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搭档》你件蛋散

2、二、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喧闹的音乐及嘈杂的人声立即刺入耳膜。殷子潜皱了皱眉，挤开拥挤的人群艰难前行。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高考结束的事情了，不过这种地方，无论隔了多久再来，他都无法完全适应。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香水和化妆品的味道，还夹杂着烟草的气味。如果可以选择，殷子潜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也不希望和这种地方扯上关系。
　　他穿过层层人群，好容易才来到位于酒吧最里头的吧台前。扶着吧台深呼吸两口气，他抬眼环视吧台内的所有人一眼，却没有见到要找的人的身影。
　　奇怪，难道不是在吧台里面做调酒师吗？殷子潜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按禤桥那个样子，来酒吧打工的话，不应该做调酒师这种工作吗？
　　他有些后悔没有在微信上问清楚禤桥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了。看到名片的那一刻，他理所当然地觉得禤桥肯定是在这家店里做调酒师，却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谁说禤桥只能来打工呢，他也可能是客人啊？那如果是客人的话，为什么要向大家隐瞒呢？他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算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自己也想不通，既然来都来了，就点些什么喝一下吧。殷子潜在这地方感觉浑身不自在，却又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格格不入，便随便点了鸡尾酒坐在吧台前打发时间。
　　他想在这里再等一会儿。没有问清任朝晖实际情况的他责备自己的愚蠢，却又不想放弃那个‘禤桥一定在这里打工’的念头。
　　他百无聊赖地用双手捧着脸，盯着在吧台内不断摇晃着调酒器的调酒师们，不知不觉间就看他们的动作看得出了神。
　　就在他期待着自己盯着的那位调酒师接下来会调什么样的酒时，突然被人勾住了肩膀。他惊愕地回头看向搭他肩膀的人——是个穿着廉价西装的上班族模样的男人——那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双眼无法聚焦异常迷离，看样子醉得不轻。
　　遭了，这是要被醉汉缠上了。殷子潜心里暗叫不妙，急忙挣开醉汉的手站起来。
　　“大家都是来玩的，别这么拘谨嘛！”醉汉口齿不清地冲着殷子潜嚷嚷，抬起双臂又是一副要扑过来的样子。出于生理上对他人接触的厌恶，殷子潜想都没想就拿起酒杯泼了醉汉一脸酒。
　　“请你清醒一点。”殷子潜推开眼前的人，把厚底酒杯扔回吧台上。
　　“你有什么毛病？！给你脸不要脸是吧！我今天不打死你我他妈就不是人！”
　　几乎意料之中的，醉汉被泼了一脸酒以后就开始闹起来，撸起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样子。殷子潜深知和醉汉打架自己并没有胜算，可要他认怂逃走，他那高傲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这么做。
　　能躲多少就多少吧，不被打中是最好的，能揍对方几拳就算走运。殷子潜默默退后两步，观察着对方不甚灵敏的动作。结果对面的人的拳头还没挥过来，就膝盖一软整个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啊？殷子潜半张着嘴呆站在原地。喝多了情绪太激动了所以晕倒了吗？这个人没事吧？会不会是有什么突发性疾病啊，那是不是应该叫救护车？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殷子潜脑海里飞驰而过。然而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显然没有一个能和现状对的上。
　　醉汉跌倒后没多久，两个穿着黑色马甲白色衬衫的年轻人不知从何处走出来，一前一后地把醉汉抬起，直接把他架出了酒吧外。殷子潜正不明状况地看着醉汉被抬出店外，就听到有人在他隔壁问他：“您还好吧，先生？”
　　“啊，我没事……”殷子潜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即像是当机一样愣在原地。
　　怎么是他啊？？？殷子潜内心一阵波动，面部表情却因为震惊而做不出改变。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穿着整齐的青年，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好半晌，他才大概搞清楚现在的状况，颤抖着双唇总算是吐出几个字来：“禤、禤桥，你在这里打、打工……？”
　　“废话！如果是来玩的谁会跑来离大学城这么远的酒吧？”禤桥摘下挂在右耳上的蓝牙耳机塞进裤袋里，“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来没多久就被醉汉缠上了？”
　　“我、我哪知道他怎么会突然缠上我！我本来没打算闹成这样的，是他一直扑过来！”酒吧内太喧闹，殷子潜只能扯着嗓子和禤桥说话，“你既然是安保刚刚看见了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帮我？”
　　“看着你手忙脚乱又不肯逃走的样子，挺好玩的。”禤桥似是不经意般弯起嘴角，随即又立刻恢复冷漠的神情，“而且人太多了很难走过来。不过最后不还是把他敲晕了扔出去了吗？事情解决了就行。”
　　“你……”
　　“这里太吵了，不如去员工区域那里聊吧，吵得我脑壳疼。”
　　殷子潜正想发作，听到禤桥这番话顿时火气收了一半，从口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桌面：“行，你带路。”
　　“不找钱了？”禤桥见状苦笑，“就算是大少爷也持家节俭一点吧？”
　　“就今天而已。快走，这里吵死了！”殷子潜被吵得耳朵难受，也懒得和禤桥斗嘴，伸手推着禤桥催促着他离开。
　　禤桥一脸受不了他的表情，转身带着他绕开层层人群，推开了店角落尽头一扇黑底白字写着‘STAFF ONLY’的门。
　　等殷子潜进去以后，禤桥便迅速把门关上，揉着太阳穴长舒一口气：“妈的，吵死了，真不知道怎么这些人每天都这么有空跑来这种地方。”
　　这个有几张沙发、茶几和铁柜子的房间虽仍能听到外头嘈杂的人声和重金属音乐，但相比起来已经算是安静了许多。殷子潜搓着耳朵深呼吸几口气，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烟草的气味。
