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小姐和鳄鱼先生》郑好

32、发烧

　　听到外面契而不舍的敲门声，周知无奈的去开门。却看到了刚才电话里那个人，来人看到她裹着被子乱糟糟的样子，明显一愣。

　　望着门外的高高的人，周知也明显一愣：“你怎么……来了？”

　　嗓子已经嘶哑的说不话来了。

　　李家谕听到她的声音，又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他不由分说的关上门，将她摁在沙发上，下一秒手背贴上她的额头，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么烫。”

　　他环顾了下四周，将窗帘拉开，然后找到温度计，塞到她手里，盯着手表：“夹住，开始计时。”

　　许是他没有废话的风格影响了，周知依言将温度计夹上，靠在沙发上又迷糊了过去。

　　不一会儿，有人轻轻的靠近她，她闻到淡淡的薄荷香气，一只手轻轻的抬起她的胳膊，将她的温度计抽走。

　　周知被惊醒，看到李家谕在阳光下眯着眼读者度数，见她看过来，漆黑的眼眸轻轻流转，含着无奈看着她：“38.9，周知，你得去医院。”

　　说着便要打电话叫车，却被周知一把摁住了。

　　“我不去医院。”周知有气无力地说。

　　李家谕皱眉，抬眼看见这个烧的迷迷糊糊的人，她的脸颊通红，皮肤看起来更透了，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胡乱的裹在被子里，望着他的眼睛有些迷糊，像一只……白白的蚕宝宝。

　　“周知，你生病了，生病了就要去医院。”他语气不由的放放柔，心想自己不能跟病人较真儿，得哄。

　　“我不去医院。”周知无力的坐在沙发上，声音却很坚决。

　　“周知，你不能任性，你听听你的嗓子，明显的有炎症，去医院打上一针，很快就好了，好不好？”最后他的声音放的很低很低，真跟哄孩子一样，就差摸着她的头说乖了。

　　“我不去。”周知依然坚决，她侧躺在沙发，许是生病有些伤寒，她倔强的着眼睛，睫毛在微微的颤动：“自从我妈出事，我就再也不去医院了。”

　　那些记忆太令人难过了，那种肺里的空气都被压出的感觉，明明没有任何准备却一下子被扔到大海里，只能硬着头皮来抗击一波波大浪的感觉，她一走进医院，就会想起来。

　　李家谕一愣，心忽然就痛的厉害，他张张嘴巴，却只能低低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周知。

　　你的痛苦似乎与我无关，可是每每看到你那么的痛苦，我就会觉得内疚的要死。

　　“好了，我们不去医院了啊。”他蹲下来，眼睛望着她。

　　尽管她闭着眼睛不肯睁开，他却依然蹲在他跟前，认真的看着她：“我扶你到床上休息，然后我帮你去买药，你家的这些药太少了，而且不对症，好不好？”

　　“好不好，周知？”李家谕看到她不说话，又轻轻的问了一遍。

　　看到周知几不可见点点头，李家谕松了一口气，将她轻轻的扶回房间。看她躺好，又替她掖好被角，起身要走时，听到周知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传来。

　　“钥匙在门口挂着。”

　　李家谕点头，脑子好就是好，即使烧成这样，也会不自觉的工作。

　　周知那句话真的是无意识的说出来的，说完后她就又陷入了无边的昏睡中。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外面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是从厨房传来的，一会是哗啦啦的水流声，一会是叮叮的炒菜声，她听的不到真切，只是昏睡中似乎闻到一阵阵香味。

　　似乎有了这些香味，这个家便更像家了，周知的心安定了许多，睡的也踏实了许多。

　　不一会儿，有人轻轻的推了推她：“周知，醒一醒，起来喝点粥，然后把药吃了再睡。”

　　周知睁开眼睛，看见他在床头，手里端着一碗粥关切的看着她。

　　她吃力的坐起来，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知道吃药前不能空着肚子，伸手去接。

　　“可以吗？用不用我喂你？”

　　周知摇摇头，自己没有那么矫情，她接过碗，吃了一勺。

　　虽然没大有胃口，粥确实软糯始终，温度也正好，不烫不凉，让她微微惊讶。

　　李家谕站在床头，看着她把大半碗粥喝完，接过她的碗来，又给她左手递上药，右手递上一杯水。

　　水的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周知接过那许多药，一把放进嘴里，一口水咽了下去，眉头不皱一下。

　　睡了刚才那一觉，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站着的人，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谢谢你。”

　　李家谕却笑着摇摇头：“我给我小叔打电话问了下，一会儿药劲儿上来了，或许还得睡一会儿，一会再量下体温，看看能不能退下来，如果退下来，就只用药消炎好了。”

　　周知挑挑眉，小叔？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小叔应该在望京。为了她一个小感冒，实在是有些劳师动众。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空气中涌动着一丝丝的不易察觉的尴尬。

　　“你会做饭？”周知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嗓子还是哑哑的。

　　“这是第一次做。”李家谕想，看到周知惊讶的眼神，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为了让她少说话，他率先指指脑子，抢着回答。

　　“我刚出去买药时，顺便从楼下买了本食谱，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应该也清楚这种感受。”李家谕冲着她臭屁的笑。

