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森林都知道我贤惠》土拨鼠鼠

45、狭路相逢

　　如果崩睿没有眼花的话，正在跑过来的似乎是一队崩扬手下的战士。以前在部落的篝火晚会上见过他。

　　人高马大，下盘很稳。力气大到能举起一头角牛。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来抓他的吗？

　　崩睿被草木遮着，头上还带着遮雨斗笠，视角有限。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被发现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便坚持一声不吭地躲着，分毫不动。

　　“大山！你看中间，我到右边去！”

　　又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咻————”
　　林间传来一声鸟鸣呼叫般的声音，尖而长。崩睿知道，那是狩猎常听到的哨声。

　　在猎物笔直前进时，驱赶猎物的人会用长而不断的哨声通报前方拦截的人。
　　而如果是猎物回头，则会吹响短促的哨声。只一声，代表回头。

　　“咻！”
　　靠近崩睿近前传出一声短促的哨音。

　　接着是两声短促音。
　　表明猎物朝对猎物而言的左侧拐弯。

　　这几声哨都很近，让崩睿精神紧绷起来。

　　已经来到近前的哨声代表拿着哨的人很靠近他。他不敢扒开叶子仔细瞧，是谁，又是以什么样的姿态靠近他。担心动作幅度稍大就被发现。

　　他还不想被发现。
　　还没有想好对策。对方人比他多，穿得也没有他这么啰嗦。手上都有长矛绳子等作为武器。贸然站起来逃跑，对他不利。

　　维持现在这样，他就还掌握着主动权。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都是隐藏着的一方占据优势。

　　而且，他也想知道部落的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干什么？

　　如果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他大可以有多远躲多远。但若是那个恶巫凭借什么巫术发现他的位置，非要治他于死地，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他虽是年幼，但从祭祀上逃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与曾经的同族拼命的心理准备。

　　跟山崩之神面对面他都试过了。
　　这些想必不会比那个更难。

　　“咻！”
　　又是一声哨音，崩睿看到靠近他的人往另一边走去。草鞋很新，踩上了湿泥。

　　他稍微向前探头，想要看清眼前的情况。在他脚边，因为他下蹲而难受蜷着脖子的野鸡艰难挣扎。崩睿专心致志，没有管它。

　　又有人来了。几个男人呼号着，驱赶着一头高大俊秀的森林鹿。

　　森林鹿顶着相当大的鹿角，蹄子踏过水坑，水花与它均高高跃起。鹿跑起来的速度远比人快，如果只是比奔跑的话，也有着完全超越人的耐力。

　　对于这种猎物，向来不能追，只能困。

　　盯上这头鹿的人显然深谙其中道理，围困这一头鹿就用了大约八个人。四个方位，各有两人互相配合围堵，将包围圈一点点缩小。

　　运气不太好，崩睿躲的这从灌木逐渐进入了这个包围圈内。
　　雄鹿此刻就在崩睿面前胡乱走动。

　　健壮的鹿焦虑地踱着步子，几次想跳跃起来冲出包围圈，都被人呼喝着赶了回来。

　　几只瘦小的蹄子从崩睿眼前走过，慌慌张张。
　　崩睿这才发现，被困住的不光是一头成年鹿，还有两只幼鹿。

　　“站好自己的位置！不要急着收缩范围！这只鹿很大，跳起来能越过人的！”

　　“都小心一点！不要被踢伤！”

　　清朗的声音控制着局面，人为的包围圈随着雄鹿的踱步挪动。保证雄鹿没办法助跑冲破人墙，又不至于距离太近而伤人。

　　狩猎的战士们都压低身体，张开手逼迫着雄鹿的位置。同时嘴里发出呼喝，惊吓雄鹿，使其紧张恐惧露出破绽，来寻求按倒它的机会。

　　雄鹿警惕着四周，尝试找到逃跑的机会。它很老练，并不轻举妄动。
　　但是身边的小鹿却已经乱了阵脚。在男人们的呼喝声中，突然一个冲刺，想要从缝隙中逃跑。

　　“大山！”崩扬点名。

　　被叫做大山的壮汉“喝啊”一声就近冲过去堵住缺口。幼鹿一下撞了过去。大山用身体挡住它的冲劲儿，伸手胡乱抓住能抓到的地方，一用力便将幼鹿拎离地面。

　　幼鹿发出一声哀鸣，摔倒在地。
　　大山立刻取出腰间绳子，一手抓鹿腿，一手绑。嘴里咬住绳头，动作极为迅速。

　　雄鹿见此情景前蹄刨土，喷出一个响鼻，鹿角对着大山便撞去。

　　“上！”

