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引》乍暖还寒

1、阳光行走在午夜

　　一.阳光行走在午夜，破碎的错觉，有温暖的味道弥留。
　　爱是幻觉，引人追寻。即便是海市蜃楼，也丝毫不影响它的美感。

　　回暖看见，白色T恤穿过蔷薇花坛，翩若惊鸿，干净脱俗，消失在浓密的香樟树下。
　　回暖知道，他会在每天清晨无人的篮球馆打球。身影熟悉而陌生。修长而生机勃勃。细腻的汗珠在明亮的光束下闪闪发亮，回暖觉得那些就像天上璀璨绚丽的星星。瞧，上天是多么宠溺他。空荡荡的篮球场，只有咚咚的球撞地板上声音，静谧而温暖。回暖悄悄跟进来，慢慢蹲下来，坐在台阶上，看他优雅地上篮。
　　不过，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回暖发现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去，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璀璨星眸里有狡黠的笑意。
　　“你已经连续三天早晨看我打球了，介不介意再陪我去吃早饭，我很饿。”然后不管回暖错愕的表情，拉着她离开了早晨的球馆。
　　回暖发现，他似乎很喜欢吃拉面，他喜欢卷起一满筷的拉面一口吞下，发出吃面特有的嗤嗤声，其他人会忍不住受他的感染，越发觉得食物越来越有胃口。他见回暖在发呆，于是从她的碗里夹出一大口香菜塞进嘴里。
　　回暖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无声地询问。
　　“我猜你不喜欢吃香菜。”他略带无辜而又孩子气地笑笑。
　　“你猜错了。”说着，回暖也毫不客气地从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香菜来。
　　辰一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安静温婉的小妮子，骨子里指不定可爱又倔强呢。

　　墨彦站在学校的钟楼上抽烟，他斜斜地靠在钟楼的墙壁上，一手插在校服裤子的口袋里，阳光穿过钟楼的栏杆斜照在他身上，投下一层金边，他的侧脸棱角分明，抬手狠吸一口再慢慢吐出，阳光与烟雾缠绕，显得他的脸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犹如一幅斑驳的水墨画。
　　他的眉头紧锁，因为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辰一和回暖一同走进学校。回暖从来不会在他的身边笑得这么舒心而温暖，她就像暖春五月娇俏的银铃兰，散发令人安逸的馨香。嫉妒，可又羡慕，想毁掉，又不忍心。
　　墨彦忽然觉得，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在自己身边绽放这样的笑容。

　　午休以前，回暖经常在走廊里眺望操场，这时候辰一仿佛感应到似的，快速地抬起脸来，朝回暖的方向，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扬眉。回暖也会不自觉地微笑，微笑。他们的笑容有几分相似，都会不经意间将头侧向右下方偏十度，露出下巴的弧线来。
　　那时候墨彦横坐在教室的桌子上，透过玻璃窗户看着回暖的侧脸，然后走出教室。

