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列车》牧童的花园

3、第一章 背着帆布包的狸花猫

　　宠物列车
　　第一章背着帆布包的狸猫(I)
　　I
　　像往常一样，河狸站长出现在站台上的时候，就是等着迎接即将进站的列车。清晨的阳光照在它身上，它昂首望着远处山谷间升起的两道彩虹，用手拍了拍自己身上泛着光泽的皮毛。
　　随着汽笛声传来，列车缓缓驶入站台，车头在站长的引导下停了下来。
　　车厢门打开了，壮硕的棕熊列车长走了下来，身后是两只浣熊和两只德国牧羊犬。牧羊犬拿着工具，它们的职责就是检修列车运行状况，并且在这个车站为车辆补水。浣熊是餐车厨师，之所以由这个物种来担任列车的厨师，大概是因为它们爱干净吧。不过它们两个趁这个时间走到站台上，可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到车厢外面透口气。
　　列车长用几乎是振聋发聩的嗓门热情地跟站长打招呼：“早上好呀老朋友！”河狸却用忧心忡忡的语气回应：“还是老样子，我担心的事情不是你的列车，而是你们。”
　　“人类？因为有了人类，才有宠物。”
　　“你说的是不错，人类和我们的关系是密不可分，但是在他们的世界里，我们仅仅是附属品和玩物，很多人对待我们是充满善良，但也有不少人就是漠视我们的生命，买卖、杀戮、虐待……层出不穷”
　　“你说的不是杞人忧天，确实每天都有这些事情发生。但你也可以看到或者了解到，人类也在努力阻止这一切。更多时候，他们把我们当成是工作和生活中的伴侣。别忘了，因为有爱，才会有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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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台上的空气一瞬间凝固起来了。牧羊犬机修工对着远处叫了几声，而河狸感觉到了一种天生的敌意。棕熊列车长却只是嗅到了猫科动物的气味。
　　在它们的视线里，一群猫正踩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走向它们，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只骨瘦如柴的灰色狸花猫，不时往身后瞧几只小猫。而它的身上竟然背着一只打着补丁的帆布包。此刻，它的目光里充满着警惕和疲惫。每向前迈出一步路，都像是要耗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一般。
　　……
　　花花这个名字作为一只看守农场粮仓的田园猫来说，名字可能有点俗套但又不缺乏田园气息吧。其实这个名字对于猫咪来说可有可无，因为它们之间很少甚至根本不用人类强加的名字相互打招呼，反正见面了直接就喵呜喵呜，大家名字好像都一个发音。花花是农场主从别的地方抱来的，名字则是农场主女儿给起的。花花来到农场的原因很简单，粮仓里的老鼠太猖獗了。农场收获的粮食都要堆放在粮仓里，而田鼠则成群结队地在粮仓里吃饭睡觉游戏打闹，它们一落户就成了秦朝丞相李斯说的“粮仓鼠”。本来以为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日子繁衍生息了，结果农场主人把花花抱了回来。那时候花花还是一只刚出生两个月的猫咪，当第二天早上看到粮仓里躺着一长串田鼠的尸体，其中还包括两只被利齿和利爪误杀的体型弱小的鼩鼱。农场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从此后花花就开始居住在粮仓的阁楼上。
　　作为一只田园猫，抓老鼠是天经地义的任务。这同样也成了花花留在这座农场的唯一理由。平时它喜欢趴在阁楼上，透过窗户看远方田野的风景。或者走出粮仓，跟看门的老黄一起玩耍。老黄是农场主养的一只黄色田园犬。在花花来之前，每天的任务就是待在农场大门口，见到陌生人就使劲叫唤，见到熟人就上去嗅嗅人家的裤脚然后亲亲人家的小腿，摇摇尾巴，然后回到自己岗位上。花花来到农场之后，老黄就有伴了，两个人的伙食盆是放在一起的，吃饭时间就凑到一起吃。花花是只猫，到处跑。老黄是条狗，白天被铁链拴着，晚上则解开铁链自由走动。这个时候，整个农场都是它们俩的，它们可以到处无拘无束地奔跑和跳跃。老黄亲热地舔花花的脸颊，花花则调皮地戏弄老黄的尾巴。
　　一转眼，老黄更加老了，就算晚上也开始很少走动了。而花花则到了如花似玉的年纪。农场附近的公猫都开始蠢蠢欲动暗送秋波。不知为什么，花花兜了一大圈，看了一大波的邻居，就是没有一个是看上眼的。
　　有一天，花花在田野里独自玩耍，阳光下蒲公英在空中飞舞，它到处奔跑追逐身边飞去的蝴蝶。不知不觉跑到了另外一家农场的农田里，在一片花丛中居然露出一张陌生猫咪的面孔，毛色跟身边认识的所有猫咪都不同，阳光下蓝色的毛发很短很干练，目光中透露着一丝丝……好吧，这个词是“尴尬”。
　　谁也想不到，一只纯种的英国蓝色短毛猫，正在田野里找寻厕所（猫砂）。然后结结巴巴欲说还羞地问花花：“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花花第一次遇到问洗手间在哪里的猫，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直接回答它：“不用遮遮掩掩，这里是农场，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解决了，不要告诉我你不会趴开泥土。”