　　崩扬一声令下，所有人朝着大山的位置冲过去。石矛靠着前冲的力道直指雄鹿。崩扬一马当先，追上雄鹿，将石矛一送别进雄鹿角中，拧歪雄鹿的冲势。

　　“大山后退！”

　　大山反应过来，将幼鹿往肩膀上一抗，直接躲到树后。剩余六人在崩扬的带领下与雄鹿缠斗，大山在安全地方将幼鹿绑好，再举着石矛冲出来加入战斗。

　　另一只幼鹿吓得后退，慌乱想从别的方向逃走。

　　“队长！那只小的要跑！”

　　“崩飞你去抓它。”

　　“是。”
　　叫做崩飞的人脚下一转，便快速冲过来扑向幼鹿。幼鹿慌不择路撞向崩睿伪装的灌木。

　　在幼鹿撞崩睿的前一瞬间，崩睿还死挺着不想暴露。无非被幼鹿踩一脚，只要他不动，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关。
　　这想法才冒出来，崩睿脚边猛然传来一声：“咕……嘎！嘎！”

　　崩睿：“……”忘了这只鸡了。

　　“哪？哪有野鸡？”崩扬眼睛一亮，对着雄鹿又是一石矛，然后向后跃躲开挑过来的鹿角，“崩飞，看一下野鸡。”

　　崩飞也是喜上眉梢：“知道了队长！不会让野鸡跑了的！我先逮住这只小鹿！”

　　知道躲不了了，紧贴着灌木的树叶动了动。崩睿拔出腰间骨刀，在幼鹿即将撞上他的瞬间站了起来。

　　“啊！什么东西！”崩飞没抓到鹿慌张刹车，被崩睿一把揪住衣服。

　　拽他过来，崩睿的骨刀便递到崩飞的脖子上。
　　沉声道：“别动。”

　　崩飞个子瘦高，力气并不大，被崩睿一拽差点摔倒。一手向后扶住东西，抓到崩睿的后腰，正摸在蛇皮袋上。崩飞吓得人都傻了。什么东西？人手臂，还长着蛇尾巴？
　　“队长……队长！有怪物！”

　　说话声音听起来都要哭了。

　　崩扬一把撂倒雄鹿，将鹿角踩到泥里，就看见崩飞被一团树叶劫持了，愣了愣。
　　“崩飞你身后是什么？！”

　　制服雄鹿，立刻就有人上手在绑鹿。空闲下来的人想冲过去救崩飞，被崩扬一声呵住，在原地定了定神。

　　崩飞偷偷摸腰间自己的刀。崩睿的骨刀刀刃贴着崩飞的脖子用力划出一道血痕。

　　崩睿：“想死？让你别动！”

　　崩飞颤颤巍巍举起双手。

　　崩扬仔细看崩飞脖子上的那柄骨刀和树叶下露出来的劲瘦小臂。朗声发问：“你是什么人？我们只是在打猎，没有恶意。”

　　崩扬朝周围兄弟是个眼神，所有人便心领神会，陆续收起了手上的刀子斧子长矛等武器。然后朝崩睿举起空空的双手，示意了一下。

　　崩睿从崩飞的肩膀后面露出半张脸，谨慎地瞧着他们。
　　“我问你们，你们是哪里来的人？来干什么？”

　　“咕咕……”野鸡在崩睿的脚边扑腾两下站起来想逃跑。

　　崩睿瞄一眼，一脚踢倒，用脚将野鸡扒拉到脚下踩住草绳有些松开的鸡爪，转回头假装无事发生。

　　崩扬等人就默默看着这一幕。

　　崩睿问了问题就不再多开口，躲回崩飞身后。身高差距，举高挟持俘虏的手臂不太舒服，崩睿动了动，又给崩飞划了浅浅一道口子。

　　崩飞抖了抖，忍着没叫出声。

　　还是崩扬先开口：“不妨介绍一下，你又是什么人？我们是山崩部落的狩猎队，没见过你。你最好先放了你手里那个人，有话可以好好说。你如果杀了他，我们这么多人，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他会不会死取决于你。”崩睿又从人质身后探出头，“说清楚你们到这里干什么。”

