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晚来风徐

43、（043）

　　旁人犹可，但江氏简直是忍无可忍，再良好的仪态和涵养也控制不住她近乎扭曲的五官，这一刻真的只想打死萧梦得泄愤。

　　不用她示意，萧梦得身后的婆子一抬手就把迷药捂了过来。
　　萧梦得不顾身上的疼痛，奋起挣扎，一边和那婆子招架，一边仍旧狂妄邪肆的狂轰乱炸，道：“都说我不配，我也知道我不配，可配不配的哪儿有一定之规？凡事都有例外，万里还有一呢。人命都是一样的，谁也不是猫会有九条命，谁都是初初生而为人，谁该让着谁呢？好一点儿，拿我的命换郡王爷夫妇两条命，我赚了，坏一点儿，只换郡王妃一条，我也不亏。”

　　其实萧梦得不该如此自决于江府，但凡她理智点儿，她就该明白，所谓的什么熬死郡王妃，取而代之，那就是图个嘴上痛快，实际操作起来千难万难。
　　不说配不配的问题，保宁郡王压根瞧不中她。
　　越是这些人上人的眼里心里，越重视出身。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得力的娘家，没有显赫的家世，不能给保宁郡王任何助力，她有的不过是一具好看的皮囊。

　　可历来史实证明，以色侍人不能长久，色衰而爱驰，她就算再怎么蹦跶，也不过是个娱人的跳梁小丑而已。
　　她应该始终借力于江府的庇护，先把命保住再说。
　　可萧梦得从来不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脑子一热，怎么痛快就怎么来。

　　那婆子力大，虽费了些事，却终究得手，萧梦得被捂得瞠目结舌，面色微青，最终还是敌不过药力，无力的闭上眼睛。

　　江清月短暂的愣怔之后，用力往外拖江清寒。
　　听听萧梦得说的是什么屁话？江家看在亲戚情份上收留她一回，不成想收留了一个白眼狼。就冲这，也没必在再为她费一丁点儿的心思。

　　江氏用帕子拭泪，委屈的道：“我倒不知，我几时竟成了恶人，一番好意，在萧表妹这里竟被扭曲成这样……嘤嘤嘤嘤……”

　　江清寒并没明目张胆的抵抗，但他就好像双脚生根一样，江清月拽的很是吃力。他火气上来，猛的一拽江清寒，终于带了气怒的道：“七弟，人你也见着了，话也当面问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江清寒目光寒凉的转到他身上，忽然反手锁住他的喉咙。
　　江清月一怔。

　　江清寒没用十成力，但这一刻他身上的气质十分的阴冷，江清月既有被冒犯的不悦，也有震怒，还有几分心悸。
　　他若真想致自己于死地，还真的是件挺容易的事。可他真至于？
　　他自认自己这个长兄做得仁至义尽，可圈可点，兄弟之间也向来是兄友弟恭，几时他对自己有这么大怨恨？

　　江清寒低声道：“得罪了，大哥。”说罢扬声问江氏：“郡王妃可会顾念大哥的生死？”

　　“什么？”江氏不信，猛的起身，几步冲到门边，一眼看到兄弟反目，不由得目瞪口呆：“大哥，不是，七弟你做什么？放开大哥。”
　　江清月想要说话，江清寒稍微用了些力，无声的示意：闭嘴。
　　“……”江清月只能沉默。
　　江清寒道：“我早说过，萧梦得就是条白眼狼，郡王妃还打算留她吗？”

　　“这……”江氏一时闹不清楚江清寒到底想做什么了，她犹自抵抗，道：“不管怎么说，表妹如今是郡王爷的人，她的来去，总要郡王爷做主才行。”
　　江清寒嗤笑一声道：“她又不是郡王府的奴婢，同郡王爷也无名无份，处置一个她，不用这么费事吧。”

　　江氏见唬不住他，便又换了声气儿：“可是，七弟，你何至于为了一个外人，对亲生兄妹如此冷酷？若你当真对萧表妹有情，可造化弄人……”
　　江清寒轻蔑的笑笑，道：“郡王妃可是冤枉我了，我正是为着兄弟姐妹的亲情才会如此。萧梦得留着才是祸害，郡王妃别因一时心软，反害了自己。”

　　***

　　“……”江清月兄妹互看一眼，俱都无奈。
　　这个老七还真是，全然一副为公，全无私心的模样，竟然怎么也抓不到他的痛脚。

　　到了这会儿，江氏情知这事儿不能善了。她原以为萧梦得无亲无故，最好拿捏，可没想到江清寒从中插一杠子，成了最大的变数。
　　她不可能真的让他伤害江清月，也犯不着为了个萧梦得，和江清寒撕破脸。她嫁得再好，娘家兄弟始终是最大助力。

　　最终江氏长叹一声，道：“其实，萧表妹只是一时痰迷心窍，所以才说了些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胡话，原本她昨日并不是这么想的，也不是这么说的，容我再劝劝她，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她白白吃这个亏。”