　　二.花谢的时候明白青春
　　我把你留在任何人也找寻不到的地方，孤独铸成一种安全感，与之亲密无间，却又离群索居。

　　墨彦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微蜷着放在桌上，心不在焉地说，遗忘是最可怕的，所以，宁愿疼痛，也不要遗忘。回暖用右手轻揉左臂上刚刚留下的淤青痕迹，阵阵疼痛顺着神经，蔓延着传入大脑。手心有微凉的汗，在初冬沁透着每一分冰冷。
　　“和他说话了？”明明是疑问，回暖却感受到透不过气来的压抑。墨彦不以为意地扬扬眉，“和他说话，你似乎很开心？”墨彦慢慢踱到回暖身边，从他的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回暖低垂的眼睑和轻颤的睫毛，令他觉得莫名的安心。
　　回暖不着痕迹得拉开与墨彦的距离，低头淡淡地看着自己的鞋尖，开口道：“你只说不准我和别人讲话，我不知道原来辰一也是别人？”
　　“哦？”墨彦故意拖长了音，他将手按在回暖的肩膀上，慢慢地收紧。回暖甚至可以听见他发白的指节发出的咔咔声。良久，他放开回暖，微微颤抖。
　　“即使是辰一也不可以。”空洞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回暖看着他一个人慢慢地走，背影在阳光中显得很寂寞。
　　午休时间，教室空荡荡，在墨彦走后显得更加静谧。回暖留在原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雾气氤氲的茶馆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拿着一份报纸，悠然地坐在雅座里品茶，水汽染上了他的眼镜，回暖走过去，淡淡的，对着对面的人局促地笑笑，“顾叔叔。”
　　“小暖啊，都长这么大啦，你妈妈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来这边，她还好么？”
　　“她很好，就是……”回暖低下头，轻咬着下嘴唇。
　　“我知道，这心结她很难解开，也许有一天，她想通了，会再回来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悄悄地叹了口气，“想见见你弟弟么？”
　　“我已经见过他了。”她盯着木桌上的一小盆夹竹桃，轻轻地战栗。
　　“顾叔叔，”对面的人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孤身从很远地方来的女孩子，“我答应了妈妈，只看看他，只是看看就回去，所以，暂时不告诉他们可以么？”
　　经过一阵沉默，对面的男人深沉地点点头。

　　三.一朵花和一粒沙
　　当所有人都已涉水而去，而我只是不断的回忆，像一部老式播放机不停地重复播放，过去的，昨天的，刚才的，晕眩地颠覆。

　　“他又打你了。”辰一瞥见回暖隐藏在袖子底下不小心露出的淤青。
　　回暖回身看着窗外一排盛放的向日葵花盘，涩涩地笑道：“水泽仙女克丽泰，爱上了太阳神阿波罗，每天在她的水塘边仰望着天空，凝视着阿波罗驾着他金碧辉煌的日车从天空辗过.众神可怜她，就把她变做了一朵向日葵，让她能永远看到她的爱人。”
　　“没有理由，也就没有继续，”辰一突然道，“但有时明明知道是无望的，仍然固执的不愿意放弃。她爱着太阳的全部,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向日葵的垂首,是因为她背负着太沉重的爱。”
　　“可是就算这样，克丽泰也是幸福的，至少她可以时时都看得到她的恋人。”辰一看着回暖的侧脸，有点倔强，有点飘忽，柔和的线条仿佛夹杂着无限的坚韧，和极致的吸引。

　　回暖看见一双黑色Converse帆布鞋停在比自己高十几级台阶的地方。
　　墨彦一脸桀骜俯视着她，慢慢走下台阶，在快要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轻轻地说：“放学之后跟我来。”
　　回暖呆站在原地，看着墨彦的影子消失在走廊深处，半晌，继续朝前走去。
　　震耳欲聋的音响和迷离颓靡的烟雾，混乱着回暖的心绪。如果说，墨彦在白天是潜藏在阳光下孤单又高贵的兽，那么在夜晚就是随时准备突袭的猎人，也许是灯光的照射，将他的眼睛染成了深深的琉璃色，微眯的样子透着一股子妖冶，泛滥着越来越浓重的诱惑。他半跪在沙发上与人拥吻，眼里看不出半点情绪，清明而漠然。当看到回暖步进房间的时候，他慵懒的看向她所在的方向，眼神若有似无的落在别处。
　　回暖按奈着心里面的不平静，极力显出淡然的样子。墨彦忽然恼怒的推开面前的人，室内的温度骤然间下降了很多。他望着回暖平静无波的脸，她没有尴尬，没有不适，没有恼怒，没有软弱，甚至没有惊讶，什么都没有，仿佛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但是，他却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在她的心中留下了烙印。
　　墨彦猛地拉过回暖，焦虑而绝望地吻她。他的郁结无处安放和发泄，只能闭塞在胸臆。
　　他的嘴唇冰凉，颤抖。最终变成轻柔的摩挲。
　　有刺痛感从手心传来，四个殷红的指间印记赫然手心，使得回暖无比清醒。
　　“我不行吗，”墨彦像一个喃喃自语的孩子，“为什么非得是辰一。”
　　“阿暖，你总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墨彦把头埋在回暖的颈项边。
　　“你他妈的为什么总是能这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