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记》辛迪申

1、第一章初试啼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薄薄的窗户纸，偷偷溜进屋。尽管昨晚外面一片狂风肆虐，但这个早晨却出奇的宁静。院子里，各色仆妇有条不紊的穿梭其中，具是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大家都知道，如今，他们家王爷正在气头上，若是此时触了霉头，怕是打一顿板子都算轻的，直接拉出去跟匈奴人换了马也不是不可能。
　　起因还要说如今还在屋中熟睡的这一位小姑娘，如今代王府唯一的小主子，刘逸萱，小名儿芳姐，年方7岁。自小身体倍儿棒，活泼好动，是这郡王府中最大的开心果。即使是王爷最生气的时候，她那肉乎乎的小手一扑上去，所有的低气压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然而如今这位小主子却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看起来好像是睡熟了，红苹果似的脸上，还残留着梦中的微笑。然而这已经是第三个早晨了，院子里没了她银铃般的笑声，显得安静的可怕。
　　要说这事情的起因，却是这小主子的身生母亲。要说这本来是阖府上下极力想瞒住的事情，没想到前两天的一场大闹，却是把一切都推到了台面上。
　　如今连府外洒扫的杂役都是知道，这位小主子的生母其实是一个匈奴舞娘，因着代王与王妃从京城搬到这边疆地区之后，许是水土不服的关系，连着夭折了好几个小主子。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尽管王爷王妃百般想办法，各种汤药、侍妾、通房的轮番上阵，整个府里却是有近五年的时间再也没有立住的孩子了。
　　嫡子夭折的巨大的刺激再加上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代王妃患上了失心病。大部分时候是连王爷都认不出了。那个时候的王爷，也是华发早生，整日寻医问药，求神拜佛。
　　本来，早在京城的时候，这位王爷是有名的游手好闲，日日流连花丛。如今来了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却是好像忽然转了性子。自王妃病了之后，陆陆续续把家里的莺莺燕燕也都拿银子打发了。除了每日陪王妃说话，只一心扑在政务上。
　　所以后来王爷带回来个匈奴舞娘的时候，大家还是很诧异的，也有不少王妃身边的侍从觉得王爷这是终于熬不住了。
　　没想到这个舞娘后来生的孩子，却成了一府的福星。
　　此时的代王妃，已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芳姐儿的屋子里六神无主的走来走去。何嬷嬷端药进屋后，看到这个自己从小奶大，如今代王府最尊贵的女主人鬓发散乱，似乎随时会入魔的样子。不由的赶紧放下了碗，走过去紧紧握住代王妃的手。
　　“王妃，如今这种非常时刻，你越发得稳住啊！”
　　说实话，三天的不眠不休，已经让代王妃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何嬷嬷的一句话，已经让她满面是泪。
　　“嬷嬷，芳姐儿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当年如果不是她出生的那一声啼哭，一下把我唤醒了，我说不定现在还是浑浑噩噩连王爷都认不出的样子。你说我能不着急吗？”代王妃的语气虽是急切，却仍然压低了声音，竟是已经习惯了，早上在女儿屋子说话轻声慢气，丝毫没有想到这时候即使是打雷也没有办法把她的心肝宝贝唤醒了。
　　当年的事情，何嬷嬷是亲眼所见，没有比她更清楚来龙去脉的了。如今这个样子，除了劝也实在别无他法。
　　“要说小主子那是天降的福星，她一出生，王妃您的病就好了。这肯定是上天看您虔诚，给您派下来的观音座前的玉女，老天爷肯定不会这么快把她收走的。您这样不眠不休，小主子醒了，该多心疼啊！”
　　“你说我是从来没有亏待过居次的，她那时候刚生产，恰好我也病好了，那是天天嘱咐给她炖各种名贵补品啊！她想看芳姐儿，我也是不拘着她的。甚至她一开始说要教芳姐儿说匈奴语，我也咬牙应承了。后来是她自己跑了的，如今又伙同别人要回来抢我的芳姐儿，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说着，代王妃终于掌不住，哭出了声。
　　“居次毕竟是匈奴人，王妃你待她再好，她也是没长良心的。王爷已经带府兵去追那帮歹人了，等追回来，您可千万别心软了，一定让王爷严惩他们。若不是他们要偷偷掠了小主子出去，又怎么会害小主子掉到护城河里。“
　　“是啊，亏得王爷及时发现追出去了，不然这孩子怕是就落在水里了。你说这孩子也是皮实，我听王爷说，她是在马上跟对方扭打的时候落水的。王爷怕有个三长两短，就顾不上追人了，立马跳到河里就把芳姐儿捞上来了。如今城里最好的赵医生也看了，只说这孩子没事，估摸着就是落水惊着了，可这惊着都是半夜容易梦中惊醒的，如今这叫不醒可如何是好啊？”
　　“还是王妃平日教的好，小主子日日跟着师傅练拳，才能如今化险为夷的。药快凉了呢，王妃快喂小主子吃吧。小主子吉人天相，定是很快就能恢复的。”
　　代王妃听了何嬷嬷这一番话，感觉这几日来早就四散各处的三魂七魄终于都归位了，她咬咬下唇，擦干眼泪，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不能倒，自己倒了，没人照顾芳姐儿，可不是如了那个匈奴女人的意了。
　　刘逸萱此时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开了，外面的声音好像输入电脑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入她的脑子，想不知道都难。她一直想，什么王妃，什么王爷，我肯定是这几天挖掘内蒙的那座古墓时思虑过重了。从墓门打开那天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就挥之不散。如此大型的墓葬，肯定是一位大人物，按照碳十四定位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00年了。而陪葬品的规模和样式又揭示出这是一位与汉人关系紧密的匈奴贵族。
　　“哦，对，匈奴，她们刚才提到了一个匈奴女人。
　　不对，不对，这是幻听幻听，我一定是在墓室里睡着了。对了，刚才童师兄说什么来着，哦好像是墓室要塌了，对了，墓室塌了，我怎么能在这里睡觉。”
　　想着，刘逸萱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然而当看到两个穿着曲裾深衣的人站在自己床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尖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