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晚来风徐

3、（003）

　　《闻道》

　　晚来风徐/文

　　第003章、

　　萧梦成没生气，反倒笑了，他瞅着萧梦得道：“你可没这个资格和我说这种话，我也姓萧，是咱爹的嫡嫡亲的儿子，这还是当年你六舅舅亲自证实了的，而且我被写进了族谱，是所有族人承认了的萧家血脉。你可不是，一个丫头片子，再过一二年就要被打发出门子的，这萧家才真正和你一文钱关系没有。”
　　他逼近一步，道：“要滚也是你滚。”

　　他一脸凶相，清清楚楚的看见萧梦得满是泪的眼里都是惧怕和恐慌，当下得意的大笑，嚣张的进了院子。

　　萧梦得是真的被震慑住了，也是真的害怕。
　　她不敢评价六舅舅和阿娘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引了萧梦成这个狼入室，从而害了自己，但她如今毫无办法是真的，甚至以后势必要仰仗萧梦成也是真的。

　　就因他是男丁，自己的亲事还真就捏在他手里。
　　不管多么不般配的亲事，不管多烂的男人，只要他被怂恿地点了头，自己就是寻死觅活，不嫁也得嫁。

　　萧梦得哭过数场之后，耳中萦绕的只剩江氏那句话：以后，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了。

　　***

　　萧梦成听说萧梦得在收拾东西，不由得一怔，问：“收拾东西，不是，她要去哪儿？她能去哪儿？”
　　让她滚是气话，谁让她先让他滚的？

　　小厮道：“听说，姑娘要去京城江家……”
　　“京城……江家……”萧梦成脑子活分，一下子就转了不知道多少脑筋。

　　他从不肯承认是自己没能力，也不肯承认自己耳活心软，听不得别人恭违，也不承认自己没有做生意的天分，更不承认自己又傻又天真，被人骗，只叹自己没有好气运。

　　但如今这地界儿待不下去了是真的。
　　一旦没了钱，从前什么哥哥、弟弟，叔伯、子侄，全都拿他当成了乞丐、下三滥。

　　从前他不知道借出了多少银子，如今一说借点儿粮食，诸人都摇头说没有，甚至有人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远远瞧见是他，兜头就走。
　　更有各家铺子的伙计追着他要债。

　　他正愁没地儿去呢，一提到宁国候江家，他立时来了主意。
　　背靠大树好乘凉，现放着江家这样的荫蔽不要，那才是彻头彻尾的蠢蛋呢。

　　但江家，是萧梦得的外祖家，和他萧梦成可没关系，所以想投靠江家，还得借助萧梦得才成。

　　想到就做，萧梦成颠巴颠巴的去寻萧梦得。
　　自然在萧梦得这里吃了闭门羹。

　　但萧梦成和族人厮混不是没长进的，起码脸皮练得够厚，何况这又是在家里，当下涎着个脸，在萧梦成的院外，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好话说尽，涕泪横流，甚至哭号着道：“姐姐若不肯原谅我，我今日便要跪死在姐姐跟前。”

　　萧梦得哪儿抵得住他的无赖？虽说各家自守门户，各过各的日子，可也架不住隔墙有耳，他这样惨绝人寰的哭号，不知道的还当她们姐弟出了人命了呢。
　　再招来伯娘、婶子们的探问，又是无穷无尽的罗烂。
　　万般无奈，萧梦得只好来见萧梦成。

　　*

　　萧梦成一改前几天的倨傲，十分殷勤兼恭敬的见礼，口中以“长姐”称之。
　　萧梦得满心气愤，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父母已逝，又没有更知近的兄弟姐妹，她如今就剩他了，虽说不是一母同胞，到底有着一半的血脉亲缘。

　　能怎么样呢？
　　就算嘴上说着恩断义绝，还真能撕罗开，老死不相往来是怎么着？最起码现如今两人还住在同屋檐下。

　　萧梦成察颜观色，知道萧梦得心思浮动，已是心软，忙上前打拱作揖道：“是我错了，不该对长姐不敬，长姐心里气不顺，只管打我骂我。我知道长姐下不去手……”

　　萧梦得不理他。
　　就是看中她下不去手，所以他就过来耍无赖了？不要脸。

　　哪成想萧梦成抬手左右开弓，就给自己几个大耳括子。

　　萧梦得脸涨得通红，忙拦他道：“你这是做什么？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萧梦成道：“自然是给长姐出气。”