　　江清寒才不在乎“原本”是什么样子，只道：“郡王妃好雅量。”
　　江氏苦笑：“那就有劳大哥和七弟先把萧表妹接回府里，请母亲和婶娘好生劝慰，我也会尽快走完俗礼，不日便接她回来。”

　　不管怎么说，总算她肯退一步。
　　江清寒松开江清月，拱手一揖，至恭至敬的道：“多谢大姐姐。”

　　江氏这个气。
　　打从他一来，他就一口一个“郡王妃”，这会儿自己不得不屈服了，他倒祭出“大姐姐”这个称呼来。怎么着，若是今日他接不回萧梦得，还打算和自己恩断义绝了？

　　江氏没奈何，还得好生敷衍江清寒。
　　她朝着底下人一使眼色，自有人手忙脚乱的在屋里收拾，她则仍旧温婉的对江清月和江清寒道：“那就劳烦大哥和七弟了，且容丫鬟们替萧表妹略微收拾收拾。”

　　*

　　萧梦得是被两个婆子连扶带背送上马车的，整个人精神萎靡，意识也昏昧不清。
　　江清月还在生江清寒的气，这会儿也是一怔：“不是，怎么好好一个人倒成了这个样子？”
　　就算昨夜和保宁郡王这样那样了，她一个小姑娘初初承宠，身体娇弱了些，也不至于到这个半死不活的地步。

　　江清寒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脑子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
　　这一看就中了迷药了。

　　梧桐也被放了出来，她一见到萧梦得就扑上去哭道：“姑娘，您怎么样了？”
　　一眼看到她裙子上的血渍，立时又惊叫起来：“姑娘您受伤了？姑娘，您醒醒啊。您这是受了什么样罪啊？姑娘……”
　　江清寒不由得掏了掏耳朵，真是聒噪，耳膜里尽是一声接一声的“姑娘”。

　　保宁郡王府的人早就退回了府门。
　　江清月也没急着让人赶车，就在一旁看江清寒替萧梦得诊脉。
　　看他神色不好，一时也不敢问。

　　江清寒问梧桐：“到底怎么回事？”
　　梧桐不敢号啕，只能强自憋着，抹着眼泪道：“昨儿午宴，姑娘才坐了一会儿人就软了，可分明姑娘压根没喝几盅酒，不过是略沾沾敷衍了事，可郡王府的人就说姑娘醉了，七手八脚的把她送走，婢子想要跟着服侍，却被人扭送到一处空房，有几个凶神恶煞一样的婆子来来回回的盘问姑娘的事……婢子心里起疑，不敢答，她们便对婢子又掐又打，婢子没用，只好胡乱都说了。之后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婢子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江清寒让天楚弄壶水来，他捏着萧梦得的鼻子给她灌下去，再然后就助她催吐。
　　两次三番，萧梦得终于清醒了些，一眼看见江清寒阴着的脸，还有些愣怔：“我这是到了阴曹地府，见着阎王爷了不成？”
　　江清寒气笑道：“阎王爷能生我这模样？”
　　他够慈眉善目了好么。
　　“也是，忒抬举你了。”
　　啧，真是不会说话。

　　看她又要闭眼，江清寒掐着她的虎口问：“我看你脉像不太对，你别急着睡，你到底怎么样？”
　　萧梦得重新费力的睁开眼，道：“昨儿挨了三十板子，你说还能怎么样？”
　　江清月和梧桐：“啊？为，为什么啊？”

　　江清寒嗤一声，心说自己这个世子大哥怎么装得和个蠢丫头一般水平？这还用问？整件事都透着诡异，处处都是漏洞，郡王妃还搁那儿演掩耳盗铃呢。也就他挺配合，看得挺投入。

　　他问萧梦得：“别的呢？”
　　“大抵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药，吃过早饭我就犯困，浑身没劲儿，可血又突突的往上涌，浑身躁热……”
　　江清寒打断她：“行了，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啊，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可萧梦得已经没什么精力了，她如今只想睡。
　　耳边是梧桐小声的抽噎哽咽，她觉得烦，想安慰她两句，可自己还只想哭呢。想呵斥她两句，但她实在没这个精力。

　　她这经历也算是诡异了，怎么留在郡王府的，她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离开郡王府的，她还是糊里稀涂。
　　可她从来没什么大智慧，活的年纪不大，始终昏昏噩噩，稀里糊涂，也没有凡事豫则立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准则，不过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多想无益。

　　*

　　萧梦得倒是心无旁骛的睡得香，江清月则板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难得江清寒也很沉默，一路都不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进了府，江清寒只让丫鬟婆子帮着梧桐把萧梦得送回聆风院，他倒避嫌的没有亲自送过去。
　　可饶是如此，这一举动还是让整个候府如同炸了锅一样，阖府都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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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文《桃花朵朵开》《泼辣俏娘子》《眷属得成》《金枝玉叶》《独一无二》《冷香盈袖》《表妹且娇且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