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龙（旭润/all太微）》阿风飞飞飞

37、左右围男润玉篇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布星台上，润玉正向晋升为上元仙子的邝露授课，便见一道黑红的光亮在栖梧宫上空划过。
　　心有所动，他授完当下的课程，嘱咐邝露好生布星挂夜，便匆匆化虹赶往栖梧宫。
　　他落地于留梓池畔的凤凰树下，那里躺着他的胞弟亦是他的仙侣旭凤。
　　“旭凤……”
　　然而，仔细辨认又透着不同之处，旭凤身上不着天帝冕服，却穿了魔尊的黑色朝服，周身萦绕的也不是纯净仙气，而是浑厚魔气。
　　这竟是他前世那个入了魔的胞弟！
　　于是，饱含爱意担忧的目光换做了纯然的担忧，他将一道转化成的火灵打入魔凤体内，细细探查对方的身体。
　　发现对方不过是身体有些虚弱，连暗伤都未有一二，他终是松了一口气将人送入寝殿内。
　　自接任天帝之职后，旭凤便搬到了璇玑宫与他一同生活，这栖梧宫除了仙侍日常的打扫外，平日里鲜有人进出。
　　如今，偌大的栖梧宫中，便也就只有润玉陪着这不知因何缘由穿越过来的前世兄弟。
　　“旭凤，你爱妻在怀、孝子承膝，缘何如此憔悴？”润玉立于床头，望着床上一身酒气、眉头紧皱似是陷入梦魇的旭凤叹息道。
　　他话音方落，床上之人缓缓睁开了眼。
　　二人四目交对，魔凤初时满目茫然，随即怒意滔天，一手撑起身体，一手化出琉璃净火，怒喝道：“何方鬼祟，竟敢冒充先天帝！”
　　“旭凤，是我。”润玉不急不缓道，他的身后化出应龙虚影。
　　与魔凤对坐于洗尘殿中，润玉告知旭凤此乃十万年前旭凤涅槃不久后的世界，非是他们天魔两隔的世界。
　　“时光回溯？世间竟真有此等玄妙之事？那、那我们还能回去吗？”魔凤焦急询问，言语中满是信赖与亲近，那十万年的冷漠疏离不再。
　　润玉有一瞬的恍然，随后真切道：“我会设法送你回去。”
　　魔凤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慌忙追问道：“你不回去吗？”
　　润玉揉了揉微微隆起的腹部，眸含幸福柔光，道：“不了，这里有我挂念的一切。”
　　魔凤这才察觉到润玉身上的不同之处，他以灵力稍稍往润玉身上一探，便是大惊失色道：“你、你身上何以有生灵的气息？”
　　润玉正要开口回答旭凤的问题，门外传来一道怒喝声：“何方鬼祟，竟敢冒充本座！”
　　二人寻声望去，门外之人正是此方世界的现任天帝旭凤。
　　得知面前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就是那个他醋了很久的家伙，甚至还在交谈中听到对方多次劝润玉回原本的世界，旭凤心中警铃大作。
　　他一把将润玉护在身后，警惕地望着魔凤道：“他现在是我的玉儿，你自己弄丢了哥哥，别妄想从我手里抢过去！”
　　身后的润玉耳朵一红，轻斥道：“胡闹。”
　　魔凤瞧出二人之间古怪的氛围，狐疑道：“你们……”
　　未等魔凤问完话，旭凤与润玉十指相扣抬与魔凤眼前，炫耀道：“如你所见，我俩现在是仙侣，而且他的腹中已有我的骨肉。”
　　为旭凤之言所惊，魔凤脸上现出了魔尊不该有的呆滞神色。

　　魔凤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与润玉竟成了这样的关系，而从旭凤口述中得知是这位天帝陛下纠缠于自己的亲兄弟。
　　“他是你的兄长！亲兄弟！你怎么可以……”魔凤对着那一脸坦然的旭凤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地喝问。
　　身上的魔气险些暴走，是一旁的润玉握住他的手，以着柔和而坚定的语气安抚他道：“旭凤，错不在他。”于是，他那满腔的怒火便似被捅了个窟窿全数泄了去。
　　“哥……”他无奈地回望于润玉，叫出了十万年未曾唤过的称呼。
