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朔梦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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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一骑绝尘。
虽说老陆驾驶的是马车，但是速度和形象上也是大差不差。顾解颜郁闷的揉着后三节尾骨，一脸生无可恋的盯着老陆，幽幽开口：“老陆你这驾车技术真不错……”
“你这妮子还挺有眼光！”老陆闻言，豪爽的一笑，“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自豪，“我年轻的时候，驾车在落石的峡谷里走，那是……”
看着老陆唾沫星子满天飞的讲述着他年轻时的生死时速，再瞅瞅他那牵着缰绳晃出节奏感的手，一时间，顾解颜觉得有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却又冲不出口，只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感应到了主人翻涌复杂的情绪，及时的出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只好默默转过头去装作眺望远山的样子。
想来老陆也确实是做过大事的人，一路上口若悬河，竟也没有半分停顿，晃晃悠悠便到了中转休息的茶铺。顾解颜利落的跳下马车，招呼小二上一壶茶、二两花生米，眼见着老陆将马车系好了，才凑到车窗轻唤了一声“小姐”，复又垂手低头候着宋苓。
毕竟假扮随从来的，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只是流程虽过了却久久不见宋苓回应。“小姐？”顾解颜用手轻轻掀开车帘一角，规矩的向车内撇了一眼，只见一人斜倚着车厢尾部，下身盖着一块轻薄的长绢，素白的手落在月白色的绢布上，隐隐显出些青，听见声响略微侧了侧身，像是熟睡的样子。
顾解颜只当是采办繁琐、路程颠簸，师姐本就疲乏，加上老陆的强效催眠，睡得沉了些，放下车帘，转身直向座位吃茶去了，却忽略了车内“宋苓”轻轻抖动的长睫和半翘的嘴角。
“吃饱喝足”后的归程显得轻快了很多，或许是因为没有了老陆的叨叨叨，顾解颜甚至觉得这一路清静得很，恍恍惚惚之间就要坠进梦里去，索性闭上眼，靠着门框。那感觉神奇的很，像是在一片虚无中下坠，周身只盈着一团亮光托着自己，再没有其他可以依附的东西。
“阿盈…阿盈…”
虚空中有个声音不厌其烦地唤着，略显嘶哑的声音中刻着山河皆为之动容的深情，即使是顾解颜这种已过了朔梦林试炼的弟子，也不禁为之触动。
是李渔……
那人青色衣衫，跪坐在地，怀中紧抱着一个素色衣衫的女子。看来这是，祖师孙盈在后唐末那场时疫中去世的那段梦境。顾解颜过朔梦林的时候，就是正常的进出，速度之快根本没受梦魇所困，因此对这段梦境只是有所耳闻，没想到竟在今日碰上了。
“情深不寿”
“情深不寿”，顾解颜摇头叹了一句，却在那哀哀的呼唤中依稀辨别出了一声几近同步的叹息。
“若你能放下那点执念，这朔梦林的梦魇散了，你就……”如果说声音有温度的话，那声音凉得很，像是深秋的河水，悠悠浸着几片枯黄的树叶，温润、飘渺，“武陵……”
孙盈？顾解颜心中一惊，忙四处张望起来，却见原先白雾般的亮光中渐渐凝出一个人形，赫然是李渔怀中孙盈的模样，素白衣衫，乌发如瀑，颈间系着一条红绳挂着什么物件，泛着点点光亮，还未及看清面容，那人影却又倏忽散去。
“你们都该死…如此不知好歹，你们都得给他陪葬！！！！！” 虚空中李渔的声音突然几近癫狂，“都给我去死！”原先周围白雾赫然泛起猩红，像是一场肆意的屠杀以后漫起的血雾，妖冶，失序。
周遭的场景突然一变，眼前赫然成了阴森如常的朔梦林，却又与往日自己来时，不尽相同。
自己应该还在那梦魇中才对，顾解颜谨慎得朝记忆中木屋的方向走去，怀疑的打量着林子。
“武陵……武陵……”先前听见的孙盈的声音急急传来，却不再是平静，多了些惊惧。
左边！顾解颜忙向着左侧林子深处赶去，没见着女子身影，却被眼前的场景深深地骇住，满地的尸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是一剑毙命，真真正正血流成河。
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人，正提着剑，一步步靠近最后一个小女孩，青色的衣衫早被鲜血浸透、风干呈现出一片寸草不生的暗紫色。虽知晓这只是李渔心中的魔障，顾解颜仍然深深的皱眉，这样的杀心……
那小女孩背靠着树，表情却平静得很，漆黑的瞳孔盯着李渔踏着满地的鲜血向自己走过来，这血溅起来像是地狱里盛开着朵朵红莲，顾解颜被突然冒出来的诡异想法吓了一跳，又看了一眼那个孩子
这是……她的想法？？
“哥哥”，顾解颜看见她仰头甜甜一笑，沾染着血污的面容隐隐有些熟悉，“到我了吗？”
？？？
这是何方神圣，面对死亡还能这么淡定？顾解颜默默吐槽，这要是大难不死，长大了肯定是个人物啊。
而原先一副“遇神杀神、遇魔斩魔”样子的李渔，在听到那声哥哥的一瞬间，停了下来。“是你……”
“姐姐没来吗？”女孩自顾自地说，“我在庙祝爷爷那里要了针线自己给她做了个护身符呢！姐姐人那么好，各路神仙肯定都保佑她，她怎么没来呀，我还想亲手给她呢……”女孩摆弄着手里的护身符，递到李渔面前，“不过哥哥帮我转交也是一样的。”
绝望在李渔脸上一闪而过：
“她不会来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顾解颜觉得那女孩手里的护身符流动着浅浅的白光，连带着将小女孩一并裹入其中，那光芒越来越盛，渐渐幻出个女子轮廓，直将朔梦林中幽幽盘踞的黑气冲散了不少。
李渔却似乎没有看见，微微蹲下身，满是鲜血的手避开了那个护身符，牵住了女孩另一只垂着的手， “我的手太脏，拿不了，还是你自己给她吧，我带你去找她。”
女孩顺从的起身，一大一小渐渐往远处观梦台走去。
天下哪有什么至善至恶呢，人自私自利却苟活于世，人可有罪？医者心怀众人却因时疫而殁，医者又何其无辜。
那李渔痛失所爱，常坠梦魇，最后下令云梦避世，以此惩罚世人，又何尝不是再惩罚自己呢，囚己于心，常困于情。
顾解颜忽地想起孙盈颈间系着的红绳，刚想跟上去，却被人猛地一推，“你该回去了”，那人说。
身体向后倒的一瞬间，顾解颜再一次听见老陆熟悉的嗓门儿，“吁~”
哈
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朔梦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