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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簪子 ...

  •   “在制作云容的时候,我还留有几个失败品。”星魂笑道:“其中一个具有初步的灵智,被保存在星云殿的密室。”
      “你是说……”
      “对。”星魂得意一笑。廿甲是他的心腹,但也正是因为是他众所周知的心腹,一旦有异动,便会被察觉。而在蜃楼上,他可以完全信任的只有两人——廿甲和云容,只因为他们是他自己的作品,完完全全是他自己的人。
      “天机阁在桑海附近有部署么?”
      “原本是没有的,只有几个补给站。但桑海城中许久没有定时传出消息,公子必然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如今的桑海城外一定有天机阁的人。”
      “那就好办了。”星魂道。
      “但她可以吗?”霍梨记得,那个天偶似乎还像个小孩,虽说无人可用,但……也太过冒险了。
      “她可是我制作的天偶,出个城而已,又有何难?”星魂自信道。这些天的相处下,他早就跟霍梨越来越要好,若不是时间紧迫,他还想向霍梨好好吹嘘一番自己巧夺天工的技艺——云容可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阿离,你瞧这个。”
      谢离歌垂眸看向师兄递过来的一支玉簪。
      羊脂白玉雕刻的一只玉兰花簪,花朵含羞带怯,栩栩如生。若是十多年前的自己,一定会欣喜若狂,一掷千金也要买下它。
      十多年来,她的喜好并没有太大变化,但……如今自己整天舞刀弄剑,实在不适合戴它。
      摔碎了平白惹人伤心。
      “很好看。”她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花瓣。
      “虽说平日里戴着可能不太方便,但它很适合你。”洛七的目光落在她长发上。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他追问:“喜欢么?”
      “师兄对这些女儿家用的东西很懂么。”谢离歌突然抬头一笑,意味不明:“在桑海时还让水雁给我采买衣裙首饰……”
      洛七暗暗叫苦。
      好吧,给她采买衣物这事儿他是有点私心……他是真想见阿离穿大红的衣裙,四舍五入就是穿了嫁衣给他看啊!
      可惜那件混在众多衣裙中的牡丹红长裙从来没有被阿离注意过。
      他这人吧,看谁顺眼就喜欢给谁买东西,更何况阿离又是他心悦的人,他自然看见什么好看的就想着送给她。
      这是他……弄巧成拙了么。
      他慢慢垂下睫毛,怔怔地盯着正玩着铃铛的小不点发呆。
      “我挺喜欢的。”谢离歌突然说道。她很多年没带过白玉首饰了。
      “是吗?”洛七抬头,愣了会,粲然一笑:“我送你啊!”
      谢离歌看着他乐颠颠地跑去付账,轻轻皱了皱眉,似乎在疑惑他为何那么喜欢花钱,又似乎在不解——为先前师兄低头的一瞬间,周身笼罩着的失落。
      出了首饰铺子,便见一对夫妇跑来,一把拉住小不点,又哭又笑:“臭小子你跑哪去了!”
      小不点的爹娘找来了。
      谢离歌停住步子,没有上前打扰。
      小不点被爹娘带走的时候,还念念不舍地回头看她,她只是冲他笑了笑,牵着马与师兄转身走向了淮阳街。

      这条街的尽头果然是淮阳街。
      街上的人多得几近摩肩接踵,街两边种满了高大的金桂,浓香扑面而来谢离歌不禁打了个喷嚏。
      洛七也咳嗽了两声,闷闷的声音几乎被街上的喧闹声掩盖住。
      “怎么了?”谢离歌问道。
      “这味道乍一闻有点冲。”洛七用先前掩住嘴的手牵了牵缰绳,示意马不要乱动伤到人。
      来来往往的人也让谢离歌身边的白马烦躁地跺了跺蹄子,她连忙拉紧缰绳。
      淮阳街上满是酒肆,尽头的楼前垂了轻薄的彩绸,似乎是数家青楼。
      “师兄对这淮阳街似乎还挺熟悉。”谢离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彩绸。
      洛七立刻回想起他之前胸有成竹地介绍淮阳街位置的言论,懊悔不已:“千机阁的地盘可都是些正经地方。至于清辉楼,那不是我们的产业,只不过让微澜待在那儿方便刺探情报而已。”
      谢离歌想起春客楼,没有再说。

