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小姐和鳄鱼先生》郑好

30、归还

　　第二天的物理课上，老薛又在苦口婆心的叨叨。

　　“新学期开始了，年也过了，十五也过了，都该收收心了哈。这学期，我们在学习之余，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文理分科，从现在这一刻起，你们就得把这个事情放在心头，认真思考，认真分析，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草率行事，往年因为文理分科选错，到了高三又转科的例子不是没有，你们想想，到了高三又后悔，黄花菜不都凉了吗！”

　　这次期末考试，学校整体的成绩很好，是整个市里的佼佼者，周知、苏瑞明、赵熠的成绩都在市里名列前茅，更别提李家谕了，全市状元，成绩好的耀眼。

　　“戒骄戒躁啊，戒骄戒躁啊!”老薛拍着桌子痛心疾首，“这次虽然我们一班依然赢了二班，但是你看出来什么来没有？差距缩小了！仅仅两分多的差距啊，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撕咬上来！”

　　“哎？”老薛讲着讲着突然停住，盯着周知旁边的空位问：“周知，赵滢呢？”

　　周知摇摇头，抬起头来看了看旁边的空位：“她从早读就没来。”

　　“韩依依，赵滢呢？”老薛又朝着后面问。

　　“不知道啊，一早上就没看到她。”

　　正说着，班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叹声，大家突然都抬起头来，视线聚集在门口，兴奋的指指点点。

　　周知顺着大家的视线望过去，惊讶的手中的笔都掉了下来。

　　赵滢来了。她剪头发了，原先的长发剪成了……板寸。不止如此，还是很冷的天气，她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运动衣，脚下居然穿着一双凉鞋。

　　赵滢本来皮肤就有些黑，眼睛也不大，现在配上这比男生还短的板寸，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倒是吸引了别人的注意，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注目，尤其是上女生厕所，大家都以为进来了男生，总会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做课间操时也是这样的，本来站在队伍中间的她毫不起眼，现在简直成了队伍的焦点，好多人都偷偷摸摸的对着她指指点点，小声的议论着，可赵滢一无所动，昂首挺胸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比平时标准不少。

　　“周知，赵滢她这……没问题吧。”崔藻藻站在周知的前面，看到检查的老师过去，回过头来指指自己的脑子，又看看赵滢脚上的凉鞋，皱起眉头，“她不冷么？”

　　周知摇摇头，凉鞋没有穿在她脚上，她不知道冷不冷，况且她对别人的事情也不感兴趣。

　　“周知，你选文还是选理，你成绩那么好，一定选理吧？”崔藻藻见周知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叨叨，“真羡慕你们能理直气壮的选理科的，理科的师资那么强，每年的高考成绩都那么亮眼……”

　　众所周知，省实验的黄金招牌就是它的理科特别强，你看高二高三的文理分配就知道，近二十个班里，只有四五个文科班，比例接近5:1，更别提每年的高考成绩了，理科那省前十，市前一百比比皆是省实验的，再看文科，只能说，泯然众人矣。

　　崔藻藻耷拉着脑袋想，不是有句话说嘛，选省实验的理，重点大学准保底。要不是脑子实在不好使，谁也不想选文科的。

　　周知没有理会崔藻藻的絮絮叨叨，她抬头看着头顶瓦蓝瓦蓝的天空，呼吸着空气中渐渐回暖的天气，转过头望向实验楼。

　　春天就要来了啊，实验楼墙上的爬山虎开始泛绿，经历了一个寒冷并且漫长的冬天，它们终究没有被那些无望的岁月打败，重新开始散发生机，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

　　***

　　一张卷子突然扔到重重的打在了周知的头上，打断了她的做题思路。

　　她惊讶的抬头，意外的看到赵滢的脸，她别别扭扭的转着头，不情不愿的说：“给我讲一下这道题。”

　　周知于是更惊讶了，平时问她题的人不少，可都是崔藻藻他们几个，和赵滢做同桌做了这么久，两人正常交流都没有几句。赵滢平时一向对周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像这样问她一道题，还真是头一回。

　　周知转过头探究看着她，眼神清清冷冷。

　　赵滢看着那张瓷白如玉的脸庞，隔得这么近，几乎都看不到她的毛孔，那双眼睛蕴含着自然的雾气，仿佛会说话一样。

　　再想想今天早晨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有人天生就能吸引别人的目光，有人却只能靠丑人多作怪来吸引别人的眼球。

　　“不讲算了！”赵滢突然间生气起来，拿着卷子转过头去。

　　“我没说不讲。”周知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扯过卷子，摁开圆珠笔，在草纸上写起来。

