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森林都知道我贤惠》土拨鼠鼠

115、黎明前的黑暗（3）

　　天空，只有厚重沉白的云，沉得仿若天空的棉被盖住了所有蓝色。

　　崩睿收回视线，朝身后队员比了手势。
　　——阴天，但似乎不会继续下雪。
　　——没有发现冰晶凤凰的踪迹。

　　安全。

　　队伍继续前进。明明是很有存在感的队伍，却行进得悄无声息。

　　颠簸的毛茸茸后背上，一条翠绿的尾巴尖掀开一团裹得厚厚的兽皮。三枚大个头的冰晶凤凰蛋在里面发出微弱的蓝光。

　　很快，崩睿的脸出现在蛋的上方，认真观察一会儿之后说道：“雪花纹路又消失了。”这意味着蛋的温度过高表层开始融化。
　　作为喜寒的冰晶凤凰的幼崽，跟一般动物的孵化温度相比它们需要更寒冷的温度。

　　崩睿这样说完之后，眉清目秀的蛇脸也很快出现在蛋的上方，紧挨着翻看了下道：“嗯，停下吧。”

　　轻点一下头，崩睿直接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接着他翻身跳下二虎的背，柳扶修熟练地撤扯出兽皮将蛋裹成襁褓，递给在下面伸手接着的崩睿。

　　一个。
　　两个。
　　到第三个的时候，柳扶修就卷着蛋一起从虎背上跳了下来。

　　过去的三天里这样的事情已经反复发生过很多次，他们已经默契到不需要太更多言语就可以完成这类似半夜爬起来给孩子换尿布的行动。

　　抱好蛋一人一蛇便并肩朝积雪比较厚的地方走去。
　　挖坑将蛋用雪埋上，冰镇。

　　——温度太高会危及小凤凰的生命。

　　神战士队的队员们也已经很习惯这一幕，此刻见队长跟蛇神又带孩子去了便直接从熊背上下来原地修整，活动一下身体再吃点东西。

　　三十分钟左右，抱着蛋的一人一蛇就又回来了。

　　上虎背，继续出发。

　　到今天为止，原本带的肉食早已消耗殆尽，目前只靠着之前柳扶修搜集到的坚果果腹。他们的情况很明显不适合花费时间逗留野外捕猎，所以他们必须要在坚果耗尽之前回到部落。

　　说到这里还得感谢一下雪鸮，没有它们把食堂安在雪地，柳扶修也没办法“顺手”捡到这么多。没有这恰好的巧合，他们现在就要饿肚子赶路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得再快些。
　　好消息是，驿站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

　　又一天之后，比预计时间稍慢，那时正是深夜，在门口值守的战士正合力关门落栓，就在这时一支熊与虎构成的队伍突然从视线的尽头出现，踏着月光而来，细雪飞溅。

　　“快看……”
　　“那是……”

　　下意识地怔愣之后，紧接着就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不知这种情绪怎么会来得如此突然，他们明明平常在等待这支队伍回归的日子里，都充实忙碌得几乎想不起这件事情来。而此刻，却好像对这一幕已经殷殷切切期盼了很久一般，心中积压的某种情绪突然爆发出来，让人直想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

　　“蛇神回来了——！！！”

　　蕴含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的一声高喊之后，驿站内立刻有光亮起。
　　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起来干什么，身体就已经自主完成了起床穿衣点燃火把，来到门口站排的全部动作。

　　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全副心神就只顾得上凝视远处那支不急不徐而来的队伍。

　　“他们发现我们了。”崩睿轻声说，语气里竟然能听出老父亲的欣慰感。

　　“嗯，进步了。”比起他们刚回来那个时候警觉多了，夜间也有守卫值守到很晚，“看来崩扬在家没有偷懒。”

　　“加速前进。”

　　“吼——”
　　二虎长啸一声，提速冲了出去。身后五头熊也四爪刨地，紧跟在后面开始狂奔。

　　这只威猛的队伍扬起大片积雪，轰隆而过。

　　一场痛快的奔跑之后，众人尘雪飞扬地停在驿站高大宽阔的原木门前。崩扬正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披着一件兽皮大氅露出一小片胸膛，模样轻松，见他们停在面前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开口道：
　　“回来啦？”