　　萧梦得眼看他两颊肿胀变了颜色，终是有点儿心疼，没好气的道：“行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么说，长姐不生气了？到底还是长姐心疼我。”他腆脸在萧梦得对面坐了，耷拉下脸，一脸沉痛的认错道：“长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我也没办法啊。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我这么小，想要担起一个家哪儿那么容易？我心里急，也想重振门楣，难免上了别人的当，出了差错，可生意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他连番叫苦，萧梦得也没法分辩他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说他不务正业？不好好求学只知贪玩？他便说那是应该应份的应酬，男人不交朋友，独木难成林，生意怎么做？

　　说他花钱大手大脚？他说他是为了整个家，为了生意，可人心难测，好多人拿了钱不办事，有些人则是需要慢慢结交……

　　萧梦成是个精刮的，诉完苦，便承认自己确实不该不回家，但他又有理由：“我不是不想回家，我一直在到处想法子筹钱，可长姐不是不知道，患难才能见真情，这世上有几人是肯雪中送炭的？我筹不到钱，没脸回来啊。”

　　债已经欠下了，家也被人搬空了，说再多也没用，萧梦得无可奈何的道：“我想过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你到底年纪还小，家里的生意不能单纯指望你。”

　　萧梦成一脸羞惭的道：“是，我也恨自己到底还是太小了些，只是不如此，你我又该如何过活？”

　　萧梦得不知道外头的铺子到底什么样了，可能让萧梦成为了一点儿欠债就装缩头乌龟，也情知府里没多少进项。
　　她低头思忖了好半天，才道：“我想去寻外祖母。”

　　***

　　萧梦成满脸伤感，悲痛的道：“长姐是打算不要我了吗？也是，我和长姐本就不是一母同胞，我又做错事，长姐不罚我就已经是足大的仁慈，怎么可能带着我这个拖油瓶。算了，我还是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萧梦得一脸为难：“我自是不忍，可是……去外祖母家，到底是寄人篱下，也不知道江家是否容得下我。”
　　再添一个他，江家凭什么发这样的滥好心？

　　萧梦成觑着她的脸色道：“长姐这就多虑了不是？到底血脉亲缘，江家又是世家大族，平日里接济贫困的时候多了，还差你我姐弟二人？”

　　说是这么说。
　　萧梦得却不过情面，只得道：“那……我给六舅舅去信问问。”

　　“别呀。”萧梦成给她出主意：“眼前的日子，你我二人能不能撑过去还得两说，你去信一来一回，不知要耽搁多长时间，假如六舅老爷不同意，你我便真的冻饿而死不成？依我的意思，不若你我姐弟二人这就上路，人怕见面，树怕剥皮，就看在母亲的情面上，江家也不会将你我姐弟拒之门外。”

　　这……
　　萧梦得被萧梦成骂“滚”的时候，是真打算自己一个人一走了之的，可这个时候被他死皮赖脸的缠上，一时还真不好意思拒绝。

　　萧梦成又再接再厉：“我知道你有顾虑，可非常之时就得行非常之事，若一味的只顾着脸面，那你我可真的要穷困潦倒了。我一个男人好说，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自卖自身，你呢？”

　　尽管萧梦得知道事情不会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可还是被萧梦成所描绘的“前景”给吓着了。

　　萧梦成又道：“不管怎么说，你我是货真价实的嫡亲姐弟，一笔也不出两个萧字，若这时候分崩离析，百年之后，你如何向父亲交待？”

　　萧梦得垂眸不语。

　　萧梦成又道：“再说了，此去京城，到底数百里之遥，你一个年轻的姑娘孤身上路，不方便不说，也不安全，我虽年纪不大，到底是个男丁，这一路有我护送，你也更多几分安全不是？”

　　萧梦得最终还是被萧梦成说动，吐口道：“好……吧。”

　　萧梦成强按住雀跃的心，兴冲冲的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萧梦得欲言又止，问他：“府里帐上还有多少银子？这一路要雇车，要住店，人吃马喂，总要备上足够的盘缠才行。”

　　从前就一直是他们母子当家，秦氏虽是姨娘，到底是长辈，出于种种原因考虑，再兼萧梦得自己也不是多要强的性子，是以一直隐忍。
　　等到他们母子撒手不管了，她才知道家里已经到处都是窟窿。

　　萧梦成一挠头，叹道：“帐上的银子着实是没剩多少，如今府里又……”他想了想，道：“不若咱们把这宅子卖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机灵：“横竖你我此去京城，不成功则成仁，我要不在京城混个名堂出来，是绝计不会离开京城的，这里的老宅留之无用，不如索性卖了清净，也是个破釜沉舟的决心。”

　　***

　　萧梦成赚钱的营生是一窍不通，败家的本事却是天生地就，他说到做到，果然开始决定卖房子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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