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的女儿》只取一瓢也不取

52、第五十二章

　　夏冰站在眼面前，微胖，憨厚，黝黑。

　　静蓝心里有点凉，夏冰除了身高能符合静蓝心里理想的要求，其他每一样符合的。静蓝心里对男朋友的勾画是有匀称的身材，白静健康的肤色，轮廓羡慕的脸庞。（其实就是笪逸轩的样子）

　　“静蓝啊，不错不错，听说你在姚镇办了个不小的服装厂啊。”夏冰母亲开口了，说话中气十足，媚俗十足，势利十足。

　　“阿姨，不是厂，只是个小作坊，帮别人做些来料加工的简单活。”静蓝保持礼节性回答。

　　“哎呦，别客气啦，你妈妈都说啦，有十几个职工呢，不小啦，挺厉害的呀，以后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子放心吧，我给你带孩子，你定心办厂，我保你没有后顾之忧。”夏冰妈妈显然已经认定了这门亲事，已经把面前的静蓝当成了儿媳。

　　静蓝有点恶心，这些俗透了的中年女人，一见面就想到了结婚，想到了生子。恋爱对她们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最不是事。

　　静蓝想逃，她实在不愿意在这里再多呆一秒钟。她推说厂里有事，先走了。从头到尾她都没跟夏冰说一句话。她想母亲至少暂时会消停一阵子吧，也好。

　　第二天，大家正在吃午饭，夏冰母亲来了。静蓝的厂在校园的里面，到厂里要经过校园区。

　　“师傅啊，你好啊，我来找静蓝的，我是她婆婆，给她熬了一锅鸡汤送来，这丫头成天忙，都顾不上好好吃饭……”

　　夏冰母亲这种自报家门的高亢和亲近，让所有不知情的人都认为静蓝和她们家已经来往了好久。

　　热心的门卫把她领到静蓝厂区，“蓝厂长，你婆婆给你送鸡汤来啦！”农村人特有的淳朴和好热闹把气氛掀起了高潮。

　　厂里女工唰一下都哄了出来看热闹。

　　“你们都是我家静蓝的职工吧，来来来喝鸡汤，我炖了一大锅呢！”夏冰母亲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你是静蓝婆婆？这么快啊？”红娟很诧异。

　　“不快不快，我们早就知道静蓝啦！”夏冰母亲又是一个语言艺术家，把认识和知道画上了等号。

　　从车间赶出来的静蓝看见这一幕，哭笑不得。心里纳闷，这么个口齿伶俐八面光的母亲怎么就生出夏冰那么个老实憨厚的儿子呢？这母亲也算是半老徐娘，怎么说都能算同龄女人里的佼佼者。

　　从此隔三差五夏冰母亲就会送吃的给她“儿媳妇”静蓝，那动静就差敲锣打鼓了，差役开道了。不仅如此，夏冰母亲还经常送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到静蓝家去。夏冰家跟静蓝家邻村，步行也就十几分钟时间。夏冰母亲从出村就开始咋呼了“我送点……给亲家！”于是她们一个村的人都知道静蓝是她家儿媳妇了。

　　到了静蓝村口，这个跟谁都自来熟的妇人，见谁都高声打招呼“我家静蓝喜欢吃……给她送点，我刚做的。”

　　于是一村的人都知道静蓝有婆家了。有人还嘀咕“看不出来啊，人家早就定婆家了。”

　　“真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这梅如花就是个笑面虎，人家是鸡蛋里挑骨头，她是鸡蛋里满满的骨头。”

　　“可不是嘛，甄福娣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千挑万选，怎就就挑了这么个亲家呢？”

　　“只可惜了静蓝那丫头，摊上这么个娘，从来就没把丫头当丫头！”

　　“静蓝这丫头真实命不好，在家没摊上个好娘，到婆家又摊不上个好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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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人七嘴八舌，都替静蓝不值，替静蓝叫屈。

　　“甄福娣就是个瞎子，眼睛瞎通了，这女人家神经病，病的不轻！”荣国富咬牙切齿，狠狠甩出这句话。

　　“你就这么没有反抗精神？连将来的终身伴侣也这么听别人安排？就你那婆婆，就是个人面前人话鬼面前鬼话的怪兽！”我对她这种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态度很愤怒。

　　“别这么说，她再怎么虚伪好歹也比我母亲有了母亲样，至少还能装装样，至少每天都能做点好吃的给孩子。”

