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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世 我非帝才,君非良人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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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城里还算热闹,即使外面干戈不断,只要这里此刻有一刻安康,百姓就会像野草一样,竭力生存生活。沿途,小贩很多,叫卖声不断,张良与韩非换了平常人穿的胡服,一身贵气却遮不住,加之两人长得极好,在人群中格外出众。
“小良子,觉得这新郑城里如何?”
“表面民康物阜,内里民穷财尽。新郑城里看似繁华,百姓劳苦不过是为王孙贵族享乐卖力。”
“这样的韩国,只有变法图强。”
“商鞅变法秦国一跃为大国,实力凌驾于六国之上,申不害变法韩国百世最为繁荣,不受他国肆意凌辱。”
看着韩非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张良猜想他肯定又是想到韩国变法不成,转移话题。
“我因为今日韩兄是带我来逛新郑城的,原来还是想考我的学业。”
韩非笑了笑。
“是我对不住小良子,接下来好好逛逛新郑,能这样单纯逛新郑的机会也不多。”
随后,他们真的认真逛起城来,两人也没什么特别爱好,只是沿途看看。走到一间琴坊,张良停了下来。
“可是想进去看看。”
“嗯。”
两人进了琴坊,这样卖琴的小铺在城里到是少见。有琴女正在弹琴,张良看着她。
“可想一试?”
张良摇了摇头,他的琴向来只有自己碰过,也不会去弹旁人的琴。他看了看身边的人,想起
凤来琴,身边的人自然记不住送过自己一把琴。虽说他把凤来琴化为本命琴,现在为凡人,没有神力,也化不出来,倒是可惜了,这样一把好琴,要被束之高阁几千年。
看了下凡间的琴琴弦不太好,木头也只是普通的沉木,弹的人也少了几分灵性,颇为无趣。
没待多久,张良与韩非就离开了。只是过几日,韩非亲自来定制了一把好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只是见张良在琴面前的神情与平日不同,似是多了一点生动。
果真,韩非好几日都没去上朝。张良到他宫里待了几日,他那里有许多手抄的孤本,倒是让张良欢喜了好久。可竹简不好携带,就待在韩非宫里看。
这日,正去韩非的寝宫路上,被其他人拦下来。
那人一身华服,与韩非有五六分相似,对着张良一脸媚笑。
“张良,见过太子。”
“良不必如此客气,也叫韩兄就好。”
张良皱着眉,不喜。
“张良不敢僭越礼制,太子莫要为难张良。”
韩安自是听出来他的疏离,有些怒气,表面笑得更开。
“良,可是要去九弟那?”
“回公子,是。”
“良,何不去本宫宫里坐坐?是觉得本宫宫里比不上九弟的。”
“是张良身份卑微,不敢玷污殿下。”
“你这是不给本宫脸面。”韩安怒火中烧,依旧笑着。
“不敢。”
韩安突然靠近张良,小声说:“本宫能让九弟结巴一次,就能让他永远开不了口,你可信吗?”
张良冰冷的表情有些变化,眼里燃了怒火。
韩安大声笑,甩甩衣袖,被宫人拥簇着离开。
韩非发现今日张良状态很不好,满脸都是不高兴。虽说他平时表情也差不多,但是细微的不同还是很容易发现。
“小良子,今日怎么了?”
“差点被狗咬了。”张良淡淡说。
“是韩兄的错,护不住小良子远离一只疯狗。”
“不怪韩兄。”
韩非望着窗外,想,都是自己太过软弱,当初护不住妹妹,未来会不会也护不住小良子,如果自己处于那个位置,是不是就不一样?他讥笑自己,自己性格过软,毫无城府与势力,怎么可能走上去?
公元前239年末,韩惠王崩,第二年,韩安即位。王宫与朝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张良与韩非依旧很闲。因为是处于孝期,张良不能外出求学,韩非算是成为了张良老师。韩非知道自己力量薄弱,平时写写书,上上朝,教教张良,已经把自己从政治中心抽离出来。因为韩非有一定名气,也没做过火的事,韩安也没为难他,赐了一个府邸在宫外。韩非对此笑了笑,倒是方便自己教学了。他也无心往上爬,只希望能站在一个安全平和的地方。
张良到是经常去韩非的府邸,已经混成熟人。张平对此也没说什么,毕竟他每天要辅佐新王处理各种事,没精力教养张良。韩安在为太子时为给先韩王一个好印象勤勉得多,到自己为帝,便懈怠下来,专于享乐。王孙贵族的奢靡风气一下子更甚。
韩非看不过去,上谏数次,韩安不予理睬,罚了几次韩非禁足,韩非也放弃劝谏,开始专心写作。普天之下,总有人明白他的想法。
《孤愤》《五蠹》一成,广泛传阅于六国。
“公子,秦国的使者求见。”
小斯通报,打断了韩非讲书。
“秦国使者,不是该去见王上,来此为何?”
