的起伏,逐渐归于沉寂。他缓速点着头,用认命的口吻说:“我知道了。”

      褚时显没再去观察他表情,抱胸低头沉思。好一会才问:“你有没有想过,再过十年,十五年,我们是什么样子?”

      王映阳的脸孔再次回转过来,说:“想过一些。”

      “十多年后,大概都是各自单位的中层吧,幸运的,上限更高。可以说,正是事业有成,风光无限的时刻。”褚时显一边说,一边在心底反驳,那是年轻人的想象。

      他知道并非如此。即使事业有成,中年也是凋散的季节。

      褚时显语速缓慢,“看起来家庭和睦,事业蒸蒸日上,小日子挺美。事实上,上有四个年迈老人,下有学龄孩童,老婆也不再像往日的解语花。每天早上清醒,总是提醒自己是一大家子的依靠,可没有谁是自己的依靠。既要面对生活的压力,也要考虑失业的危机。大概,负重前行就是男人,有责任心的男人的宿命。那时候,会幻想,能回到年轻时候,读书时代就好了。哪怕只一天也好。”

      范森林和张怀化像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立在门口,听他娓娓诉说,不由动容。

      风掠过珞珈山的山脊,一路卷至山麓之南,卷去褚时显的余音。他们两人脸上的笑意转淡,互视一眼,继续保持沉默。

      褚时显盯着自己深蓝袜头上的金色刺绣,说:“之前给老徐老高践行,老范敬酒时有句话说得特别好,‘将来想到最逍遥的日子,一定想到现在,想到我们都曾年轻过’。”

      范森林提醒褚时显:“这话我昨天就说过一遍了,我还接了句,千万别冲动,毁了这最好的时光。”

      褚时显摊手:“那还能怎样?我如果善于做思想工作,我干什么码农,我当辅导员多轻省?”

      几个人齐声而笑,褚时显笑完,正色说:“总之一句话,大家都只能活一次,尝试过,努力过,结果怎样,管球它的,尽兴就好。”

      王映阳的父亲晚间到了江大接人,612诸人第一次见到这位中年男人。父子俩一般的脸皮白净,只是王映阳的父亲长期从事基层工作,眉宇间有风霜之感,不同骄傲的儿子,他穿一件深蓝的棉夹克,低调平实,很有烟火气。

      他挨个和褚时显三人握手,感谢他们的帮助。和褚时显握手时,深深看了他两眼,说了两个“谢谢”,又解释说今天时间仓促,下次请他们吃饭,放假尽管和王映阳去家里玩。

      目送老式桑塔纳载着这对父子绝尘而去,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人生从不曾受挫的王映阳,目前就是个啶时乍弹,既怕他想不开伤害自己,又怕他想不通去伤害别人。

      张怀化问:“老王下楼之前还在打电话,是打给那位?”

      范森林双手插在裤兜里,缩着肩膀,说:“这就叫现实版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褚时显没精力再理会这些破事,打个哈欠说:“我上楼睡会。”

      “同去同去。”范森林兴冲冲地跟在他后面。

      “你说话注意点,谁特么跟你睡?”

      “说好了要珍惜这段好时光来着?”

      “滚蛋。”

      褚时显睡前犹记得给谢晓桐打电话:“车厘子好吃吗?”

      “不就是大樱桃吗?不过冬天吃大樱桃,我还是第一次。挺甜的。”

      “没你甜。”
      “没你嘴甜。”

      褚时显扯了被子盖住头,挡住范森林的学舌,低声说:“我真有那么甜?说得我又想试试了。”

      “试试什么?”谢晓桐反应过来,不由轻笑,“傻不傻?你还能和自己,那个什么?”

      褚时显说:“不,我想和你亲嘴。”

      “一边去。”

      “我昨晚上如果没熬夜,说不准你一声令下,我还真去桃江了。”

      “那你还不赶紧的睡?”

      “我想你了,晓桐。”

      “还有两天我就回去了。这回说好了,不许来接我,你那么忙,别为这点小事耽误时间,我认识路的。”

      “你先说你想不想我?”

      “……想的。”

      “怎么个想法?”

      “这要我怎么形容?”她为难地咬唇,“跟你一起,好像每天都很高兴很好玩。像昨天我上楼时,说了句怕爸爸发现,你还特意把大樱桃的包装盒扔了,装在塑料袋里。那个灵机一动的样子太好玩了。”

      “说明我一心为了你着想。”

      谢晓桐沉默片刻,接着柔声说:“我知道的,谢谢你。”

      那一边传来绵长低沉的呼吸,谢晓桐又问:“师兄?”

      明知他睡着了,她仍没有放下手机,数着那一声声呼吸,她安静地抚摸枕套的花边。

      褚时显做了个梦,梦里是谢晓桐开怀而笑时柔美的脸庞,和弯弯的,略有些下垂的眼角。然后那双眼忽然变成赵芳媛的。

      他前世之所以接受了赵芳媛,不仅因为同是三镇人,同在燕京打拼,也因为那双和谢晓桐极度相似的眼睛。

      他总觉得,拥有那样一双温柔双眼的女人,性子也必定是柔和的。

      赵芳媛控诉他说:“你对斌斌那么冷漠,我哪敢和你生孩子?现在斌斌还有妈妈,我们再生个,斌斌不就像孤儿一样了?”

      褚时显大吼:“你打开始就把我当作赚钱养活你们母子的工具,别特么跟老子装深情。”

      吼完他乍觉不对劲,上次他好像不是这样回应的,他记得当时自己忍气吞声地问:“我哪里冷漠了?你说个一二三来,我改。”

      这才醒悟自己此时身处梦中,前世发现那女人将自己视作赚钱工具,之所以特别钟爱斌斌,也是因为对前夫余情未了,那是他出车祸前夕的事了。

      褚时显一颗心沉浸在庆幸和感恩之中,铃声响起,他探手在被子里摸索手机,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里,唐喆的声音充满兴奋:“褚总!”

      他说:“先别说话,笑两声听听。”

      那边沉默了数秒,似是充满不解和迟疑,然后唐喆试着干笑了两声,那笑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魔性。

      “充满快慰舒畅,一丝郁闷也没有。”褚时显被那笑声感染,不自觉地翘起嘴角,“看来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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