　　英国短毛猫为了彰显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转身走入草丛，这才发现自己指甲已经被主人修剪得整整齐齐，不得不在草地上很痛苦地趴了一个坑（接下去的过程就不说了）。
　　此刻的花花就在附近，竟然迈不开脚步了。等到蓝猫从草丛里狼狈地钻出来的时候，花花冷不丁迎上去亲了它的脸。
　　其时正是农场麦苗青青野花遍地的时节，花花带着英国短毛猫走在这乡间的田野里，花丛中，奔跑，打滚，捉蝴蝶。
　　渴了，花花带着它去河边喝水。花花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每一处河岸与每一条河流。英国短毛猫既对眼前这陌生而漂亮的精致欣喜，又对这种原始的饮水方式心存畏惧。它小心翼翼地来到岸边，低下头的刹那，见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一个同样瞪着灰色瞳仁的短毛猫正凝视着它。此刻一阵风吹了过来，河水荡起的涟漪让这张面孔顿时扭曲得支离破碎，它于是惊恐地伸出爪子去挠水里的影子。惹得一旁的花花对着它发出了鄙夷不屑的声音：“你真是少见多怪！把头低下去喝水都不会吗？”
　　英国短毛猫对自己刚才的惊慌失措感到非常尴尬，自嘲地解释：“都说乡下猫咪孤陋寡闻，实际上城里的猫咪才是坐井观天。”……孤陋寡闻？坐进观天？这些文绉绉的词都是花花第一次听说的，虽然表面上不愿意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内心却愈加喜欢上了这只短毛猫。
　　……
　　II

　　第一章背帆布包的猫（II）
　　远处的积雨云很快就移到了头顶，天空开始变得昏暗。狂风卷着落叶和花瓣在广袤的乡野到处肆虐。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时光，现在又变成倾盆大雨了。
　　花花带着短毛猫狂奔到粮仓躲雨。两个猫咪，浑身湿漉漉的，还带着泥土和花粉的气息。花花有点自豪地带着短毛猫窜到阁楼上，闪电的锐利光芒不时透过窗户刺进阁楼，花花早已对这种暴雨和狂风习以为常。此刻是面对一位客人，尤其是一位心仪的客人，反倒有点手足无措。
　　雷声轰击着猫咪敏感的耳膜，空气里布满了花花的味道，还有对方的粮食散发的味道。此时夹在两只猫咪之间的空气里，又散发出了短毛猫淋湿后的毛发味道，那是一种让花花终生难忘的味道。
　　雨停了，窗外的天幕上星光灿烂，银河在猫咪的眼里变得格外璀璨夺目。而此时两只猫咪的目光彼此相对，一股又一股的暖流从双方的额头一直流淌到尾巴尖上。
　　雷雨过后的清爽空气，一阵又一阵的灌进阁楼。短毛猫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花花摇了摇自己的大尾巴，以一种不失优雅的姿态窜了出去。
　　当花花再次出现在蹲坐着的短毛猫面前，嘴里叼着一只肥大的田鼠和一只弱小的鼩鼱，一肥一瘦这种搭配在短毛猫面前像餐桌上的餐点一样摆开了。
　　短毛猫眼神中露出惊讶，对于眼前的鼩鼱身上散发的气味，还有这只血肉模糊的田鼠，显得无所适从。既不愿辜负花花一片盛情，又不愿违心去吃自己从没有吃过的所谓食物。从记事开始，它的饮食就被人精心照料着，从来都是那些优质的猫粮，还有经过净化的饮水。当然还要每个月都无法躲避的身体检查和各种预防药物疫苗等等，使得它以为猫咪的生活待遇都是千篇一律。
　　但是现在，当它在野外狼狈地在野外找寻猫砂，后来又不得不使用剪掉指甲的爪子去掩盖排泄物的时候，它就开始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属性了。宠物！对，我是一只宠物！养尊处优的宠物！从我出生后喝的第一口羊奶开始，就注定了我脱离了猫咪原始的野性和生存技能！
　　“吃吧，这只老鼠可是我费了很大劲才逮到的。还有这个小老鼠，味道也不错。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抓了肥的，也抓了瘦的。这种小老鼠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尝尝吧”说完就殷勤地把“小老鼠”叼到短毛猫的脚边上。
　　“其实我一直吃的是猫粮”这句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像一个养尊处优饮食考究的城里人遇到一个热情好客的农夫，面对一桌朴素的菜肴，他就算不习惯也不能说出来去辜负人家的一片盛情。
　　你不吃，我吃！
　　当花花在短毛猫面前大快朵颐的时候，短毛猫在这种视觉的刺激下愈加饥肠辘辘，肚子很不忠诚地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好吧，一起吃吧……
　　可是这只所谓的小老鼠，还是算了吧。
　　“这个其实不是老鼠，它的名字叫鼩鼱，跟老鼠没有一点亲戚关系。老鼠被人类划入了啮齿目，而鼩鼱则属于食虫目。对于人类来说，偷吃庄稼和粮食的田鼠有害的，而为庄稼农田吃掉害虫的鼩鼱是有益的。”
　　“好的，我以后不会抓这些小老鼠了，哦不对，叫鼩什么精？”