　　润玉还欲再劝解他几句，那怒火的源头旭凤瞧着二人相握的手打翻了醋缸，一把将润玉的手扯进了自己的掌中牢牢握住，虽然霸道倒也小心着没有伤到润玉。
　　于是，润玉的注意力便又回到了旭凤的身上。
　　“你呀。”
　　仅这两字让魔凤有了恍惚之感，很久很久之前的年少时候自己惹了祸润玉也是这般宠溺而无奈地叹息一声，然后默默地为他善后。然而此刻的这声叹息又与那时的不同，里面包含的爱意明眼人都瞧得见。
　　与此同时，他被隔绝在了两人之外。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失而复得的兄长显然并没有重回他的身边。
　　魔凤在走出栖梧宫之前，润玉已提前派人通知众人他的身份，故而他跟着旭凤、润玉一路走去，众人对他的出现好奇多过了惊讶。
　　反倒是他，才惊喜于这个世界的母神并未身死，而是历劫赎罪，又错愕于一对双胞胎嚷嚷着“二哥救我！”扑进他的怀里，而他的对面匆匆走来他的父帝太微、水神洛霖与一陌生男子，三人之间的气氛古怪得很。
　　他的直觉果真不错，随后他便得知父帝与水神、大伯结成了仙侣，这陌生男子正是前世那位舍命献出玄穹之光救他性命的大伯廉晁。
　　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他的三观被彻底重塑。
　　长辈的感情纠葛，他不欲干涉，也无权干涉，可兄长之事，他却做不到置身事外。
　　他觉得既然天道给了他机会寻到兄长，他断然不能再把人给弄丢了。
　　何况这个世界的旭凤幼稚、冲动，根本不是兄长的良配。
　　于是，在他重塑三观的如今，他与旭凤拉开了夺兄之战的序幕。
　　这厢，旭凤避开他与润玉说着体己话，他横插进去找润玉下棋，那厢，他刚走了几步棋，旭凤便贴着润玉与其说些甜蜜话语，把他臊得全然没了下棋的兴致。
　　这边，琪树之下，他与润玉回忆儿时快乐时光，旭凤暗暗施了法术洒了他满头落叶让他好不狼狈，那边，他使出琉璃净火报复，旭凤拔出凤翎箭反击。
　　偌大的天界，成了二人打斗的场地。
　　魔凤毕竟从异世而来，润玉怕他离开太久，那个世界会生变故，一心想要早点找到方法送他回去。
　　奈何这两个人，一个放着政务不处理，黏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另一个又想着法儿给那一个找不痛快，害得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省经阁、披香殿查找典籍，现在又搅弄得天界鸡犬不宁。
　　他终于忍无可忍。
　　“旭！凤！”
　　闹得不可开交的二人听闻，一个哆嗦，纷纷收了手，乖乖在润玉面前站定。
　　“你！给我回七政殿处理政务！”命令完旭凤，润玉又指着魔凤道，“你！跟我一同去省经阁找寻回去的方法。”
　　旭凤乖乖离去之后，润玉正要与魔凤一同前往省经阁，却见魔凤并无挪步的意愿。
　　“旭凤？”
　　魔凤迟疑地开口道：“不回去，也无所谓。”
　　润玉听罢，诧异道：“你这是何意？”
　　“你不回去，我回去了又有何意思……”
　　听出魔凤话中的抗拒之意，润玉厉色道：“那里有你的妻儿，你这说的什么浑话！”
　　“棠樾如今已是天帝，何须我操心？至于锦觅，我与她只做了一世夫妻，她有她的人生。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只有你。”
　　魔凤之言惊得润玉后退一步，润玉颤声道：“那十万年，你们不是……”
　　为防他摔倒，魔凤牵住了他的手，苦笑道：“不过是我找来她每一次的转世在你面前演戏罢了，我从未干涉过她的命运。”
　　“你为何要这么做？”

　　魔凤被润玉的问题怔住了。
　　是啊！他为何要那么做？一做又是十万年……直到润玉身陨，他才结束了那无聊的把戏。
　　他没有回答润玉的问题，反而是回忆起了往事。