　　周知心领神会，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这就是和她说话轻松自在的地方，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跟的上，都能听得懂。

　　许是药劲上来了，周知又有些困意，临睡前，她又道了遍谢，顺便嘱咐他：“你有事情就先走好了，我觉得好多了，钥匙帮我放在原处。”

　　她很快就又睡着了，严格来说，她是一个很乖的病人，许是很不舒服，却只是皱着眉头，不吭一声。

　　李家谕在床头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的眉毛越蹙越紧，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她的床前，他认真的看着她的脸，想了很久很久，想起第一在老薛的办公室惊艳的看到她，想起那天她在走廊里在申请表上龙飞凤舞的签上自己的名字，想起后来她让他苦苦思索却百思不得其解的敌意，想起他知道原因后可笑的想在她面前找回自尊的样子，想起了……那天她坐在地上哭笑着对他说他赢了的样子。

　　别挣扎了，认输吧，李家谕，他在心底对自己说。从见那天见她的第一眼起，你就输了。

　　他轻轻的伸出手，手指轻轻的揉上她的眉心，左右轻柔将她的眉心熨平，感叹于指尖的温度，他又去找了块毛巾，温水湿敷放在了她的额头。

　　来回换了几次毛巾，看到她的呼吸越来越稳，睡的越来越沉，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才站起来，好奇的打量的着她的书桌。

　　她的书桌非常的简洁，靠墙有个大大的书架，靠窗横着一张原木的书桌，看起来有些年头，李家谕走进一看，除了了罗着整整齐齐的一堆堆复习资料和文具，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桌子上摊开的是一本政治习题集，还没来的及合上，而他那天送的那本理综资料，被摆在了最下面，李家谕抽出来，果然一个字没有写。

　　再看看她的书架，除了第一厨里满满的奖杯，奖状，出乎他意料的，她看的大多是历史、哲学、政治、心理方面的书，满坑满谷，摆的整整齐齐，李家谕从中抽出一本，是加勒特克莱默的一本《情绪断舍离》，看着边边角角毛躁的样子，像是被翻了好多遍一样，李家谕好奇的翻开，扉页上写了两句话。

　　我们并不是活在对环境的感受中，而是活在对自己想法的感受中。捂起耳朵，闭上眼睛，它到不了你的心里，就不会伤害你。

　　棱角分明，干净利落，是周知的字体。

　　李家谕忽然就沉默了，他呆呆地望着窗前的那张书桌，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在父母漫长的战争中，从一开始的害怕、难过、到后来变得越来越习惯和麻木。

　　原来有些痛苦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李家谕突然就失去了再浏览下去的勇气，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书又慢慢的放回原处。

　　周知又是被一针噼里啪啦的声响和一阵香味给吸引起来的。

　　似乎是退了烧，脑子顿时轻松了不少，她坐起身来，下床走出卧室的门，出乎意料的看到的厨房里依旧忙碌的背影。

　　周知看了看了表，已经六点多了，他竟然还没走，而且还轻车熟路的做起晚饭来，做饭会上瘾的吗？

　　李家谕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冲着她笑：“醒了吗？好点了吗？稍等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许是刚睡醒还有点懵，周知从这个带着围裙眼黑如夜的少年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久违的烟火气息，她摇了摇头，轻声回到：“刚出来时，量了量体温，已经不烧了。”

　　最后还是觉得微微的尴尬，又小声的补了句：“谢谢你。”

　　对面的人笑着摇摇头，转身又去忙活了，不一会，餐桌上便摆好了晚餐，几个青菜，有红有绿，还有两碗热气腾腾的蔬菜粥。

　　周知惊讶，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第一天做饭。

　　李家谕有些骄傲的抬头：“就跟你说脑子是个好东西，这次东西在脑子中想像出他们的味道，自然而然的就能做出来了。”甚至都不用怎么看菜谱了。

　　“快吃，吃完了要吃药。尝尝。”

　　周知点点头，味道稍稍恢复了一些，几个清粥小菜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可口，许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周知竟然有了些胃口。

　　“周知，你妈妈呢？”空荡荡的房间里，两个人面对面的吃饭，李家谕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声。

　　周知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她眼眸一转，轻轻的回答：“她找了个人，搬过去了。”

　　“对方看着很可靠，应该会对她好的。”周知想了想，又补充道。

　　李家谕点点头，又看了看她，怪不得，生了病也没有人管，原来，这个家就剩了她自己了啊。

　　“你会做饭吗？”李家谕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明天他们小组要训练，应该过不来了，正要想办法时，只听见周知笑着回答。

　　“放心吧，我也有脑子的，填饱肚子不成问题的。”

　　李家谕点点头，却又听见吃饱的周知放下筷子：“你有事就去忙吧，今天谢谢你了，李家谕。”

　　李家谕听了，也跟着放下筷子，他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里面流转着她看不清出的光，最后，他似乎放弃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周知，你自己数数，今天对我说了多少个谢谢了？”

　　还没等周知回答，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身体也随着更靠近了一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而朋友之间是不用这么客气的。”

　　“周知，我们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