　　“鼩鼱！属于哺乳纲食虫目！”
　　夜色从凉爽变得清冷了。
　　两只猫咪依偎在阁楼上，窗外月亮升起来了。
　　“这是下弦月！每当下弦月升起的时候，古代的猫咪就开始举行仪式，为自己能给人类剿灭鼠患和带来丰收而庆贺。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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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I
　　宠物列车
　　第一卷背帆布包的猫
　　第一章背帆布包的猫（III）
　　夜晚对于猫咪和人类是一样的，有的时候是一段漫长的时光，有的时候又是稍纵即逝，甚至来不及回味片刻。
　　东方的天际升起启明星的时候，这两只猫咪仍然依偎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农场的鸡舍里则传出了公鸡的打鸣声，鸭子也成群结队地下河游泳，在岸上摇摆着身体，发出嘎嘎的交谈声。而狗狗老黄则站在粮仓外面，对着阁楼的窗户狂吠了几声，显然他很不欢迎这只灰不溜秋的不速之客。
　　当短毛猫听到狗狗的狂吠，立马站起身，透过窗户观察着老黄的一举一动。相对于前一天田野里手足无措的表现，这一刻短毛猫却显得出奇冷静，应该有的慌张和恐惧一点也没有出现在它的身上。
　　“人类有一句话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它镇定地伸了个懒腰，活动开身躯，准备下去跟狗狗打架了。
　　昨天夜里还慢条斯理地跟花花聊各种故事和传说，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一样，到了早晨却被狗狗的几声吠叫激发了血液里的斗志。花花也没有料到这个看似笨手笨脚的短毛猫，居然一眨眼功夫就恢复了猫咪该有的野性和勇气。就这一刹那的功夫，花花内心深处愈加喜欢这只短毛猫了。
　　这时候粮仓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急促的脚步声像潮水一样涌入了粮仓，然后是一阵木质楼梯发出的咚咚声。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弓着身子来到低矮的阁楼上，一把揪住正要跳出窗外的短毛猫。一只毛绒绒的大手把同样是毛绒绒的短毛猫脖子背后揪住了，二话不说就走下楼梯，依旧是咚咚的声音，此时叠加了一阵猫咪的挣扎求救声。花花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蹿上壮汉的肩膀，要咬住他的耳朵。这时候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横空拦在了花花的肚子上，花花身子失去平衡，摔下来，往下连续滚了两层楼梯才重新控制住身体。花花头有点晕，抬头一看，原来那只残忍的大手属于农场主，自己的主人。
　　农场主一脸的怒气：“这只猫是城里来度假的，主人最近住院了，他的孩子就把它送到乡下的农场来，让它呼吸一下到处是鸡屎味的空气，还有品尝新鲜的田鼠肉。结果它趁人不注意逃了出来，再狡猾的猫咪终究斗不过人类呀，他们还是找到这里了。希望不是你教唆它出逃的，他们家跟我们家也算是世交加邻居，我可不想让自己下不了台。”
　　农场主用他的大手灵巧地抱起了花花，放到阁楼的地板上，转身就下楼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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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毛猫离开后，花花继续过着之前习以为常的日子。巡逻，狩猎，吃饭，睡觉……
　　可是，当漫步在田野里被暖风熏醉的时候，当游走在潮湿的岸边凝望河流的时候，当屈身在阁楼窗口欣赏月色的时候……它总是会想起短毛猫的模样和说话的声音，还有它绒毛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温暖的气息。花花喜欢听短毛猫讲故事，其实不在乎故事的内容，只是喜欢短毛猫的声音和语调。
　　有一天夜里，一只迷路的田鼠误打误撞爬上了粮仓的一根房梁。花花像往常一样观察到了动静，趁着满月的清辉，想从阁楼腾空一跃到房梁上，然后去抓捕这只猎物。在月光的轻抚下，花花施展明捷的身躯，腾空一跃……却没有跳到房梁上，身躯往下坠落，急速坠落，四仰八叉地掉在粮仓陈年的谷堆上，在谷堆顶上砸出了一个坑。花花痛苦地喊了声“喵呜”，然后起身，看看四周。还好没有一个朋友目击到这个丢猫现眼的场面，至于那只老鼠，捡了一条命赶紧一溜烟逃走了。第二天，花花整天都晕乎乎的。吃饭的时候，一口没吃就呕吐了。老黄走过来关心地问它，公鸡和母鸡也过来关心地问它，刚从河里游泳上来的鸭子和鹅也过来问它：“是不是怀孕了？”花花这才注意到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还有最近在身上发生的一系列变化。
　　我怀孕了！这是花花自己对自己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