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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应接触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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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人能碰到自己?
尚且又惊又疑之际,斐斐身后传来一声怒吼:“谁让你跑过来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雨季用力一拉肩膀,歪歪倒倒地退开。雨季根本瞧也不瞧边上的少年,只是怒气冲冲地低声问道:“你碰到他了?”
肩头被指甲抓得有点痛,斐斐半是迷惑、半是奇怪地点了点头。雨季瞪了她一眼,看也不看那名少年,扭头就要把她强行拉走。
不回头便罢,一回头就发现刚才的被制服的小头目竟然是装昏,此刻已经和余下众人鸟兽状散开,头也不回地向医院出口狂奔而去。他们人数众多,雨季独自一人无法控制场面,只能咬着牙追过去,抓了一人别住手脚,以便管理流浪儿童的同事做后续调查。
这些小孩大多在人世间没有什么好遭遇,极为滑头,雨季问了逮到的小喽啰几句,一无所获,也就不去管他了,转而对着斐斐额头怒弹一指——结果弹了个空。
雨季气得直攥拳头,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向别处泄愤。
“你要是愿意把你们的窝点说出来,我就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名还是利。”
小喽啰盯着雨季看了半天,突然“呸”了一声,雨季早有准备,一扭身躲开了。
“……先走吧,负责的人已经到了。”
远处走来几个戴着袖章的灵魂,雨季见状,不由分说地推着斐斐走开。仓促之间,斐斐回头看向那名少年,他张了张嘴,那口型似乎在说“谢谢”,有护士向他走来询问情况,他摇摇头也不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
距离远到看不清脸时,斐斐小心抬头窥视雨季的脸色,见她没再紧绷着眉间,便琢磨了一会开口打探。
“雨季姐姐,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男生?”
“我宁愿不认识,”雨季冷冰冰甩了一句话过来,“你在这最不应该接触的人就是他。”
“不应该?可我明明……”
“闭嘴,戴好你的手套。”
说完这句,雨季就把斐斐带进了上行的电梯里,拒绝再向斐斐透露任何与那名少年有关的信息。
填表由斐斐自己操作机器完成,雨季站在她身后老远处理工作。等了一小会,就有白衣护士走来带斐斐去各科室体检,走前和雨季互相点头。
“您迟到了一分半。”护士带着甜美的微笑说。
“抱歉……我们路上遇到有人围殴,出手帮忙时耽搁了。”斐斐任由她为自己装上复杂器械,低着头沮丧地说。
“你说围殴?”护士取了斐斐一滴血,诧异地捏着棉球,“难道是那些小流氓又跑进来了?”
见她似乎知情,斐斐瞬间充足了精神:“领头的是金发,总共二三十人?”
“那没错了。”护士小姐柔软地笑笑,把托盘里不知名的器械弄得哐哐响。“他们最近总往医院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来这种地方更容易被逮到的呀。”
“我看到他们围着一个白头发的男生,”斐斐张开嘴让她检查牙齿,“他受伤了,不知道要不要紧。”
护士的脸蓦地一紧:“又受伤了?真可怜……”
“那男孩子也没多大,名字叫鄢择,来我们院有半个月了,”护士嘴上功夫与手一样娴熟,“听说他刚醒过来头发还是黑的,进研究室没多久就变了,也不知道老疯子们是不是拿他当小白鼠,可真是倒霉。”
斐斐问:“研究他做什么?”
女护士漫不经心地操作机器,“你不知道?当然是研究他为什么‘身体还没死,灵魂却醒了’啰。”
“好了,快进去漂浮舱,时间到了有提示的。”斐斐正要再问,护士便把她带到机器前,她依言躺了进去,心里的疑惑和身体一同被淹没。
为什么雨季说自己是律师,却有这样的决断和身手?
为什么他会被别人围攻,却没有一个愿意伸手帮助他的人?
如果说雨季不是律师,那她是什么人?她真的在帮助自己吗?
雨季等到了正午,她聚精会神地在手表上读完了机关日报,再一抬眼,斐斐便穿着她原本那身衣服走了出来。
“检查好了。”斐斐说。
雨季没搭理她的任务对象,对边上拿着报告的护士抬抬下巴,对方温柔地回应道:“结果一切正常,除了皮肤有轻微的水合过度,这位小姐完全健康。”
“那就走吧。”
雨季带着斐斐走了另一条路回到高楼内部。斐斐一路留心,也没能再看到那个少年,只能配合雨季在一家小餐馆里吃了午饭。
“等会儿你待在房里不要出来,有书有电视,我下午要去汇报,明天再带你去最高法院等结果。”
雨季叮嘱别人的口气就像下命令。斐斐不敢多言,怕暴露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信息。“法院要给我下判决吗?”她问。
“没人起诉你。”雨季说着,变魔术似的从袖中掏出一株玉兰,在少女惊喜的目光中把花朵放到了她的手上。
“别出门。”雨季强调。
“好。”斐斐捧着花点头。
“如果你碰了门,我会用遥控强制关闭进出权限。”雨季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它和房屋搭载的AI相连,随时可以互动。斐斐嗅了嗅花朵,问:“我能上网吗?”
