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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妈妈的故事 ...

  •   游泳馆里,达达在儿童浅水池里玩,珊珊在一边跟绒煲电话粥,眉飞色舞地讲着婆婆和王阿姨的情敌战争,就像讲别人家八卦一样兴奋。电话那头的绒说:“你到底站谁那边呢,你希望谁赢啊,她俩谁赢你都不好过啊。”珊珊说:“是啊,王阿姨赢了我婆婆会天天都不高兴,我婆婆赢了我怕王阿姨辞职不干了。不过,说不定她俩都没戏,你没见过那个刘大爷,简直是我们小区里的老年版郑少秋,我估计小区里一半老太太都会为他争风吃醋,怕是我现在老个二十岁都会爱上他,真是个不简单的老头!”

      珊珊听着电话那头的绒心不在焉,问道:“你干嘛呢,怎么听着声音这么没精打采?没去花店帮忙吗?眉还有忠哥呢?”绒和珊珊平时淘气惯了,整天一口一个“眉”“忠哥”的喊。

      绒叹了口气:“我上午在加班赶稿,等下去店里给眉送饭,忠哥去乡下爷爷家了......刚刚奶奶发短信给我说她过几天过生日提醒我让我去......”

      珊珊立刻反应过来,一年里绒最不想面对的一天又要到了。

      绒的妈妈姜云在绒九岁那年车祸过世了,在那之前绒和妈妈还有小姨姜眉三个人过着清苦但却幸福的生活。最一开始的时候姜云在榕城的高档百货里做化妆品柜台销售,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供姜眉读书,两姐妹相依为命,感情非常深。李源那时候是榕城美院的教授,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出身美术世家,心气高傲,他来商场买礼物,一眼就被姜云吸引。艺术家大多多情,当时他虽然已经有家室,但还是追得热烈。姜绒不知道当年妈妈最初答应跟李源在一起的时候知不知道他有家室,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也许从小作为长女总是照顾别人的姜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宠爱的滋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总之两人犯了不该犯的错,然后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姜眉后来跟绒每每回忆过去的事情的时候一直自责自己没有及早劝阻姐姐,姜眉甚至说,如果当时劝姐姐不要生下来绒,也许不会有后来的事。

      姜云得知自己怀孕了之后每天在家以泪洗面,姜眉后来回忆说,姐姐在自己面前一向是长姐如母的坚强形象,怀孕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倒了。她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知道自己是坏女人,可是她只是想有个人对她好,李源的男人臂膀对她来说像是一张让人深陷的床。考虑了很久,她带着姜眉一起逃跑了。辞了职,搬了家,切断一切联系,她不去想不去回看,重新又恢复了往日的坚定,一个人生下孩子,艰难地生活,照顾一家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有记忆以来绒就习惯了家里是妈妈和小姨这个组合,她从来不羡慕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对她来说小姨比别人的爸爸要好,妈妈比别人的妈妈要好。只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在家里问过几次,姜云眼眶红红的说:“妈妈离开了爸爸,因为爸爸......因为妈妈做错了事,妈妈不应该跟你爸爸在一起的,你现在小还不懂,等你再大点我再告诉你好吗?”姜眉在一边粗声粗气地说:“你干嘛总是觉得是自己做错?绒绒啊,你爸爸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想见你。以后见不到爸爸了,小姨加倍对你好,好过别人的爸爸。”姜云小声制止她:“干嘛跟她这么说,明明是我的选择。”姜眉没好气地说:“整个榕城能有多大,再说我们又没有搬多远,他要想找你还不容易,这么多年了就算他不想离婚娶你,没脸来找你,寄点钱来尽点做父亲的义务也行啊,什么都没有,我们最难的时候他一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绒的童年并没有因为父爱的缺席而有太多遗憾,直到她九岁那年,她记得有一天一大早家里的气氛很诡异,妈妈在卧室里不知道在干嘛,小姨叉着手堵在卧室门口,怒气冲冲。也许是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把脑海里那天的片段都删了,那天两人说了什么话,为什么吵,妈妈最后出门前说了什么,她都记不得了。她只隐约记得后来满脸泪痕的小姨跑来学校带她去医院,她脑海里只有她背着书包被姜眉拽着跑的画面,她被拖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拼了命要追赶什么似的。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妈妈出门是要去见李源的。时隔十年,李源找来她工作的地方,约了那天一起去郊外他一个朋友的工作室看画,他说那里放着他最初为她画得一幅画。然而在回来的路上,他们的车被一辆大卡车撞上,妈妈当场去世了,李源伤了一条腿。

