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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箭信达众人慌乱别儿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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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来,咱开个会来。”
秀才抱着自家媳妇正睡得迷迷糊糊,就瞧见窗户纸上破了两个洞,一双眼睛在洞后面盯着他俩,吓得他瞬时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儿叫出声来,定睛一辨方知是老白,没好气地叫醒自家媳妇。
同福客栈的楼上乃至后院早就扩建过,现下秀才小郭一间房,刚三岁的青橙同他们住一起,大嘴一人一间房,小贝和青柠住一间。
相比之下,大嘴是最好叫的,其他房间都有孩子。
秀才和小郭轻轻地带上门,扭头一看,果然大嘴站在老白身后,正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问:“你们要吃点儿啥不?我给你们弄碗面条儿?”
“现在是开会,谁让你弄夜宵来了。”老白咽口口水,打了下大嘴的肩膀。
“每次开会你带上我,不就为了吃那口吗?”李大嘴清醒过来,嫌弃地撇嘴笑了,“毕竟我就会个降龙十巴掌,你说是吧?”
“行啦,孩子在睡着呢,有什么咱到大堂说去。”郭芙蓉知道李大嘴喜欢抬杠,难得当个和事佬,把几人往大堂推。
大嘴还是给几人开灶弄了一锅香气四溢的清汤面,没想到正是因为这香气,莫小贝肚子里的馋虫被勾醒了,把她也连带着弄醒了,揉着眼睛穿过后院撩起门帘问:
“你们吃夜宵怎么又不叫我?”
几人端碗的手一顿,老白笑得有些心虚:“贝啊,咱是开会,不是吃夜宵。”
莫小贝哼一声,心道还把她当个小孩儿,对大嘴叔甜笑道:“大嘴叔,我也来开会。”
“好嘞。”大嘴把剩下的一碗都装给她。
齐活之后,小郭喝了口面汤,含混不清地问:“老白,到底什么事儿?”
“你们看。”老白则吃了口面,忙不迭掏出怀里的信丢在桌上一指。
“嗨,这不就是有人来寻仇嘛。”郭芙蓉瞅一眼信,无所谓地耸耸肩,轻轻一拍桌子,“我们什么时候怕过?”
老白的眉头不由竖起来,刚想训训她,秀才先开腔了。
“芙妹,我们同福客栈已经有七年没被人寻过仇了。”秀才用四根指头夹起信,仔细地看着,“自从我们对付掉姬无力之后,青柠出生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来寻仇的江湖人上门,我不是怕我们应付不了,是怕这上官锦对付我们的孩子,毕竟上官云顿那么残忍,足证出自他师门上官锦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哎,这才是我想说的。”老白手指着秀才,猛地往下一勾,轻声道。
“啥意思?又要有人来我们客栈了?”大嘴也想读一下信,无奈他不识字。
“一月之期,我叔兼我师上官云顿之仇必报,届时血洗同福客栈,上官锦。”老白给大嘴读道。
大嘴这才恍然地“哦”一声,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啊?那怎么办?”郭芙蓉被秀才说得有些害怕,握住他的手问。
“看来老白已经想好了。”秀才没回答,转而看向老白。
“秀才,小郭,看来你们只能把俩闺女送到京城郭巨侠那里了。”老白两手交握成拳放在嘴前,沉声道,“小贝,马上你带着敬祺回汉中去。”
“为啥要我走啊?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走!”小贝专心吃面,忽然被提到,猛地抬起头,面汤溅在脸上。
“听话。”相处这么多年,老白包括大家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儿女或是妹妹,因此谁也没有反驳老白的话。
“小贝,你不一直念叨着要让佟伯伯带你骑大马,吃臊子面吗?”小郭摸摸小贝的头,“或者,你去跟着石头哥哥学武功也不错啊?”
小贝似有动摇,咂咂嘴,过了一会儿还是说:“不行,我不走。”
“你不走,万一上官锦找到书院去,伤害到你那些同学,夫子怎么办?”秀才眨眨眼睛。
“……”小贝挣扎一会儿,想起最近总给她买糖葫芦的邱小东,脸色总是臭臭的夫子,放弃道,“好吧,我走。”
“放心,等这事儿解决了,我们就接你回来,啊!”大嘴拍拍小贝的肩膀。
“嗯。”小贝颇为郁卒地哼了一声。
……
一月之期还有两日,各家孩子都该走了。
天色蒙蒙亮,西江河畔芦苇荡旁的码头还静悄悄的,三艘不同的船停靠在码头边,一艘上面是年迈的船夫,一艘上站着几个彪形大汉,最后一艘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一见到鬼鬼祟祟的客栈众人,船上的几个人立即跳了下来,轻声地与他们寒暄。
“温镖头,敬祺就拜托你咧。”眼睛红红的佟湘玉怀中抱着正在安睡的白童,将白敬祺的小手交给彪形大汉中为首的中年男子道,“敬祺这孩子不太爱练武,但麻烦您还是多督促督促他的基本功……”
“大小姐,你放心!”已经成为镖头的温良恭身上多了几分沉稳的气度,他一抱拳,身后几个镖师也跟着抱拳。
