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昧诺平生》安子青石

11、第十一章

　　“芳...”

　　衣袍随着山顶的风呼呼的响，鸾陈还没把身前的人名字喊完就直直的往后倒去。

　　“鸾陈公子！”黎夜惊呼。

　　黎芳顾也被那个没喊全的名字震到心神，转过身看到的就是鸾陈最后一片衣袍的影。

　　方才的打斗，已经将黎夜和黎芳顾逼到了断崖口，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主子！”黎夜急忙跑过去，可连黎芳顾的一点衣物都没碰到。

　　耳边是风凌厉的呜咽声，鸾陈的意识快要陷入混沌，却意外的被人拉住护在怀里。

　　强睁开眼，身下就是那个熟悉的人。

　　“你疯了，你是凡人，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你不要命了。”虽然是怒气上头的斥责，可鸾陈此刻虚弱，这话说出来轻如鸿毛，挠着黎芳顾的心。

　　“既然知道我是凡人，下次就不要轻易使用法术，我黎芳顾只有一条命，赔不起。”

　　黎芳顾是个细心的人，第一次鸾陈使用法力他没注意，可第二次在流风梦月，那道青光打到了人，鸾陈就虚弱的晕了过去，他的法力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能轻易用。

　　头顶的人忽然明朗的笑了，伸手回抱黎芳顾，将两人的位置颠倒，坦然的往下坠。

　　“放心，有我在，没事。”

　　高空之上。

　　“天啊，我没看错吧，鸾陈少神，他怎么在人间。”瘦仙童错愕道。

　　女仙童盯着他看了一眼，自说自道:“鸾陈少神在碧落山修炼，碰巧遇到凡人黎芳顾被刺杀，看透命数不惜耗散修为相救。”

　　瘦仙童像是刷新了认识，不确定的问:“是这样吗？”

　　女仙童点点头，道:“这位黎世子没事，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回去吧。”

　　瘦仙童像是接受了女仙童的说辞，完成任务一身轻松，与女仙童腾云返回天宫。

　　“鸾陈少神心怀慈悲，见义勇为，而且为人低调，往年蟠桃会从不参与，咱们让师父给他报上一功吧。”瘦仙童道。

　　女仙童正欲说不必，却被人拦了道。

　　“你是...太子殿下？”女仙童不确定的问，来人一身白衣，外貌同太子宿遗有六七分相似。

　　瘦仙童也觉得像，正打算行礼，那人道:“忘了你们刚才所看到的。”

　　两位仙童还有些不明就里，就被白光侵没，消了记忆。

　　引翩低头深深看了一眼，转身飞回了纷华屿。

　　隔日，黎夜带着人找到了昏迷的黎世子和鸾陈，将两人带回了黎王府。

　　有鸾陈护着的黎芳顾没有外伤，只是被坠落时的压力震到了内腑，昏迷了半日也就没事了。

　　至于鸾陈，神识苏醒后离开本体，跑到纷华屿找引翩算账去了。

　　纷华屿，东引小筑。

　　门童还来不及问安禀报，鸾陈就闯进了引翩的院子。门童追进来见自家主子没有说什么，也就乖觉的退了出去。

　　“引翩，我的法力是怎么回事？”鸾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中的引翩，手边摆着两只玉杯，他正拿着其中一只在品着什么。

　　鸾陈走近，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不可思议道:“你居然喝酒了。”

　　引翩放下玉杯，给另一只没动的空杯满上酒，招呼鸾陈过来:“盈泽墟的梨花酿，你尝尝。”

　　鸾陈走过去接住玉杯，坐在引翩身旁，仔细闻了闻这梨花酿，小酌一口叹道:“味道不错，不过...你怎么和戚离神君扯上关系了？”

　　他没记错的话，戚离神君鲜少见客，引翩也是常年不出纷华屿的做派，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的？

　　“机缘巧合罢了。”引翩又喝了一口，想起刚才鸾陈过来时所问，回答道:“给你的禁制我没说去除了，在人间你收敛些。”

　　“...”鸾陈就知道引翩哪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那时都怪自己大意，怎么忽略了自己这个好友是个固执又腹黑的人呢。

　　鸾陈一时没了话，引翩在一旁已经喝了三杯，让鸾陈咋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别处没有的梨花酿:“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引翩也不骗他:“今天。”

　　鸾陈一连三个问号，好一会才道: “？？？今天？你怎么了？”

　　引翩没有说话，继续喝着酒。

　　鸾陈看着头皮发麻，一把抢过引翩的酒杯，有些气恼道:“别喝了，这是仙酿又不是凡间的白水，第一次喝酒就喝这么多，你也不怕头疼。”

　　被人制止了喝酒，引翩也不再坚持，拿着旁边备着的茶，一口一口的饮。

　　“...”鸾陈觉得今天的引翩不对劲，试探性的问:“是为你想做的事苦恼吗？”
　　　
　　茶杯举在唇边，鼻尖已经是自己贪恋的茶香，引翩没急着喝，先回答了鸾陈:“算是吧，你呢，在凡间怎么样？”

