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虚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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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怀侧头看着他，这个少年时便常厮混在一起的好友，半响。“你这人总是现实的可怕。”
但也正是这样，他的那份对于信念的执着才能一直坚定到现在。大抵，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了他吧……
话头一转，李少怀又靠近沈仕卿低声问：“有了华家做后盾，这次第二集团军军长的位置可谓是十拿九稳了吧。”
沈仕卿微笑不语，拈着一块杏脯细细品着，似乎品出百般滋味。
梆梆的叩门声轻轻响了俩下，一张粉妆芙蓉面现在推开的门缝间，低低柔柔地唤着：“卿之，你来了？”
“瞧你，一脸的油彩，跟只小猫似的。这么急作甚，我又跑不了。”沈仕卿牵着他的手引到桌前坐下，唤来随从端上一盆水，淋湿了帕子，小心地一点、一点拭去云筱逸面上的脂粉，小心翼翼，仿若对待最精致的瓷器般用心。
油彩慢慢褪去，隐藏在脂粉下露出了一张玉人细致的小脸。修剪的柳叶纤眉，一双水眸盈盈传情，神情温柔迷离，似少男又若少女之态，可谓绝美之姿。
云筱逸仰着脸，雾气熏染的眼眸亮得出奇，直直地盯着沈仕卿，梦呓：“我是真怕来晚一步，就找不到你了。”
一双修剪保养极好的素手小心地轻扯他的衣袖。“卿之，一会儿待我换了衣，咱们去前门大街转转可好？听说这几日有集市，热闹得紧。”
沈仕卿低头，正对上云筱逸的双眼，那里漾着深刻祈求却又充满水般的无悔柔情，莹亮得叫人不忍再睹。
叹口气，一把把他拉进怀里坐下，哄道：“今个儿真是有事，过来看戏都是在公务中得了空子溜出来的。不然这样，明儿晚上，我让人去接你，咱们去得来顺吃涮羊肉？”
长长的指挑起云筱逸柔美的面容，俯在他耳边挑逗：“天儿见凉了，也给你好好补补身，省得日夜辛苦，亏了身子。”沉沉的气吹进他白玉雕成的耳朵，引起一阵战栗。
听出了沈仕卿的弦外之意，云筱逸瞬间烧红了双颊，又羞又急，站起一把推开不正经那人，一双水瞳荡着春波，狠狠地横了他一眼，引起一阵低笑。
“我说二位，这儿还有一大活人呢！”李少怀戏也看够了，眼睁睁地见自己被当成木头摆设，吵吵开了：“我说您二位，我跟这儿坐了大半天了，敢情是透明的？”
云筱逸这才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人，“这位是……？”
虽说往日里按着行规总是给他发俩张帖子，可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来。不过，自己也不喜欢他身边跟别个人儿就是……虽说，那是早晚的事……
“喔，你不是给了两张帖子，今个儿就顺道一起来了。”
沈仕卿瞪了眼李少怀，却没多做解释介绍，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掏出西服口袋中的金表看了看，他转头对李少怀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不是还得回司令部一趟，现在走吧？”
接过随从递来的外套穿上，沈仕卿回头对云筱逸交代道：“这样，我明儿派车到院子里接你。你待在家别乱跑，街面上现在不太平，可别出了什么事。”
云筱逸垂着头，长睫掩去眼中失落的黯淡，直到听闻最后一句，睫毛微颤，唇角沾染点点笑意，柔顺地点头应了，送二人出了厢房。
二人待随从打开车门，上了车。
“对了，我听说日本人想要云筱逸在他们司令生日那天去唱戏，被他拒绝了？”刚从戏园子里出来，李少怀掸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问道。
“好像听他说过这么回事。”沈仕卿瞧了他一眼，“怎么？”
李少怀沉吟半晌，方才开口：“卿之，若是为了大业，这个人……还是放下了吧。”留在身边，迟早会毁了他们的计划。
他转过头，漆黑的眼盯住莫名的朋友，“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少怀从来不曾管过自己的韵事，为何这次横插一杠？
李少怀也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盯着他，极其认真：“因为你认真了。”若是不认真又怎会一连七天去捧云筱逸的场儿，若是不认真又怎会对他有某种程度内的纵容。
“认真……？”沈仕卿微微侧头躲过他烁烁的目光，皱眉低语。
自从在老爷子的寿宴上遇见直到如今，他到底对于自己算什么，还真没有细想云筱逸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若说是爱，算不上，他还不足以影响自己的决定。
只是他那一双水盈盈的双眼总是带着无悔的情意，轻易地拨动自己内心那一根坚硬的弦。可是，若是说要在他和前程之间做个选择……
俊朗的面上泛着冷冷的霜，“你放心，我自是有数。”
李少怀长叹一声，“日本人那事你要小心，别被搅进去了。”
沈仕卿的祖父曾是早前清廷的九门提督，与自己当侍读学士的祖父算是世交。他从小见国家不振，被强敌蹂躏，便立下从军建功驱蛮夷的志向。而自己也甘愿跟着他，任凭自家老头子叫嚷着家门不幸，一味的弃文从武。
如今眼看他要被一个戏子坏了自己的前程，自己又岂能不管？
“他有那些官太太、记者关注着，日本人也不好动手的。我不会误了正事的。”沈仕卿不甚在意，轻描淡写地回道。
“你家老爷子答应题字了？”默默地转移了话题，不在云筱逸身上兜兜转转。
“咳，昨个儿晚上就写好了，晚上跟我回家拿去，老爷子说好久没见你了。”
话锋又一转，再次回到风头上。“不过，你要是结婚了，这么一个尤物绝对享用不了了。姓牛的那家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肥差，若是出了一丁点儿差错，仔细被他们抓着了小辫子揪着不放。”
“那一家小人！”沈仕卿冷冷哼道。
牛家人在京城中仗着自己与区军长沾亲便横行霸道，现在还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没错，他们就是一家小人，可你又能怎样？再者说倘若你未来的岳丈听到了风声，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华家可是不好相与的。”
终于，
沈仕卿微微侧过脸，望着街上快速后退的景色，脸上现出坚毅的神态，“我知道，区区一个戏子而已，扔了就是，绝不会让他坏了我的大事。”
按说已得到了他的回复，李少怀却没有丝毫的开心。
看着自己好友冷漠结冰的眼睛，缓缓开口：“本以为你会有些不舍，没想到……有时倒真觉得你这个人是真可怕，没有舍不了的东西。”
俩个真，道出自己内心的敬畏。
可是，这样的他，也是深深寂寞的吧……
沈仕卿没有搭腔，阖上双眼，背硬生生紧紧挺直，显现孤寂而生硬的线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虚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