　　“我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在这里也只能和你聊一会儿。那么大少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禤桥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看你这样子就不是来玩的，你有什么意图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玩的？”只剩下两个人相处的情况下，殷子潜一听禤桥说话就觉得不愉快，反驳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搞笑，哪个来酒吧玩的像你这样坐在吧台前，酒随便点了又不喝谁来搭讪都不理的？”禤桥不屑地瞥了殷子潜一眼，到饮水机前拿了两个纸杯接了点水放到茶几上，“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殷子潜正好渴了，拿起纸杯咕噜咕噜喝干整杯水，感觉干渴的喉咙被润湿过后才回应：“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这人，聊天都不能好好聊……算了算了，我先回答你也行。我不跟你说过吗，我在这里打工。好了，到你回答我了，你来干什么的？”
　　“……来找你。”殷子潜本不愿回答，可既然对方已经坦白了，他也没有继续隐瞒的理由，便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复了对方。
　　“嗬？来找我？不见得吧。在广播台每周和我吵得要生要死的你会特地来找我？来看我笑话到还差不多。”明明是很小的音量，禤桥却听见了。他把背靠在沙发上，翘起腿冷笑两声，“好了，现在让你见到我了。那你要拿我怎么着，回去告诉大学里的所有人吗？”
　　禤桥带着刺的话刺痛了殷子潜的心。他猛的站起来，把手里喝空的纸杯捏扁后用力扔向禤桥的脸。
　　“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难道你很希望我回去开了广播台的广播告诉全世界‘禤桥在酒吧做安保人员’？！”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音量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好几个度，“你一直都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一口气吼着说完这么一大段话，殷子潜觉得有点累，大口大口喘起了气。
　　面对突然大发雷霆的殷子潜，禤桥也站起身来。禤桥自带的身高优势让他即便不说话也有几分压倒性的气势。可这对于现在正气在头上的殷子潜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总是没说两句就发脾气的人是你吧？我也很想好好和你说话。”禤桥似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话也没刚刚那么尖锐，“好吧，我也不想和你吵。刚刚是我说话太刻薄了，我道歉。”
　　头一回听禤桥主动道歉，殷子潜在吃惊的同时也瞬间冷静了不少。他特意摆摆手想要驱散开当下尴尬的气氛：“我接受你的道歉。”
　　禤桥闻言点了点头，重新坐到刚刚的位置上，殷子潜也回到自己刚刚坐的地方。经过刚刚那番被强制平息下来的争吵，殷子潜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再开口了，只得忍受着这尴尬的沉默盯着禤桥。
　　不过显然禤桥比他更不能忍受这种气氛。两人沉默了没过两分钟，禤桥就主动开始了别的话题：“朝晖告诉你的？”
　　“嗯。他让我过来的。”殷子潜不想又引起无谓的争吵，决定这次实话实说。
　　“那个混蛋，我都让他不要告诉别人了……”禤桥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所以你就来找我了？没想到你居然会听那家伙的话啊。”
　　“……只是我想来而已，和他无关。”殷子潜别过头去，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起来。
　　“什么意思？”
　　“就是说……朝晖认为我应该更加了解你的事情，就给了我你打工的地址。其实我大可以不来，只是我觉得……如果想缓和我们的关系，来一趟也很有必要。”殷子潜支支吾吾地吐出一段话后低下头来，他不想和禤桥对上视线。
　　禤桥闻言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是觉得我这么做很无聊很没必要吧，浪费了他的时间，指不定还要被上司骂吧。也对，一直以来和自己都不对头的‘搭档’，在这没几个星期相处的时候才说想缓和关系，这话没有一点说服力。
　　殷子潜有点沮丧，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还气势汹汹地要和禤桥吵架，现在他又后悔来到这里甚至是让禤桥帮自己解围了。自己都在干些什么啊。都怪任朝晖说了那样的话，让他做这些毫无必要的事情。
　　他正懊恼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感觉到身旁的沙发凹了下去。殷子潜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却震惊地发现禤桥竟主动坐到了他旁边。
　　“想和我搞好关系，第一步，别坐得离我这么远。”禤桥褐色的双眸对上他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碰你，所以我还是和你有一点距离的。现在这样，你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吗？”
　　禤桥那双眸子里的眼神实在是过于真诚，使得殷子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今天的我真不像是平时的我，居然会这么爽快地接受平时自己讨厌的事情。是因为来到了这种奇怪的环境吧，环境会影响人的状态，这句话还真不骗人。意识到自己居然痛快地摇了头，殷子潜为自己的举止所疑惑。
　　“行。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和我搞好关系，不过我也不想管这些。”禤桥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有关这件事，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聊。我现在还在上班，这样，你在这里等等我，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回宿舍。你住4栋405对吧？”
　　“啊？”听到禤桥流利地报出自己的宿舍号，殷子潜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住405？”
　　禤桥脸上立刻露出尴尬的神色来：“这……我其实住在你隔壁，你没留意而已。不说这么多了，我先去工作了，偷懒这么久，经理该骂我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就急匆匆地打开门跑出去了。
　　殷子潜看着被关上的门，蹙着眉轻叹一口气。原来禤桥是这么个行动干脆的人吗？他此前从不知道。不，也许是他早就知道，只是因为对他有偏见而装作视而不见而已。今晚的对话虽算不上是很和谐，但总比以往要好，至少争吵没有发生。
　　说不定，禤桥这个人，也不坏？
　　面对脑海中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念头，殷子潜比起排斥，竟出乎意料地感到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