　　静蓝对婆婆的要求也让我诧异。缺少母爱的人内心是世上最贫瘠的沙漠，只要一滴雨就能滋润。

　　“夏冰虽然哪哪都不符合我的标准，但至少他憨厚，善良。帅气，英俊有时候也是不安全因素！”静蓝这逻辑更让我瞠目结舌，但我立马想起了她说这话的缘由。

　　一次伤，一生伤。她一生都走不出成长的阴影。

　　静蓝和夏冰交往不到半年，严格说没几次。两家母亲已经筹划婚事了，连传统的订婚仪式都省了。

　　嫁妆是必须要的，静蓝想自己准备。只有这个环节她以为是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的。

　　“静蓝啊，你很忙的，嫁妆就我来操办吧！”静蓝母亲自告奋勇，勇于承担替静蓝置办嫁妆这个巨大工程。静蓝心顿时凉到了底。

　　“为什么你就不能自己做回主呢？”我真的很愤怒。

　　“算了，我在常市时她都能操控，现在我就在桥镇，她想到厂里闹还不是易如反掌？再说就让她最后在好好赚一次吧，以后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了。”静蓝太了解她母亲了。

　　从此以后静蓝母亲只要买一件东西就跟静蓝报账，哪怕一只塑料脚盆，一对热水瓶，两条毛巾，她都会跑到厂里大声喧哗：“我都挑了最好的啊，多少多少钱。”静蓝母亲对钱的记忆惊人，她会把同类商品从高到低的价格如报菜名一样报出来。只是她把自己买的那些东西价格窜了个位。

　　“东西蛮只要好用就行，有什么好的差的？”当静蓝父亲提出要给静蓝买些质量好的物件时，静蓝母亲如此回答她父亲。“再说都是带到人家去的，要那么好干嘛？”最后再挣出一句“把钱留着，以后给耀祖！”静蓝父亲只能闭嘴。

　　静蓝母亲不厌其烦地往静蓝厂里跑，她不嫌烦，却烦死了静蓝。静蓝一次性给了母亲一笔钱，那笔钱足够母亲把零零碎碎的东西置办双份了。电器产品都由静蓝自己采办。

　　静蓝总算消停了几天，差点忘了自己要结婚这件事。

　　安静了几天后静蓝母亲又来了，踩着饭点，跟全厂职工的一起吃了个便饭，就这个机会足够她把最近为静蓝采办嫁妆有多辛苦的历程宣讲一遍了。

　　“你们说，我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大，供吃供喝供穿供上学，没曾想现在还要赔钱贴嫁妆。”

　　“静蓝妈妈，没跟男方要点彩礼？”红娟接话了。

　　“要什么彩礼啊，我又不是卖女儿，再说了，要了彩礼以后我家静蓝在婆家还不被欺负？以后有的被数落呢！”静蓝母亲一付豪爽超然处处为女儿着想的慈母样。静蓝有说不出的嫌弃，她一直就知道母亲吃定了自己从不会当面揭穿她的这个习惯，从小就是，现在是，以后也是。静蓝给钱母亲，后来给钱婆婆从不会当众给。

　　“亲人之间不能有施舍感或优越感，如果当众给钱，真就成了赤裸裸的金钱关系了！”静蓝不知哪里来的这古老的亲情观、金钱观和道德观。

　　晚上，静蓝母亲又得到了静蓝给的一笔钱。

　　婚礼如期举行，简简单单。

　　那时候大家已经流行了婚纱照，我以为骨子里有浪漫气息的静蓝也会拍一套的。

　　“干嘛拍那虚无的东西，所有新娘一个样，都不是自己的样子！”静蓝的回答让我瞠目。

　　“如果新郎是笪逸轩，你也不拍吗？我才不相信呢！”

　　“没有如果的事，干嘛要去如果呢？沙若沙，我告诉你，生活是当下，不是如果！”难得看静蓝如此严肃地跟我说话，一时我有点不适应。

　　“笪逸轩是好男孩，他善良阳光帅气处处懂得不让人尴尬，他该有个沙姨这样的丈母娘！”静蓝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找男朋友就是找男朋友跟丈母娘有什么关系？”

　　“女孩嫁人不只是嫁给男朋友一个人，而是嫁给了他全家，男孩娶妻也一样！”

　　当时我搞不懂静蓝这神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