　　当她写了不几步时，赵滢突然出声，指着她卷子上的公式：为什么不用这个公式？

　　周知定眼一扫，看着卷子上面大大的叉，有点无言以对，心想，结果你自己不是清楚。

　　赵滢却不依不饶，死命的跟周知犟着她的公式的可行性，脸红脖子粗的声音很大，配合她的造型，引来不少的目光。

　　包括后面的邢源和李家谕，两个人都停了笔，齐齐的看着前面的两个人手中的题，李家谕见赵滢越来越激动，不禁轻轻的皱起眉头，他正想替周知解围，却看到周知放下了笔。

　　相对于赵滢的激动，周知很冷静，她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的皱了下眉。

　　“赵滢，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不是说你吵赢了我你的分数就会回来了。”

　　噗！切中要害，一针见血。

　　赵滢突然就闭嘴了，她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以反驳，看看周围围观的目光，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看热闹，除了李家谕。

　　他自始至终看着周知，看着周知完美的击败了她，甚至轻轻的扬起嘴角，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

　　赵滢突然就红了眼眶，她一下子抽回自己的卷子，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周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了一下，她四周的瞧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看见李家谕冲着她轻轻的笑。

　　“周知，和你无关。”他的声音低沉却温暖，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

　　被看穿了的周知猛然的摇摇头，撅着嘴巴回过头去，心想，自从收了他的压岁钱，怎么自己在他面前就自动降一辈的错觉呢，看来得找个机会赶紧把他的压岁钱还回去了。

　　***

　　随着一次次统考的推进，文理分科的进程也在推进，老薛开始一个个的谈话了。

　　第一组被叫的办公室的就是名次排在前面的周知和李家谕。

　　老薛紧紧的盯着两个人的成绩分析，来来回回的翻了好几遍，小眼睛又扫了扫站在他面前的两位爱将，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气让周知和李家谕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默契的没有说话。

　　“李家谕，周知啊，你们两个在互相影响，你们发现了没有？”老薛的笑容又猝不及防的挂在了脸上，“这样下去可怎么了的？市里的理科前两名要都出在我们班，刘振强还不得被气的住院哈哈哈哈哈哈”

　　老薛不禁又一次感叹自己的当初的慧眼，周知真是一枚宝贝啊，看看这成绩，是多么的亮眼，基础扎实但又创造力强，并且难能可贵的心算能力，简直就是锦上添花啊，和李家谕这个好苗子放在一起，非但丝毫的不逊色，还能从对方身上汲取长处，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你们两个我就不多说了，保持现在的势头，继续跟着我呆在实验班，向着更高峰攀登。”

　　按照省实验的传统，理科的火箭班是要原封不动的保留的，本来实验班的选文的学生就不多，顶多微调一下，老薛势必是要带着他们上去的。

　　“好的，薛老师。”李家谕点头，看见一旁的周知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再想些什么，顺便替她也找补了一句，“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两人前后脚从老薛的办公室出来，周知默默的走在前面，李家谕身高腿长的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不疾不徐的迈着步子，仍然低着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晚自习已经结束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走了，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周知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突然间停下脚步回头。

　　“你……”

　　他跟的太紧了，她险些撞到他。

　　他扶了她一把，绅士的退后一步冲着她笑：“我怎么了？”

　　“哦，等会儿，你可不可以在宿舍楼前等我一会儿，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李家谕心里暗想她指的东西是什么，大约是过年给的压岁钱，心里在盘算着如何拒绝，脸上的笑却依旧不变：“好，一会我去骑车，在你宿舍楼前等你。”

　　周知点点头，快速的跑回宿舍，打开锁着的抽屉，从一个本子抽出一个红包，想想有些扎眼，于是放在了书包里，蹬蹬蹬的跑下楼。

　　红包她担心在教室里不安全，一直锁在宿舍的抽屉里，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他。

　　周知走下楼，四周环顾，看到路边树底下的李家谕，他正在和一个男生说着话。

　　那个男生背对着她，她看不清楚，可是李家谕的脸上的冰冷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她却看的清清楚楚。

　　她停住了脚步，站在了那里，看着那个男生好想去拉扯李家谕，却被李家谕一下子甩开，退后了好几步。

　　李家谕得脸色很不好看，用力很大，毫不留情，那个男生被甩出一段距离。周知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依旧犹豫的站在原地。

　　被甩出去的人却回头了，周知瞪大了眼睛，竟是赵滢，那地方的灯光很暗，加上赵滢的发型，她给认错了。

　　既然是赵滢，她似乎更不能上前打扰了，她不喜欢看别人尴尬，那会让她自己觉得尴尬，她正要转身，却听见李家谕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

　　“周知，过来，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