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另一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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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我的脸庞，梳不起的青丝轻轻点触着我的左脸颊，我深吸一口，风里夹带着熟悉的青草味。
青草味？！这是……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西凉的大草原上。远处有放羊的牧人，我惊喜地从地上爬起来，拼了命地往羊堆跑，许是被草原的风迷了眼，泪水不断从我的双目涌出，怎么擦亦拭不完。
突然，天空变得阴沉，脚下踩着的不再是青草泥土，而是那高高的山崖碎石，崖下是潺潺流动的忘川河水，想到从前，我“噗”地一声咧了嘴，视线却是愈加的模糊，像蒙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我闭上眼，两滴泪珠顺脸颊划下，耳边忽地传来了别样的声音。
“五郎，她已经死了，三十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我睁眼，知自己是在皇宫的大殿中，裴照虚弱地立于殿中央，一个少年郎在旁搀扶着他。他紧紧攥着李承鄞的手，喘着气，声音颤抖：“五郎，你醒一醒吧，她早就已经死了。”
我从未见过李承鄞这般神色，此刻的他面部狰狞，额角的青筋暴起，声音凶狠而嘶哑地对裴照吼道：“你胡说！阿照，你也晓得的，她是回西凉去了，她可把咱们都骗了，连你这么精明的人，也被她骗了过去。”
殿中回响着裴照一人的喘息声，一声一声，想是个破旧的风箱，我未见过双鬓斑白的李承鄞，更是没见过这样风烛残年的裴照。
“陛下……”裴照咳喘了几声，轻声唤到他，他的眼中的光亮如即将燃尽的残烛，声音亦是，“朝阳公主不是她的女儿，公主亦没有半分像是她的模样，你明明心里也知道。公主乃贤妃李氏所出，太子妃已经故去三十年了……十几年前我去看过，她坟上的青草都已经长满了……”
听到这番话，李承鄞像个孩童般哭出了声，我，亦是如此。
身边的一切又渐渐模糊，回过神，我已是坐在了突厥的红帐篷里，阿渡和其他几位侍女正在身后为我梳妆打扮，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和他们，我的眼眶又是一热。
其中一个侍女瞧见了，连忙那帕子为我拭掉泪珠，道：“小公主，吉时快到了，您可别哭花了妆。”
“你懂什么，”另一个侍女笑着道，“小公主这是想到要嫁给意中人，高兴地流眼泪了呢！”
此话一出，红帐篷里充盈着银铃般的笑声，就连平日里不常笑的阿渡，此刻也悄悄掩了嘴巴，无声地笑了起来。
我的眼泪更止不住了，挣开她们跑出了帐外，抓住在指挥布置场地的赫失，问他阿翁的去向。赫失见我满脸泪痕，也不敢多问，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大帐篷。
我和他道了谢，在帐门口用婚服的衣袖试了试面上泪滴，这才掀帘走了进去。篷里只有阿翁一人，阿翁见进来的人是我，走过来刮了下我发红的鼻尖：“待嫁的新娘子不在红帐篷里好好待着，这副模样到处乱跑，就不怕顾小五瞧见了，突然反悔不要你啊？”
我鼻子忽地一酸，抱住了阿翁，哽咽道：“阿翁……”
“怎么了，我的小公主？”阿翁抬手为我拭去流落的泪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是有人欺负我了，李承鄞那个混蛋，他杀了我阿娘，杀了顾剑，灭了突厥全族，就连平日与真心与他称兄道弟的赫失，最后也未能留得一条性命。还有对我而言最重要的阿翁……
我再忍不住，头埋在阿翁的胸膛，像个孩子般哭得厉害：“阿翁，我不要嫁给顾小五了，我只想留在阿翁身边，保突厥众人一条性命！”
阿翁轻抚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柔声地唱起那首西凉的民谣：“一只狐狸啊，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原来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
唱着唱着，阿翁不见了，我又独自一人立在了空旷无垠的西凉草原上，天空万里无云，风卷着淡淡的青草香，我闭上眼，阿翁的歌声还萦绕于耳：“一只狐狸啊，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左小腿处突感有东西在蹭我，我睁开眼，低下头，见是一只小小的绵羊，我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它背后的羊毛，小绵羊舒服且配合地“咩”了一声，我轻轻弯起唇角笑了一下。
“你说你要晒太阳，怎么晒了这么久啊？”
我抚羊毛的手微微一顿，震惊地抬眸，盯着站在绵羊堆里的李承鄞，他双手插在腰间，太阳刺得他微眯起眼睛，却依旧盖不住他眼中浓浓的笑意。
我张口想说些什么，李承鄞已经走了过来，抬指在我额上轻轻一弹，对着我笑道：“发什么呆啊，连你夫君顾小五都不认得了？”
“顾、顾小五……”我愣愣地将他的话喃喃了一遍。
“果然是一孕傻三年，”顾小五啧啧了两声，将我整个人扛在肩上，另一只手赶着绵羊群，笑得豪爽极了，“阿翁今早刚得了两坛美酒佳酿，我们可得快点回去，别让赫失那家伙喝完了，走咯，扛着我的傻媳妇，回家吃阿渡做的饭咯～”
“顾小五。”
“嗯？”
“你能再为我捉一百只萤火虫吗？”
“一百只太少了，等回去，我给你捉一万只！”
“好。”我缓缓合上了双眼，微笑着，身体渐渐与那草原吹的风融汇在了一起。
那只狐狸啊，最终还是等到了它的姑娘，至少，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另一种可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