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晓风浮月

52、奚朔忘死

　　心魔，可以说是三界之中最危险的存在，没有之一。
　　因为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滋生心魔。陷入心魔后，越是实力高强的人，越不容易战胜心魔。

　　只要心里积压过多的负面情绪，很容易就会滋生出心魔，但心魔并不会让那些负面情绪被消耗，反而会不断放大那些负面情绪带来的影响。
　　心魔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心魔在不知不觉中滋生后会不断影响宿主的心智，而宿主通常只有在彻底被心魔占据身体的时候才能察觉到心魔的存在。有些心魔甚至还会利用宿主的情绪，让宿主甘愿沉沦，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其实心魔可以说是宿主的一部分，那些负面情绪是宿主心里有的，心魔做出的事情也都是宿主想做的事。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恶念，也会被心魔抓住后不断放大，成为宿主彻底走火入魔后的疯狂行径之一。

　　胥君发现心魔存在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在心魔操纵下和奚朔交战了数个回合，他看着奚朔不断闪躲着心魔的攻击，却没有第一时间反抗心魔的控制。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心魔的存在，只是他一直麻痹着自己放任心魔逐渐掌握身体的控制权。当了这么些年的胥君，他早已疲惫不堪，心魔掌控身体后他才能做回“顾烁”。
　　心魔操纵着他的身体执行毁灭三界的计划，而他在细细回忆着关于璞君的一切——有了心魔在，他终于可以放下肩上的担子，不再需要麻痹自己关于璞君的一切。

　　去掉鬼王这一层身份，他不再是胥君，而是顾烁。
　　顾烁还没进鬼城前，曾认真地学习过那些帝王心术、驭人之道。他学这些倒不是为了夺权摄政，他跟璞君共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看得出来璞君不仅不渴望权势，甚至是嫌弃自己被这些东西束缚着，不能够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所以他学习这些，就是希望能够在成为鬼王后替璞君打理一切，至少要让他能够随时出去游玩。

　　在璞君和玄君同归于尽后，整个鬼界只剩顾烁一个鬼王，顾烁自然就成为了鬼界唯一的掌权者，哪怕顾烁再怎么不愿意也没用。所以他将顾烁的种种抛掷脑后，专心扮演胥君这个角色。他要“顾全大局”，要“君心莫测”，于是他压下自己心里所有的任性想法，用璞君的笑容做为隐藏自己情绪的面具。

　　而现在，他终于能够翻看自己的记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璞君时他一身青衫把玩折扇的样子、听见自己叫他蒲先生时笑起来的样子、因为小梅的失踪和范斯年打斗的样子、指导自己修炼的样子、将忘瑕送给自己的样子、听自己弹奏忘瑕时的样子、拿上好的茶水当白水喝的样子、穿黑底红纹长袍的样子、心虚时摸鼻子的小动作……

　　顾烁想着想着，却突然分不清这些记忆中自己想的究竟是璞君还是奚朔了。
　　他第一眼见到奚朔，就觉得奚朔和璞君相似，而在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奚朔和璞君不仅只是长得相似，在爱好和习惯上也有许多共同点。后来奚朔更是吸收了璞君的残魂，从外貌上看几乎和璞君也更加相似。

　　他从那些回忆中回过神，想要仔细分辨一下奚朔和璞君的区别，却发现心魔正在用忘瑕和奚朔打斗。
　　之前心魔的所作所为骤然涌入顾烁的脑海，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他竟然鬼迷心窍地将身体交由心魔控制。

　　察觉到顾烁的抵抗，心魔停下攻击奚朔的动作对顾烁说：“你为什么要反抗？把身体完全交给我，我就是你，是你心里的另一面。你想要什么我都知道，也能帮你得到……”
　　顾烁并没有说话，凝神专心与心魔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但心魔就是从顾烁内心滋生的，顾烁沉默也好、说反话也好，全都骗不了心魔。

　　心魔能感觉到顾烁这时候还有所动摇，于是在脑中开始回忆顾烁从鬼城中出来的那一天。
　　顾烁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五感还是和身体共通的。他之前被心魔蛊惑沉沦在负面情绪里，才会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察觉。现在他清醒一些后，身体的所知所感也都反馈到他意识中。

　　心魔翻出那段回忆，就像是在顾烁脑海中放视频一样，逼着顾烁跟他一起回忆。这是顾烁避之不及的一段回忆，此时被心魔操纵着身体将这段记忆翻了个底透，尤其是璞君魂飞魄散的片段，被心魔来回播放了十几遍。顾烁受不了这种刺激，但他现在比之前清醒许多，自然是不愿意让心魔得逞。

　　要摆脱心魔的掌控，首先要做的就是稳住心境。可稳住心境哪是容易的事情，无论顾烁再怎么样故作镇定，都瞒不过跟他同生共感的心魔。
　　就在顾烁快要再一次被心魔击溃的时候，鬼城门口突然亮起炫目的白光。心魔朝白光的所在看去，顾烁通过心魔的动作，也一同看到了站在光点处的奚朔。那白色的光芒迅速膨胀，在白光笼罩顾烁的前一刻，顾烁看见了奚朔的身体正在化作粉末。