　　说起凡间，鸾陈的心轻松不少，他道:“也还行，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捧着茶杯的手握紧，引翩喝茶的动作停滞了片刻，转而又将茶一口饮尽:“能让你喜欢的，必定是位万里挑一的佳人。”

　　鸾陈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引翩忽然又道:“等下次你来这里，我告诉你我想做的是什么。”

　　引翩是颗刻意隐藏光芒的明珠，法力心性都是鸾陈自叹不如的，然而此刻，他觉得引翩的心思很沉重，不愿和他说，他也看不懂。

　　“你确定了？”上回来时，引翩还说不确定要不要做。

　　“嗯，确定了。”引翩的目光变得深远而坚定。

　　“什么时候做的决定？”最近天界凡间的跑，鸾陈都有些时间混乱，要没记错，所谓的上回可就是前几天而已，引翩是这种轻易做决定的人？

　　“你说梨花酿不错的时候。”引翩轻笑道。

　　“。。。”鸾陈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别和我客气，这千年都是你在关照我。”鸾陈忽然觉得，那个无欲无求的引翩殿下就在此时慢慢的消失了，下一刻就是显露他骨子里执着本性的时候。

　　引翩放下茶杯，点点头，站了起来:“看书的时辰到了，你自便吧。”

　　话罢，转身穿过长长的回廊，进了书房。恍然之间，鸾陈觉得，好像有什么自己抓不到了。

　　鸾陈的神魂回归体内时，他的躯体在凡人眼里已经昏迷了半个月。

　　鸾陈睁眼就看到守在他身边的黎芳顾，打量一番得出了结论。
　　　
　　瘦了，憔悴了，他懂得关心我了，貌似...还不错。

　　“咳咳..”鸾陈假意咳了两声，唤醒了黎芳顾。
　　　
　　黎芳顾盯着他看了两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抱住了他。
　　　
　　鸾陈顺势将下颚抵在黎芳顾肩上，低声问:“怎么了？”
　　　
　　圈住他的人没有说话，鸾陈又问:“担心我醒不过来？”
　　　
　　沉寂片刻，黎芳顾放开了鸾陈，双眼看着他，十分肯定的问:“你是神吧。”

　　鸾陈点点头，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黎芳顾自嘲一笑，是了，鸾陈看待凡人和死人的眼里只有漠然，没有蔑视；妖精看待凡人向来是鄙夷，而神仙，对凡人这种寿命短暂的生物，无论生老病死，都是冷淡一瞥。

　　“你是风神？”黎芳顾问。

　　鸾陈嘴角一抽，急忙否定:“不是，我是风神之子。”他一点也不想听人提起风神这个词和这个人。

　　“你为什么下凡？”

　　鸾陈见黎芳顾一副要问到底的样子，索性决定和盘托出:“酃风墟谁人不知，鸾陈少神顽固不化，风流浪荡，与风神父子不合，我就是为了躲风神的教训才下来的。”

　　“你的法力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鸾陈自己也很无奈:“我有一好友，叫引翩，有回去他那品茶，说起下凡，他就给我下了一道禁制，在凡间对凡人动用法术，不仅会减少我法力的效力，还会削弱我的法力，法力从元神中抽走，所以我才会晕倒，不过没什么，休息下便好。”

　　“你所谓的休息一下便好就是气息全无的躺半个月？”黎芳顾忽然哑声道。

　　鸾陈感受得到，眼前这个人在后怕。或许这就是神与人最大的差距吧，在他鸾陈眼里，不过离开半个时辰，可于黎芳顾而言，就是面对着一具没有呼吸的躯壳半个月。

　　“我是神，不老不死的神，我不会有事的，不过...芳顾你紧张我，我很受宠若惊，也很...高兴。”鸾陈冁然而笑，好似拥有了什么无价之宝般，展露着自己愉悦的心情。

　　黎芳顾眼神闪烁，嘴角依旧冷硬:“凡间于神妖之说千万种，我从前一概不信，可如今真遇到了...却也笃定，神仙下凡必是禁忌，使用法术更是有违天条，你若是还...还想留在黎王府，以后就不要用法力了。”

　　鸾陈忽然觉得，黎芳顾是很久没有自己主动关心过一个人了吧，不然怎么会把一番慰藉的话说的这么生硬，可转念一想，黎芳顾是凡人，母妃未婚妻皇帝，甚至百万兵马都是他关心的，怎么可能会是他想的那样。

　　“可我不用法力，在这凡间不就成了一无所会的无用之人了。”鸾陈感慨道。

　　黎芳顾额心很不舒服，抬手按了按，淡声道:“你是我黎王府的人，我还会短你吃穿吗？”

　　“那...在下陈鸾，多谢黎世子收留。”鸾陈毫无诚意的说道。

　　一个陈鸾，像是刻意要让黎芳顾想起赏菊会上那一幕幕。

　　“咳..”黎芳顾脸上有须臾的不自然，紧接着道:“还是鸾陈这个名字听着顺耳，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