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人间不是客》次元格子

4、第四章

　　陈云黛看着眼前玲珑阁的老板，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形容他。单单一句好看实在太过肤浅，无法表达他由内向外的书生气。而若是一句儒雅又似乎过于严肃，无法体现他浅笑中就透出的亲切。她想着，也许世间没有哪个词能够形容这位老板，若偏要形容，那只能是书中人、画中仙。那一身孺子气息，那一抹清澈浅笑，那一声温柔言语，只需要这一面之缘，陈云黛便深深印在了心里。
　　她第一次相信，书中画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她也是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一个人，由衷地想要赞美。
　　她心思单纯，再无其他。
　　“那请姑娘随我来。”老板又朝他轻轻笑了笑，这个笑容就好像今天的上海，少有的好天气，日头拨开了阴云，微风渐渐，暖和又舒服。见者如沐春风，心里头也被照亮了。陈云黛也回了一个微笑，跟着老板走到收银台前。
　　收银台后头坐着一位女子，看见老板拿来结账的发夹有些惊讶。她疑惑地看着老板，眼里透着不可思议。陈云黛瞧着，就更觉得奇怪了。
　　老板轻轻应了一声：“与第一台柜子上的那支昙花发簪同价便是。”收银的女子微微点头，再瞧陈云黛的眼里除了惊讶更多了几分笑意和温柔。陈云黛心里泛着疑问却也不好问出来，只好从口袋里取出荷包，付了钱。她的钱都是平日里零花和过年收红包攒下的，又鲜少出门，仔细算算当真不少。
　　之后女子从老板手里接过装着发夹的红木盒子，又给打了个包装，在外面套了个纸袋子。袋子是木色的，上面只有玲珑阁三字。女子微微倾身递给陈云黛，拖着纸袋子的手指不及普通女子的纤细，细看有些许老茧，柔夷上带着一串手链，是由一颗颗红豆串起的手链。
　　陈云黛接过纸袋，向二人微微点头后朝门口等着自己的哥哥走过去。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老板和收银女子仍还目送着自己，浅笑着，眉眼里藏着温柔。陈云黛除却疑惑以外对这家店更多了几分好感，也对这家店的老板和收银女子多了几分兴趣。
　　她还在想着玲珑阁没回过神来，陈长华却一直站在店门口抽烟没有注意到店里发生的事。他看着陈云黛手里拿着的纸袋子：“买了什么，给哥瞧瞧看？”
　　陈云黛的魂儿这才被拉回来，忙应道：“一个发夹，到了车上给你看。”说着快走了几步，掩饰过自己方才分神的心思。
　　“现在就回去吗？这还早呢！”陈长华在后面冲陈云黛喊了一句，也加紧了步子跟上，“刚出来怎么就急着回去？”
　　陈云黛却是再没了继续逛的心思，她抬手看了看表，也快到中午了：“还是早些回去吧，一会儿该吃中饭了，二姨娘寻我寻不着怎么办。”说着就已经走到了车边上，等着陈长华。
　　陈长华只得应下了，本来他是打算带着陈云黛出来玩得开心了舍不得回家了就顺势拉着她多逛些地方，再去找家好吃的餐厅吃顿午饭。最好能玩到晚上也吃完饭再回宅子去，那还能拉她去外滩看看夜景。他真没想着被发现能怎样，本来也就是哄着骗着领妹妹出来，被发现大不了回去了再说。他知道就算吴心蓉生气了不乐意了那也就是生气不乐意，罚也顶多关陈云黛禁闭个一两日，她没事在家都跟禁闭差不多了，这玩一天受这点罚，完全够值得。可他心里想归想，却不能够跟陈云黛讲出来。只好默默叹口气去开了车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拐着陈云黛好好玩上一遭。
　　上了车陈云黛就迫不及待地从纸袋子里拿出红木盒子，打开后取出那支白玉昙花发夹，捧在手里从后座小心翼翼地递给哥哥瞧。陈长华扭过身子去看，也是微微吃了一惊。他应酬时见过不少妇人都带着许多首饰，也算是见识得多了，可像是妹妹手里这支发夹一样的，不管是白玉的成色，雕刻师的技法都实属上乘。