　　顾烁意识到奚朔这是替“他”完成了逆施轮回之术，他迅速地稳住心神，趁心魔还没反应过来一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夺回身体后，顾烁身上的花纹渐渐褪下，眼睛恢复成正常的颜色，鬼雾也从鲜红变成墨黑，但顾烁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对于天道来说，任何人毁掉轮回都是大罪，所以逆施创建轮回之术的反噬也十分严重。他在被白光笼罩前看见奚朔的□□已经开始化作粉末，能够击败心魔也是因为他下定决心，想要赶在奚朔魂魄飞散前将他救下。
　　可夺回身体之后，他才发现他在这白色光芒之中动弹不得。

　　那白光带着巨大的能量，顾烁必须用所有的力量来抵抗，之前心魔也是因为在抵抗白光才会让顾烁成功夺回身体。
　　顾烁拨动手中的忘瑕，不断的撑起防护罩。白光蕴含的威压足以毁天灭地，顾烁迅速撑起一层又一层的防护罩，但每一层都在下一层防护罩刚刚出现时就崩裂成无数碎片。如果不是心魔之前杀了仙尊，让他吸收了仙尊的修为，顾烁在这白光之下或许连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顾烁心中阵阵发寒，这种眼看着一人在自己眼前魂飞魄散，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三千年前经历过一次，三千年后居然还会经历第二次。三千年前是璞君，三千年后是吞了璞君魂魄的奚朔……
　　心境剧烈的波动，让顾烁的心魔觉得有机可乘，正准备再一次出动的时候，那白色的光芒就迅速收回最初的起点。随着白光的褪去，顾烁的心境突然风平浪静，心魔找不到机会只好恨恨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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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烁看着鬼城废墟门口的蒲修谨，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看见蒲修谨对着自己笑了，在顾烁成为鬼王后，曾有一次午夜梦回见过这笑容，从此他再不敢轻易入睡。
　　蒲修谨笑过之后，做出了一连串的手势。顾烁看不出那些手势的作用，那手势和施展创建轮回之术的手势很像，但又有所不同。

　　顾烁看见蒲修谨做完手势，身形一晃就要倒下，顾烁身体反应快于大脑思考，等他终于回过神时，他已经不知怀抱着晕过去的蒲修谨站了多久。
　　他盯着蒲修谨的脸看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抬手摸了蒲修谨的眉目。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顾烁抱紧了怀里的人，将脸埋到他的脖颈处，无声地叫了一声“君上”。

　　.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奚朔以为这是魂飞魄散的感觉，但很快他就知道这其实是他三魂七魄归位的过程。三魂七魄归位后，奚朔就拥有了自己之前丢失的所有记忆。
　　他当年自爆鬼核建立轮回，达到了成圣的标准，但他当时三魂七魄并不完整。他当时所拥有的胎光和爱魄又被仙尊填到轮回里，而轮回、圣神这些内容都是天道的绝对机密，因此他才会始终找不回之前的记忆。

　　当时的轮回其实也不是完整的轮回，那轮回仅仅只包括了人、鬼两界，真正的轮回应该是包含了三界六道，将所有生灵都纳入其中的。不完整的轮回结构不稳定，轮回为了维持自身的稳定，会剥夺每一个进入轮回的人的记忆，用这些记忆源源不断地吸收能量。

　　毁掉轮回后，他这一世用的肉身被法术反噬毁去。但从轮回中飞出的魂魄和记忆回到了他的体内，让他在魂飞魄散前彻底脱出三界成为圣神。而他也在记忆回笼还没来得及消化的情况下，下意识地完成了涵盖三界六道的完整轮回。

　　.
　　成圣其实和当鬼王也没有什么不同，起码奚朔现在还没发现什么不同，硬要说起来的话，也就是他现在虽然昏迷着却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有些感觉。不过这也说不好是圣神和鬼王的区别，还是每个人昏迷快醒的时候都会是这个样子。

　　他听见顾烁小声地叫着君上，心中软得一塌糊涂，迫切地想要醒来——找回所有记忆的他，对顾烁这些年受的委屈心疼得不得了，尤其是顾烁还因此生出了心魔。
　　但哪怕奚朔现在是圣神之身，魂魄受到的冲击也不是他想睁眼就能睁眼的。在他昏迷的过程中，他的三魂七魄在自发融合。顾烁给他熬的药能帮他恢复的更快一些，但草药的效果也不是立竿见影的。

　　按照顾烁一天给他喂三碗药来算，自己已经躺了三天，这时候奚朔才终于能够抽动一下自己手指。
　　奚朔努力了好久才抬起沉重的眼皮，一睁眼就和看着自己发呆的顾烁来了个四目相对。

　　奚朔上一次见到顾烁，是大半年前；而顾烁上一次见到蒲修谨，是三千年前。
　　奚朔扬唇笑着说：“烁儿，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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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开始，胥君就都叫顾烁啦
因为之前奚朔没变成完全体（听起来怎么有点高达的感觉？）不知道胥君叫顾烁
现在奚朔变成完全体了，顾烁就能够拥有姓名啦XD
PS:在顾烁搞清楚奚朔和蒲修谨的关系前，从顾烁视角提到奚朔都会用蒲修谨来称呼。等顾烁搞清楚之后就都用奚朔啦~（毕竟“奚朔”可是上了“胥灿”户口本的名字！）
胥灿：15章提到的，顾烁之前在人界用的身份（这点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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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码这章的时候在听《Live to Love》-BugLug
这歌硬生生把我听哭了，前几句歌词好贴合顾烁之前的心声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