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之二七华殇》二**人

31、品相思

　　话说这南笙境内，近日倒是有一桩奇事。数百名身着僧袍、头戴喇叭帽的番僧，抬着一顶明黄色的莲座，自西湟而来，要到那琼海须臾岛去。只是自西湟极西之地，前往南笙极南之所，本就是山高水远，只是这群和尚，偏偏选了步行。

　　这般阵仗，不会不引起南笙朝廷的注意，只是那西湟喇-嘛心念大师一早便派了使节告知了南笙的皇帝，故而他们一路行来倒也无甚阻碍。只是数百个统一服饰的和尚穿行集市之上，倒也是一道奇特的风景。

　　汀州虽是不比江南，却也是有些烟柳之地。那些穿的桃红柳绿，如花团锦簇般地姑娘们，看着和尚们自街道巷里走过，一时春心荡漾起来，个个拿了团扇照面，恰到好处地将眉眼露出，作出一番欲迎还拒之姿。若是胆大些的，当下便要嬉笑着去扯那些和尚的道袍，樱唇微启，口中仿若含了蜜饯，千娇百媚的嘤嘤呼唤：“小师父~来玩一玩吧。”

　　这群这些僧人之中，不乏些自小便被送上山的，从未见过此等场面，一下子被这一群莺莺燕燕给围住，还拉拉扯扯的，当下不由得大惊失色，举足无措起来，心道师傅说得果然不错，这女子果真便是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日后见到，可是要躲得远远的，以免自己被生吞活剥了去。几个小和尚止步不前，跟在身后的大和尚便不乐意了，当下便在他们的脑门上狠狠一敲，低声骂道：“痴货，还不快些走。”

　　好不容易将那些小货赶走，轮到自己走上前去，这些看来极为正经的成年和尚有模有样地将双手合十，对着这些女施主躬身行下礼去，竟是险些就将自己那光溜溜的脑袋掉进姑娘家的风华旖旎之处了。再看他们面容，却是眉眼低垂，目不斜视，大有一副坐怀不乱之态。那些小和尚看得眼也直了，心道师叔们果然是佛法通玄，面对这等厉害的妖物，竟是能做到临危不惧，当真是了不得，此番回到山中定然要好好通读经文，可不能再偷睡打盹了。

　　“阿弥陀佛。”一位身着明黄配深红底纹袈裟的老和尚轻轻叹了声佛号，惊醒了正唯唯间停滞不前的人群，“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又何故生了忧怖嗔痴呢！”

　　话音方落，原来那些或是惊慌失措、或是心猿意马着的和尚皆收回心神。

　　众女抬眼望去，但见那位出声的老者须眉皆白，面部皱纹纵横捭阖，一道惊心动魄的疤痕自他右眼处横亘而过，使得原本该是慈祥和蔼的面容变得阴冷狠戾了几分。这样盯了许多时候，竟是连心神都要被摄了去，众女一阵心悸，不动声色地整理好暴露着的衣衫，再不敢出声言语。人群之中，似有雪亮的恨意一闪而过，刹那间便已然消失无踪。

　　话分两头，却说这边，云晖被一道身影凌空掳去，立刻便被点了穴道，竟是想出声叫喊也作不得。当下在心中大骂崇阳白痴，此刻自己被人当作女子抢走，便是羞也羞死了。

　　却见那采花贼身着一身浅粉色束身长衫，杏眼桃眸，色眉微扬，一缕长发垂在额间，十足一个轻薄浪荡子。云晖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一阵恶心反胃，几欲呕吐出来。偏偏那人还作出一番轻佻之态，脚下径自腾挪，身体却已经俯了下来，只差分毫便要吻上云晖的薄唇。

　　“美人，让我来尝尝你的味道如何？”

　　云晖吓得连眼也闭了上去，心中暗暗叫苦，这该死的崇阳若是再不过来，自己的初吻可便要没了。

　　“嗖”的一声，一条墨绿色长鞭如一道闪电一般迅捷无比地抽打过来，正中那人即将落下的嘴唇。云晖猛然睁眼，却见自己已然落到地上，那位方才还满口污言秽语的淫贼，此刻却是双唇红肿，一脸狼狈之相。

　　云晖本以为是崇阳到了，连忙转身去看，却见一个身着暗红色紧身长衫的玉面公子哥立于五步之外的青石之上，手中握着一根墨绿色的长鞭。

　　“你是何人？敢坏我百里无香的好事？”采花贼双脚着地，一边捂着高高肿起的双唇，一边愤怒的说道。

　　那人自得一笑，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你姑…你小爷我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真武评》上排名第四的苏陌。我劝你还是快快放下怀中美人，免得我手中的乌柳鞭对你不客气。”

　　“哼，你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想那苏陌早在七年前便已销声匿迹，怎得会在此地出现？我料你这副模样，不过也就二十出头，哪里来的自信去管我的事。”

　　“找死！”那位公子被看穿了身份，不由得勃然大怒，当下便要挥鞭再打。百里无香却是阴阴一笑，侧身轻巧躲过，当下携着云晖再次踏空腾起，不过数步，便奔跃至百里之外。

　　玉面公子轻咬银牙，恨恨地将乌柳鞭收回，妙足轻点，竟也腾空跃起，追着百里无香逃跑的方向便飞了过去。

　　东海须臾岛上，那名身着白衣的僧人望着满地衰败枯落的洛桑花，摇头叹息，“已恨桑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他虽是那西湟国最为尊崇的六代□□，可只是因为如此，他便要斩去七情六欲，断了爱恨离合吗？修行十年，终究是那一日相见最是欢愉。只可惜，终是不能相见了。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白衣僧人轻轻吟诵，低头抚上缚在左手手臂之上的黑色发巾，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仿佛目光所至，看到了那人光洁美好的面庞。

　　都说相思苦，相思为谁苦。几转风雨路，还觉相思苦。
　　都说相思好，相思惹人恼。几番费思量，还道相思好。
　　都说相思愁，相思催白头。几经缠绵尽，还觉相思愁。
　　都说相思甜，相思梦香甜。几度黄粱过，还道相思甜。

　　既然他勘不破相思，那便去相思好了。既然他度不得众生，那便只度他一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