　　“这要挺贵的吧，多少钱，哥给你报销。”陈长华仍还盯着那朵白玉昙花看着，他对饰品说不出什么过多的评价，只觉得好看，精致，就像真的一样。也怪不得陈云黛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就真像是昙花乍现，就生怕它下一秒就凋零了。
　　陈云黛摇了摇头：“老板卖得不贵，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她将发夹收回红木盒子里，“算了吧哥，总是给我零花我都没处花，这回正好买了它。不然钱光留着有什么用，放在哪摆着不动，还得供着呀！”她笑着开玩笑，一边小心着把红木盒子放回纸袋，抱在怀里紧紧的。
　　“你呀，就会跟我贫，哪有人上赶子给人报销的哟，正好留着钱我买烟去！”陈长华也笑了两声，心情还算不错，发动了车子一踩油门往家里赶了。
　　车子很快就开回了陈府，路过陈府大门的时候梁叔笑着开门来迎，嘴里念叨着“大少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一边又死捂着自个儿口袋不松。想来他们回来的早，吴心蓉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陈云黛不见了。这梁叔没能打成掩护，就怕兜里刚揣热乎的钱再被陈长华给要回去了。陈长华哪能啊，他看得明白梁叔那点儿小心思，心底下暗笑几声，也不揭穿，反倒从烟盒里掏出根烟递上去：“多谢了梁叔，这回多亏你了。”这下梁叔笑得更灿烂了，忙接过来：“下回再出去我一定还尽心帮您，大少爷您放心一百个呀！”
　　陈长华笑着点了点头，一踩油门开进大门去了。他就一直都是这副好人模样，几乎从来都不会得罪人。也不是傻，他心里头都清楚得很。也就是这性子使然，陈长华在官场的人脉也比常人要好，上头的人喜欢用他，下头的人可劲儿巴结他。在性情这方面，他可算与陈云黛截然不同，相差甚远。
　　陈长华找了个离妹妹房间很近的地方停了车，陈云黛从车窗往外四处望了半天，确定周围除了自己和陈长华以外一个人都没有，这才飞快地跑出来抱着她的宝贝纸袋子往自己房间飞奔。她向来喜静，房间选了靠近后院的地方，鲜少有人经过。直到她从后门跑进自己房间里才松了口气，从房间窗户里冲陈长华挥了挥手。
　　陈长华就看着妹妹一路慌张地跑过去，没一会儿从窗户里探出了脑袋。忍着笑也朝陈云黛挥了挥手，车子一掉头往车库开过去。然后下了车，正大光明地从大门回去。
　　他心里默默想着，怎么就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一样，就好像他是私会了一个良家闺女，那闺女还得藏着掖着不敢被人发现。
　　陈长华默默摇了摇头，想着想着就觉得有点儿郁闷。
　　那边陈云黛回了房间，在梳妆台前坐定，取了她刚买来的昙花发夹戴在头上。镜中的人黑发如墨，发间那抹白玉清澈明亮，她照着镜子越发喜欢，倒是舍不得戴出来了。小心地取下又收回红木盒子里，锁进梳妆台下的柜子里。
　　收好了发夹陈云黛才又想起来了什么，忙换下刚才外出的衣服，换回一早吃饭时穿的那条白布裙子。用卸妆清油洗了把脸，把面上的那点儿胭脂水粉全洗净了，照着镜子自己也看不出跟早上有什么不一样，这才安心下来。
　　等闲下来了，陈云黛就又想起今天遇见的那位玲珑阁的老板。她平时在家总有无聊的时候，就看了不少话本子。话本子里总有形容一个人如何不可方物，陈云黛向来是不信，只当那就是话本子里来博人眼球编造的假人。直到今日见了那老板，这才细细回味那话本子里的郎君，一时竟也觉得像了。假人竟也成了真，还出现在了她陈云黛的眼前。
　　她不禁有些遗憾，下一回再见玲珑阁的老板又会是什么时候，她总不能总像今日一样偷跑出去。这时的陈云黛还完全不知，往后她会与这位初见便觉画中人的男子之间有多少千丝万缕的联系。从今日起，那一根红绳便是系上了，再剪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