　　崩扬眯起眼睛，并不想让其他人分享部落盐湖的位置。尚且不知这个突然出来的是什么人，难道说这附近有了新的部落？

　　“我们出来狩猎。”崩扬避重就轻道。

　　崩睿语气冷淡：“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崩扬逐渐皱起眉头来：“你到底是谁？”这可不像是一个路过的别的部落的人能问出来的问题。

　　崩扬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但又觉得很是不现实。
　　但当那团树甩掉了帽子露出遮挡住的脸时，所有的猜想又显得合情合理起来。

　　“崩睿？！”

　　“是我。”

　　明明在一个月前崩扬还见过崩睿，但现在再看不知道是神情还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又很不一样了。

　　他记得崩睿。
　　最开始的印象是，三队的小个子，打猎总是冲在最前面的长睫毛小子。酋长唯一的儿子。

　　以前崩扬还私下嘲笑过三队队长崩二石没能力，竟然让那么个又小又弱、嫩得像个女孩子的幼崽冲在前面。还总受伤。
　　但后来再见到，已经是个会拼命的小凶兽了。

　　很可爱。

　　崩扬还曾经跟崩二石要过人。只不过聊得很不愉快就也不了了之。
　　只偶然在部落里擦肩而过的时候，互相望一眼，总觉得想拢到自己队里好好疼爱。只是终究是不熟，没说过几句话。

　　这孩子被神巫抓走祭祀，其实也是他对神巫相当不满的原因之一。

　　没想到，还活着。

　　崩扬脸上的表情不自觉放松了下来，他打心里觉得那个小凶兽不会是个随便杀害无辜族人的人。

　　他成为战士的授衔仪式他看过。
　　当项链上穿上一颗彩色的长形海螺时，他脸上是跟崩扬自己成为战士时一样的神情。期待里带着点小骄傲。

　　不一样的是，他是志得意满的笑。
　　而他嫩生生的，红了脸颊。

　　“崩睿，你没死我很高兴。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说来话长，但至少不是来抓你的。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我这个想杀巫的人……更是没理由抓你回去。”崩扬朗声解释，紧张的氛围因为他缓和的语气而松了下来。

　　崩睿眨眨眼睛：“你说真的？”

　　崩扬：“是。我们目前是在前往盐湖的路上。部落的盐出了点问题。”

　　崩睿闻言稍微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来抓他的啊，他倒是平白跳出来了。不由懊恼起来，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还弄伤了一个部落的人。又不是帮着恶巫抓他的那些人，这弄伤了怎么过意的去啊……

　　崩睿轻轻松开了崩飞。

　　崩飞撸一把破皮流血的脖子，没伤到多少不太在意。先是一脸新鲜的转头看抓住自己的这个力气不小的小个子。
　　“你是崩睿？天啊，母神星！之前就知道是酋长的儿子，还没成年呢。是个被神巫抓去祭祀还跑了的勇敢家伙！你怎么在森林里活这么久的？”崩飞兴奋到破音。

　　现在部落里崩睿这个名字可是出名的很。

　　虽然都说是死了，但是信神巫的人现在听到崩睿这两个字，都怕得不行。而他们这些已经不信了的倒觉得挺佩服。不愧是酋长的儿子，小小一只倒没给酋长丢人。酋长死了估计都会为这么个勇敢的儿子骄傲。

　　要知道当时押走崩睿的是三队崩兰那些人，战斗力不弱，更主要的是他们心黑，行事风格恶毒阴险。崩兰其人甚至背地里都流传他是主部落流放来的恶人，脸上的花纹代表着邪恶。
　　流言不可信，但也侧面证明能从那样的人手里逃出来不容易。那过程说起来一定是传奇事迹，崩飞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听了！

　　“你怎么逃出来的？跟我说说呗，崩兰他们……”

　　“崩——飞。”崩扬拉长声音提醒崩飞压一压状态。

　　“噢——知道了队长，我不八卦……”崩飞后半句话吞回去，拍拍崩睿的肩膀，回到崩扬身边。旁边的队友伸手过来一抬崩飞下巴，就摸出布条给崩飞脖子一顿好缠。

　　崩睿不尴不尬的站着，不知道是不是该道个歉？

　　但是他的反应也合理……不想道。

　　崩睿看了看脚下，拎起鸡扔了过去：“给你们。”然后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先走。他们人多势众，崩睿才不放心呢。他想了，他先走他就要背对他们，要是有人一不小心改了主意一石矛飞过来他不就没了？

　　不走。让他们先走。
　　他们人多势众，不至于怕他一个。

作者有话说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