　　“她第一世投生的是富家小姐，她的未婚夫婿是当朝宰相之子，郎才女貌瞧着甚为般配。我在她出嫁那天带走了她，她也很是欢喜。我陪着她度过了她作为人类的短暂一生，因此也有了棠樾。这一世，我们一家三口的确过得幸福，我与她曾错过的美好也得到了弥补。然而，她与我约定，我不干涉她的人生，她只陪我这一生，来世她要过自己的人生。而我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缺憾。送她重入轮回后，我独自抚养着棠樾，日子也就那样平淡地过着。然而，你第二次来见我，问我怎么不见她在身边。那一刻，我心慌了……”顿了顿，魔凤直视着润玉的目光，道，“你当天帝，我与锦觅终成眷属，这是我们三人的完美结局。我与锦觅已成陌路，你身上又会出现什么变故呢？我失去了太多太多，我们好不容易和解，我实在是怕极了。于是，我撒谎了，我告诉你她跟着新结识的朋友远游去了。第三次你下凡来见我，我已找了她的转世来陪我演戏。这一演，便是十万年，就连棠樾也被骗了去。”
　　听完魔凤所言，润玉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又化作了一声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你这是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此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润玉也没再向魔凤提起让他返回原来世界的话题，仅仅是独自寻找方法。
　　他虽不强迫魔凤回去，却也有种直觉，魔凤最终还是会回去的。
　　在润玉的默许之下，魔凤便在这个世界留了下来。
　　这就苦了旭凤，每天处理完政务，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能陪陪自家仙侣哥哥，便总能见着那讨人厌的魔凤围着润玉打转。
　　这人，赶么赶不走，打又打不过，偶尔他家亲亲兄长还拉偏架，斥他胡闹，让他好生憋屈。更可气的是，许是他对天界的那些家伙太好的缘故，让他们整日里没事干，以至于在他二人身边晃悠，吃瓜看戏。到了后来，他们竟设了赌局，猜他跟魔凤谁先被他家仙侣训斥，赔率1比7。
　　他就这么不得宠爱吗？啊？
　　要不是他已经当了这劳什子的天帝，他早掀了那些家伙的摊子。
　　日子就在这般吵吵闹闹中过去，一晃儿便是两年，润玉腹中灵胎结成，他们的孩子即将出世。
　　初为人父，旭凤又是欢喜又是惶恐。
　　破天荒地，他没再找魔凤的茬，而是虚心向对方求教。
　　谁让对方做了那么多年的单亲爸爸，照顾孩子方面肯定比一般家庭要有经验。
　　魔凤倒也没有计较他求教时话里话外的贬损，而是认认真真地为他指点，颇像个产科大夫，就连一旁的岐黄仙官都啧啧称奇。
　　瞧着这二人如何和谐共处，润玉暗暗松了口气，也把不久前找寻到的古老卷轴收了起来。
　　润玉与旭凤的孩子降生于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孩子落地啼哭之时，天幕上九星连珠。
　　寝殿的门打开，涌进了乌央央的一群人，帮着岐黄仙官一同为润玉助产的魔凤让开了位子，站在人群之后。
　　恰逢润玉抬起头来，魔凤向润玉微微一笑。
　　只那一笑，魔凤毫无征兆地化作流光消失了。
　　——九星连珠，一切归位。
　　躺在床头柜子里的古老卷轴上写了这么一行字。
　　魔凤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他正趴在他住了十多万年的茅屋前的石桌上。
　　他的怀中抱着自己为润玉刻的牌位。
　　这几年来，他第一次面带着笑容醒来。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
　　梦里，润玉并没有身陨，父辈们的恩怨得到了解决，所有的悲剧不曾发生，他与润玉没有为了锦觅反目成仇，反倒成了仙侣有了孩子。
　　一切美好地让他心生向往。
　　他的心念微动，抬眼望向北方的璇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