白敬祺身上背着小小的包袱,由温良恭牵着,走着又回过头来看爹娘,佟湘玉看得不忍,把白童给老白抱着,又去抱抱亲亲儿子。
亲够了,嘱咐得也差不多,佟湘玉才放儿子跟着温良恭到那艘气派地竖着“龙门镖局”大旗的船上去。
白展堂抱着白童,交给奶娘时怎么也不肯撒手,最后在奶娘朴实的劝慰下才松开手,让白三娘带着奶娘上了那艘只有一个年迈老船夫的小舟。
“蔷薇,俩娃交给你了啊!”相比于佟湘玉的伤心不舍,郭芙蓉拍自家妹妹的动作显得豪气许多,不过她一转身就忍不住趴在秀才肩头,“呜,侯哥……”
“@&#%……”秀才抚着小郭的背,深沉地念道。
“侯哥,你又在说什么鸟语?”小郭悲伤中有些不解,抬起头问他。
“世间所有的爱都为了团聚,唯有父母的爱指向别离。”秀才一只手捻着嘴角的胡子,“这是一百多年后一位叫纪伯伦的诗人说的。”
郭芙蓉:“……”
郭蔷薇:“……”
“芙妹,我们要习惯离别,我们只是提早经历了这一切……”
郭芙蓉复又埋在秀才怀里,瓮声瓮气道:“可这也太早了……”
她正待又哭一场,忽而有只小小的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低头一看,是平时少言寡语的青柠,认真得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着星星,奶声奶气道:
“娘,我会好好练武功,妹妹也会。”
她又转过来,严肃地对秀才道:“爹,不要再偷看无双阿姨了,好好照顾娘。”
说完,她拉着妹妹,头也不回地上了小姨的乌篷船。
秀才本来惊异于青柠的细心,不过她第二句话说完,他感觉怀里似乎抱着一块儿炭,连忙松开了手,拔腿就跑。
“吕,轻,侯……”郭芙蓉低声叫他,不过手上揉骨节的声音可一点儿也不低……
那厢白敬祺都上船了,莫小贝却还在等着说会来送她的邱小东。
半晌,邱小东穿着月白的夹袄,攥着一个锦囊跑来了,清凌凌的月光有些支离破碎地撒在他身上,他的微笑让莫小贝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邱小东微微喘着气,把锦囊塞到莫小贝手里。
“这什么呀?”莫小贝心跳如擂鼓,不自觉地眨眨眼睛。
“银子,整整这个数!”邱小东有些得意,伸出五根削葱般的手指。
“……”莫小贝想骂人。
“感动吗?这是我送你的礼物。”邱小东的脸颊又着了微微的粉色,偷偷在心里补充了“聘礼”两个字。
他洋洋得意地看着莫小贝,毕竟虽说各家父母都挺伤心的,可是论最伤心,邱小东自认谁也比不过他。
早几天邱小东得知莫小贝要去避祸,表面没什么动静,内心却狂嚎两个时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好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莫名写了好多酸诗,又觉得自己的字怎么写怎么难看,全都扔了出去,一张正巧被风拍到了他爹脸上,害得他爹以为他早恋了,好一番兴师问罪耳提面命,让他科举之前不许谈恋爱。
邱小东想把整条街的糖葫芦都包下来送给莫小贝,但是糖葫芦会化,他想送点儿别的给她,却想不到送什么,最后朋友提点了他,银子才是最实用的,只会丢不会化,他就把他这些年攒的压岁钱,五十两银子都用锦囊装好来送她。
“哼!”莫小贝将银子又塞回邱小东手里,气鼓鼓地上了龙门镖局的船,想了想又大喊一声,“邱小东大笨蛋!大傻子!”
“……”邱小东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愣怔。
“小东,这是咋咧嘛?”岸上的人都听到这一声,佟湘玉纳闷地拍拍失魂落魄的邱小东问道。
邱小东不知想到了何处,气得脸色通红,将银子摔在地上,转身欲走,没走出几步又回来捡起银子,对佟湘玉没好气地嚷嚷一句:
“佟掌柜,我没事儿,都是你们家那个莫小贝的事儿!”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码头,钻到马车里离开了。
岸上众人皆不明所以,目送远去的儿女们一会儿,天色逐渐大亮,他们才坐牛车一起回去。
回到同福客栈,佟湘玉打开门上的锁,却发觉大门打不开,笑着叫了一声:“大嘴,是我们,我们回来咧。”
门却没开,白展堂警觉地将湘玉挡在后面,悄悄摆出了点穴手。
郭芙蓉见状,也预备着要打出排山倒海来。
众人都屏住呼吸,过了一小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大嘴。
正是四九到头的天,大嘴却出了一脑门的汗,也不说话,颇为苍白地对他们笑笑。
众人已经猜到了是何种情形,果然还没在大堂里落脚,一道可以称得上是温润的天津腔声音从后院传来:
“诸位回了?好,那么我可以开始了吗?”
随着这道声音撩开门帘走出来的是一个眯缝眼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把短剑,举止十分优雅。
“在下上官锦,很抱歉,我没有守约,来早了两日,不过也不妨事。”
上官锦一笑,那双眼睛就只剩两条缝了。
“啧啧啧,眯缝眼这基因真强,是亲叔侄。”老白在湘玉耳边道。
几个人偷笑两声,立马又收敛了,严阵以待看着上官锦。
上官锦耳朵很尖,也最讨厌别人拿他家的祖传眯缝眼说事儿,当下火起,挑衅道:“你们,都上,让我一气儿解决,也省得我各个击破,来!”
众人对视一眼,多年的默契决定由小郭和老白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