　　“嗯。回来了。”
　　应了一声，崩睿利落下虎，然后伸手去接柳扶修和凤凰蛋们。身后慢一步赶到的神战士队也纷纷下熊背。

　　迎接他们的人都下意识保持了纪律，没有大声喧哗。

　　崩扬上前，拍拍他们沾了雪花与风尘的肩膀，道：“欢迎回来，战士们！”
　　“走吧，进去说。”

　　众人鱼贯而出，又鱼贯而入。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门栓落下，身体瞬间被驿站内的温暖明亮所包裹。

　　在柳扶修跟崩睿离开的这半月，驿站已经经历过一番休整。墙面地面都平整了许多，新增加的设施也都正常运转。

　　一进去感受非常鲜明的就是部落的进步。

　　粗糙杂乱，变成朴拙有序。

　　潮湿昏暗，变成干燥明亮。

　　用于照明的火把间距整齐地戳在墙壁上，桌面上、工作台上都摆放了小巧的油灯照明。连一些小陶碗、小木桌的精心制作，都让人耳目一新。

　　粗粗扫了一眼柳扶修竟觉得心情很舒畅，直想弄一大堆花花草草将这里填满，让它变成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精灵仙子的住所。

　　一定会很漂亮。

　　啊啊～看来他们在家里也很努力了。
　　要给他们一点什么奖励才好呢？

　　好好想一想，适合、独特、有意义又让人愉快的。

　　陷入沉思的柳扶修散发出了简单易懂的气息，跟随在柳扶修身侧的崩三鬼等几个干部，相视一笑，有一种努力得到极大肯定的满足感。
　　至于奖励，他们倒是不敢想。
　　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够得到柳扶修的认可，确保柳扶修不会厌弃他们，继续带领他们生活，就是最大的奖励。

　　都是明眼人，都知道怎样才对自己的未来最好。连最滑头的崩三鬼也都已经不会不识趣地邀功请赏，做这种有很大风险败坏蛇神大人好感的事情。
　　当他们发现这位“蛇神”对部落、对自己的重要性，以前那种散漫的姿态、放肆的行为都会因为紧张自己的未来和地位而自然得到收敛。

　　人想要得到什么，就会被什么束缚。

　　而正是这种束缚构成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互相之间的地位权利划分，最终形成相对稳固的社会结构。

　　柳扶修对于部落人这样那样的转变早已心中有数。如今只是看着它切实发生在眼前，并没有多少心情波动。

　　人其实也是很简单的动物。

　　径直跟随崩扬进入酋长室——专门用来办公的兽皮帐篷屋。

　　因为已经是深夜了，崩扬让其他人都回去只将干部们留下，交流这次行动的情况。
　　之后他们还要准备出明天一早面向全体部落人的例行公开汇报。主要内容就是阐述本次行动的具体情况，包括远征队伍以及留守部落人员两部分，然后综合进行奖罚以及后续安排。

　　柳扶修因为要照顾凤凰蛋，所以只参与了会议的前几分钟，将其它人所无法理解的跟冰晶凤凰有关的部分解释清楚。之后就全部交给队里思维比较缜密的崩丘继续跟进。

　　而他自己则跟崩睿一起去安置小凤凰们。

　　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穿越地道回到部落原址，然后凿开冰面将蛋们放置在河水中，以期冰水混合物的温度可以满足它们的孵化条件。

　　路很近，柳扶修跟崩睿一起收拾了一些东西就抱着蛋下了地道。

　　地道里有些湖昏暗，一人一蛇刚进去就被里面盘踞着的庞大数量的陌生熊吓了一跳。

　　哦，因为柳扶修走得匆忙所以他还没有听到崩扬怎么讲自己“收服”一大群恶熊的光辉战绩，以及它们又是怎么吵吵闹闹帮不上忙就会吃，以至于在昨天终于被拴在地道里作为“合理储备物资”的部分。

　　在最初的紧张之后，一人一蛇很快意识到这些熊的现状。

　　柳扶修嘴巴往前触到崩睿紧绷的身躯，低头拱了一下：“别紧张，应该是崩扬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抓到的。”