      事情来得太突然,一直到办完丧事之后绒都是懵的,她的潜意识在保护自己,一直不肯相信妈妈已经离自己而去的事实。而姜眉却恨到每天都恨不得手刃李源——要不是他,姐姐不会陷入一段悲剧感情,更不会丧命。

      绒记得悲伤过度的姜眉拉着绒去李源家大闹,事故后除了司机和单位给的赔偿之外李家也拿了钱给她们,可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最亲的姐姐的命,姜眉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不是李源去死,为什么是自己姐姐死了。那时候李源出了院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无锡老家养伤,并没有人给她们开门,姜眉在他的别墅门口坐着痛苦大哭,周围邻居在一旁带着困惑的眼神围观。绒和姜眉隔着半米远站着,一边是崩溃砸着门的小姨,一边是指指点点看起来不友善的陌生人,绒不知所措极了,也捂着眼悲伤地哭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是傍晚黄昏的时候,回家的人多了起来,绒还在哭着,小区里一个初中生样子的男生背着书包往家的方向走。他远远地看到邻居家门口崩溃痛哭的姜眉还有一旁无助的绒,绒一边抽泣一边看向他,但他只是摇摇头转身走进了家,和周围过路人一样都只是观望并不会插手。然而过了一会儿,男孩家的门又开了,男孩走出家门,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盒子走向绒。

      男孩走到绒跟前站着,不知道怎么安慰,绒止住哭看着他,他手里的盒子原来装着一只小乌龟。男孩依然是面无表情,不会安慰人的他不懂要说什么,只是僵硬地说着:“你要不要跟我的小乌龟玩?”绒哭累了,缓了好大一会儿,说:“它叫什么名字?”男孩木讷地说:“名字......就叫小乌龟......”绒跟他走到一边花坛里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乌龟,看男孩把它放出来它怯生生地伸出头,还会跟着男孩的脚步慢慢爬。

      那个下午,绒在男孩那里得到很大的温暖,有他陪着玩绒平静了很多。虽然那是一个看起来冷漠叛逆的男孩,但他看绒开心就把小乌龟送给了绒:“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正说着远处的姜眉在唤绒,是李源的妈妈在家给她开了门。绒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收下乌龟,男孩把乌龟收进盒子里,递给她说:“你拿着吧,反正我马上也要搬家了。”绒收下了乌龟,紧紧抱着盒子跟姜眉走进了李源家。

      那是她第一次见自己亲生的奶奶,她看起来慈眉善目,但是表情很悲伤,脸上挂着泪,车祸发生之后她一下子衰老了很多岁,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面一直有别的情人,但她不知道有个女人为他生了孩子然后离开,一个人承受了全部。也许奶奶是家里唯一的好人,唯一会真的关心绒的人,但她老了,在家里话语权有限,管不住自己多情的儿子,最终酿成这种事故,她也为姜云伤心不已。奶奶身体不好,走起路来腿脚有些不利索,她一边止不住地哭一边说着:“造孽啊造孽啊......”然后跟姜眉两个人哭着抱成一团。

      在那之后,绒和姜眉慢慢地从伤痛中走出来,有了新的家庭,生活渐渐趋于平静。爱面子的李源带着家人搬走了,搬到了没人知晓这些事情的地方。奶奶倒是每年会来找绒几次,给绒塞些钱,问问她最近怎么样,尽她所能地给绒一些关爱。前几年她生了一场大病,做了手术之后很久没能来看绒,病好了之后行动也不便,不能再一个人出来看绒了。她磨了很久,家里人终于同意让绒每年她寿宴的时候来一次,当然不是来寿宴,是寿宴过后亲友走了之后一家五口简单地吃个饭。

      电话那头的珊珊说:“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干嘛去那里遭罪。”绒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是为了见见奶奶吧,其他人我就视若空气。”珊珊说:“好吧,你明天没事的话来找我和达达玩吧,我们去游乐场玩玩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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