雨季用鼻子哼笑道:“你明天得到了公民身份就可以。”
斐斐知道自己差不多是被雨季看穿了。无奈,雨季比她的岁数实在大了太多,她只能自己想办法避开身边的恶意。
整个下午,斐斐都坐在卧室里翻看书籍,那些书都是她曾听说过的名著,书里找不到一点儿和镜影城有关的秘密。傍晚时分,雨季回来了,带着一大包热乎的吃食。
“抱歉,你得一个人吃饭,晚上我还有会要开,但无需担心,”雨季向她演示,“有什么不会的直接问AI就好。嗨,我想洗澡。”
柔和的机械女声答道:“明白。正在为您清洗浴缸。”
“明早我会过来。”雨季疲惫地揉着眉心,斐斐把她送到门口。正要离开,雨季突然回头又补了一句:“不要赖床!”
“……”斐斐尴尬地咧嘴笑了一下,点头答应。
第二天清晨六点,斐斐揉着眼睛,雨季戴了手套,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发。“快点洗脸,”雨季催促道,“从这里到最高法院可能要花一个小时。九点开庭,你还要吃饭,我不想听你的肚子在大法官面前叫。”
斐斐昨晚睡得不太好,她总梦到那个白发少年。不隔着任何介质,肢体相触的感觉其实很美好,干燥而又温暖,只是她很少体会到。护士的那句话也在她脑中时时回响。“身体还没死,灵魂却醒了”和他们能否接触有关系吗?斐斐想不明白。
匆匆吃完早餐,雨季拉着斐斐来到下树管道口。里边时不时有人影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隆隆作响的风。
“我们要去地面,所以看到任何岔道都不要进去,”雨季排着队和斐斐说,“我在你后面,因为我质量比你大。到地面以后你懂的,不要乱跑。”
斐斐忍不住笑了。“说了好多遍啊。”
“谁都会烦的。”雨季又露出那种只有嘴巴参与的微笑,将斐斐往前轻轻一推。电子声循环播报道:“镜影城公共秩序管理处提醒您,下树管道全程录像,请勿在管道内拍摄不雅照片、视频,违者罚款拘留。请您主动维护公序良俗,做到心中有数,落地平安……”
队伍越缩越短,入口处的工作人员把一个小圆板绑在了斐斐腰间,雨季说了句“下去脱了还给工作人员”,斐斐答应着,便依样画葫芦,将圆板当做垫子,顺着管道滑了下去。
下树管道内部的风声很大,电子音被刮得断断续续,斐斐勉强听到一句“精神年龄五岁以下禁止使用”就听不清了,转了不知几个圈,才晃晃悠悠地滑到了一片开阔地带。先前的乘客三三两两站了起来,把腰上绑着的小圆板拆下递给工作人员,斐斐见状也撑起身来,头重脚轻地往回收处走。
戴着工作牌的阿姨对她笑:“第一次下树吧?都会有点头晕的,习惯就好了。”
斐斐不好意思地也笑了,雨季从她背后冒出来。“走吧,我们去坐飞船。”
“飞船?停在哪儿啊。”斐斐好奇道。
“管委会拨的,”雨季说,“昨晚我开会憋了一肚子气。老的们烂了良心了,竟然还想和你谈条件。谈他个狗屁的坟头灰!”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楼道,斐斐耳朵微微发热,听雨季继续说:“你无论怎么说,都还是未成年,无耻的道义压不到你头上来。不给你公民身份,那我就护送你到安全中立岛……”
飞船就停在建筑脚边,一片类似现实世界停车场的区域,雨季弯着手腕对飞船比划了一下,银灰色的飞船就打开了侧门,门上还有个似曾相识的天平标识。
“路上你可以睡觉,不过我猜你睡不着。”雨季为她俩扣上安全带,随手点开机载音乐,飞船在她操控下缓慢腾空,随后朝着南方高速驶去。
绿海在眼下欢快地翻腾,斐斐甚至看到鸟雀像鱼一般隐没又出现,林间河流丝带一般漫入不知名的湖泊里,水波盛着庄严的日光,如同碎钻簇作的花束。急促的鼓点中歌者轻柔地低语着,斐斐眯着眼窥向左侧,飞船的玻璃滤去了大部分光线,此刻太阳看起来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火球。
不知过了多久,雨季操纵飞船降落到了地面。周围早有人等着她们,斐斐难以控制地不安起来。她不想让雨季看轻,便悄悄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打开舱门离开。
法院从飞船上看不过是普通高度的楼宇,实际立足其下才感受得到它的威严凛然。斐斐应要求做了安全检查,被身着制服的人们顺着大厅带到地下最隐秘的房间。
“特殊法庭……”雨季轻轻念了一声,斐斐仰头看她,对方难得友善地笑了笑。
“祝你好运。”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