　　“嗯……那走吧。”崩睿握着骨刀的手稍微松了一些，继续抬步向前。怀里抱着的两枚蛋贴心地发出光亮。

　　虽然不明白原委，但柳扶修能猜到这八九不离十是崩扬给他留的“假期作业”，就等着他回来帮他训熊了。

　　一路顺着地道走，发现熊的数量还真是不少，给军队战士一人配一只还有余富。

　　只是可惜他原本就没想要让部落每一个战士、甚至每一个普通人都带上一只熊的想法。

　　这就像为了社会稳定和谐要限制刀具枪支的持有一样。
　　以棕熊的攻击力如何让每一个人都安全地持有这份力量就已经是个大问题，跟别提还要考虑个人拥有的战力与部落现行最高规格武力基本一致所带来的威胁。

　　若说原本可能还有一点这种想法，也在训练崩勇他们五个的过程中也足够他彻底放弃这个天真的想法。

　　要培养一个能与动物伙伴达成默契互相配合行动的熊骑士，或者叫驯兽师，是很困难的。
　　哪怕有他这个作弊翻译机，也依然困难。

　　目前为止神战士队还停留在需要他额外对熊们发号施令才能配合进行任务的阶段。所发挥的力量距离上限还很遥远。
　　要到不需要他在场就能够完全指挥沟通互相配合完成任务的程度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年。

　　要是再多上二三十个需要进行培训的熊骑士，柳扶修觉得自己这条心脏脆弱的小翠青蛇一定会过劳暴毙。

　　所以，只能心怀愧疚地将这些熊全部收编神战士队了吧？毕竟一个驯兽师是可以指挥很多野兽的，别浪费人才。

　　若有所感地侧头看了一眼推着自己向前走的大蛇的崩睿，好像大概能明白这条蛇心里在盘算什么。
　　突然就有点同情崩扬，那个跟外貌不符的绒毛控会哭的吧？

　　啊，好可怜。

　　柳扶修跟崩睿匆匆穿越地道，在他们身后被脚步声唤醒的兔子三兄弟从墙上的小洞里探出脑袋，挨挨挤挤瞅着柳扶修离开的方向。

　　“叽，瞧瞧是谁回来了？”
　　“呜哈……困，今天，两脚兽们吵吵的。”

　　“他们……那边最近好像有奇怪的动物在那附近晃悠……”花斑话没说完，小肥跟四眼已经齐齐看向他，目光谴责：“什么时候，你过去怎么不叫我们？”

　　“你们睡到中午，我叫你们干什么？”嫌弃的目光。

　　四眼啧了一下兔嘴，甩下一句：“我去看看！”就去追柳扶修和崩睿。
　　它们三个在这森林里什么没见过？连花斑都说是奇怪的东西，那它肯定得去看一下。说不定是什么危险的家伙呢！

　　走在前方的柳扶修和崩睿很快注意到了身后跟来的小生物。
　　“过来，四眼。”崩睿蹲下身喊一声，穿着兽皮冬装跟个胖球一样的四眼顺水推舟攀上崩睿的肩膀：“叽叽！前进两脚兽！”

　　花斑对三兄弟里可以说最年长的四眼很放心，更何况是跟那条蛇一起去，有什么事情都有他顶着，花斑就更放心了。
　　所以都这个时间了，每天都是早起巡逻的花斑表示自己要带还在长身体的幼弟睡觉去，不管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兄长。

　　于是转身回去睡觉的脚步很果断。

　　左右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小肥还是顺从身体本能选择跟上二哥，回温暖的小窝窝里睡觉。

　　另一边走在地道中的柳扶修、崩睿、四眼很快到达地道另一边的出口。崩睿先一步走出去。
　　帐篷屋残骸遮挡了视线，他推掀了一下阻挡物。就在这时，站在雪里神色迷茫的高大红色恶鬼突然转过脸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它几步冲过来针尖般的瞳孔神经质地震颤猛举起手里巨大的树干——

　　“吼啊！敌人！！！死！！！”

　　“小心！”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