“使者说他是公子故人,想见公子一面。”
“何人?”
“他说他叫李斯。”
韩非皱了皱眉,对张良说。
“小良子,你先自己看着,我去去就回。”
“是,韩兄。”张良想起韩非曾说过,李斯是他的师弟。但如今身份这么敏感,来见韩非是为何事?定不是好事。
韩非揉揉他的头,如今的张良已经十六岁,长到韩非下巴出,头发已经束起来,五官也张开,诚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可依旧貌美,不似旁的少年郎那样粗糙,但也没有女子的艳丽。
在正厅,韩非见到了一身黑衣,戴着珠宝镶嵌的冠。
“师兄,别来无恙?”
“师弟,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师弟这般贵气,倒是让师兄认不出,只叹自愧不如。”
“师兄,谦逊了。”
韩非也不知李斯所来何意?只能和他打着幌子。他虽说与李斯同门多年,因为性格不合,也不太亲近。至于李斯的际遇,他也有所耳闻。从兰陵稷宫结业后,成为秦国丞相吕不韦门客,深受重用,后得到秦王嬴政喜爱。秦王本就有削弱吕不韦之意,便给了李斯更多机会,让他平步青云步步高升。他这个师弟也算遇到好的机遇了,比起他,幸运太多。深受秦王宠信的李斯来找他,韩非到不相信只是来叙旧,毕竟他这个师弟也不是简单之人。
“师弟,来找韩非所为何事?”韩非也不愿拖延下去,比起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教自家小良子。
“师兄所作《孤愤》《五蠹》传到秦国,李斯有幸读之,真是自愧弗如,师兄的学识李斯望尘莫及。”
“不过是韩非拙见而已,师弟缪赞。”
“不瞒师兄,李斯把此文呈与秦王陛下,陛下欢喜不已,遂派李斯出使韩国,一为两国交好,二为替陛下求才。”
韩非愣了愣,随后笑了笑。
“承蒙秦王陛下看重,可韩非担不起。”
“韩国国势与秦国国势相比,何如?韩王与秦王相比,何如?师兄想要变法,先不说韩国国情承担不起变法的冲击,韩王也绝对不会同意,而秦国不同,秦国国力强盛,军队体制先进,集权程度高于他国,而且秦王愿意支持变法。”
“韩非恐怕要辜负秦王与师弟好意了,如今韩非只想写写书,安度余生。”
“这天下总是要走向统一的,而能统一天下之人必然是秦王陛下,望师兄还是早做打算。”
“多谢秦王与师弟好意。”
说到这,李斯也算知道韩非的意思,也不多说,离开。
韩非送李斯离开,看着马车翻起的扬尘,心想,自己的日子怕是越来越难过了。师弟哪是劝自己择明主,这是把自己推往深渊。自己要珍惜这最后的时光了。
第二日,李斯当朝向韩安讨要韩非。韩安再无能也知道韩非是韩国公子,哪是他国想要就能要的,这样安顺把韩非交给秦国,六国之人不定要怎么嘲笑他。于是,他笑着婉拒。李斯却觉得小小韩国如此不识抬举,直接在朝堂上放言:“有朝一日,你们自会求着把韩非交出来。”这场出使闹得不欢而散,秦国与韩国更为紧张,交境冲突加剧。秦国在边境集合大军,时时可压入韩国境界。
张良年少没有入朝,韩非也没有提及,他自是不知道这事,只是感觉自家的韩兄最近好像更缠自己了。往日相处的时间本就不短,现在机会形影不离了。
“小良子,走得这般早。”
“韩兄,都已经申时了。”
“那便留下来用晚膳。”想到这,韩非便叫人布餐。
于是两人就安安静静用了晚膳。
然后。
“小良子,我送你吧。”
“韩兄,都已经快酉时了。”
“是啊,天黑了城里不安全,还是我送你。”
“韩兄,这里离张府很近。况且良又不是女子,何必这般小心翼翼?”
“那可不,我家小良子比女子高贵,还比女子长得好看。”
张良无奈点点头,果真是陆压转世,这耍宝语气都一模一样。
“小良子,就要及冠了,真快。”
“韩兄,还有四年。”
“那也很快,我刚认识你才七岁,也快十载了。倒是我老了,快不惑之年却毫无作为。”
“韩兄,你最近可是受什么刺激?”
韩非用力揉揉他额头。
“不过是年纪大了,羡慕你们小的,感慨一下时光无情罢了。”
张良对时间倒比以前敏感,人的寿命太短,每一年,每一日,每一时,都弥足珍贵。
“韩兄,我不会嫌弃你老的。”
韩非开怀大笑,再揉揉他的额头。
“你可......真实诚。”
韩非看着天空。
“等你及冠,你的字由我取,何如?”
“好。”
“到年末了,除夕之夜我陪你守夜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