      美人楼这名字起得倒是旖旎得让人想入非非,但实际上却是一家正经的酒楼。
      刚进门,洛七就亮出了一块玉佩,店小二很有颜色地点了点头,接过两人手中的缰绳将马牵去了马棚。
      美人楼里人声鼎沸,谢离歌打量着店内的布置,恰好没有注意到洛七递出去的缰绳上有一片暗色。
      跑堂的少年引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
      “公子。”蒲团上坐着的中年男人站起身行礼,没有多说客套话:“桑海城出事了。”
      “怎么说?”洛七掀起衣袍坐下,谢离歌坐在他身边,沏了盏茶。
      “桑海城被封锁,所有守城的士兵都被换掉了。”男人语调沉了沉:“城门紧闭,根本无法混进去。我们的人还在城外待命,等候公子指示。”
      “水雁和微澜呢?也没有消息传出?”
      “没有。”
      “对了。”男人想起了什么:“我们的人在城外蹲守了几日,发现楚南公府上送了东西去蜃楼。”
      谢离歌动了动眼眸。
      洛七的余光扫向了她,却被她察觉,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
      “楚南公的东西可能是送给阿罗的,他们关系不错。”她思索了一会。
      “可是蜃楼上的两人也没有传出消息。”男人道。
      “蜃楼的布防呢?空中巡逻的人手和频率有没有增加?”谢离歌问道。桑海城封锁,蜃楼上千机阁的细作不会不知道,既然他们知道,那又为何没有传出消息?
      唯一的可能就是蜃楼也加强了布防。
      不知道阿罗怎么样了。
      “这……派去的人手倒没有提及。”男人认认真真地答道。他不是没有听说过阁主有心仪之人的八卦,眼前这位姑娘看上去与阁主分外熟稔,相貌上也登对,不知是不是那位未来的阁主夫人?
      应该是了。他可不是瞎子,那位姑娘一身男子装扮,长发也利落地扎了个马尾,偏偏束发的地方斜斜地插了支格格不入的玉兰花簪——成色挺新,是刚买的?
      公子买的?
      他遏制住自己脱缰的想法。
      “假设桑海城内有什么变动而封锁,蜃楼上的人手一定会知晓这件事,并传来消息。”洛七敲了敲桌子:“但我们并没有收到霍梨他们的消息,也就是说蜃楼也出了事。”他又对谢离歌道:“而为了探查长生殿的行事方便,我早已将你与星魂的关系告知了霍梨。若蜃楼出事,极端情况下他可以去寻求星魂的帮助。”
      “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蜃楼上的消息。”谢离歌有些焦躁。
      答案显而易见。
      阿罗在蜃楼上位高权重,即使蜃楼上因为不明情况而加强布防,他应当也可以正常进出蜃楼。
      但他没有。
      “别担心,阴阳家不会对他下手的。”洛七轻声安慰她。
      啧啧啧。对面的男人巍然不动,面上高深莫测。
      谢离歌点了点头。
      “霍梨是个机灵的,想必已经与星魂搭上线;而身为阴阳家左护法,星魂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洛七道:“这样,先留个人在蜃楼附近观察情况。桑海那边,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小心潜入,重新部署暗桩,必须恢复联络。”
      “子房哥还在桑海,若有需要,可以我的名义求他相助。”谢离歌补上一句。
      洛七点头默许了,又对她道:“今晚就在这住下,外面还挺热闹,要去逛逛么?”
      她摇头:“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早点歇着吧。”
      便也就散了。
      只是那位美人楼的老板走出雅间后,嘴角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抽搐了几下,似乎在憋笑。
      千机阁以消息为生,上上下下都是八婆。不难想象,在老板走出门后,关于“未来阁主夫人”的消息会以怎样快的速度传遍千机阁。

      “吱呀——”
      星云殿的密室打开。
      浓重的药味参杂着血味扑面而来,霍梨干呕两声,暗暗哀悼自己的悲惨命运。
      还真跟各种奇怪的旁门左道过不去了。
      密室很大,墙上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个不成形木制人偶,地上摆着几个水缸,大都是空的,唯有两个水缸里泡了药水。
      里面各躺着个素白的人偶。
      廿甲带着洛七在那两个水缸前站定,洛七瞄了一眼里面泡着的人,胃里翻滚着的东西一下子冲上喉咙。
      “呕——”他扶着水缸,差点吐出来。
      原因无他,水缸中泡着的两个“人”中,有一个与星云殿内那个懵懵懂懂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而另一个五官模糊不清,皮肤泛着死白——像是人皮。
      天偶便是这样造出来的?!
      星魂那个小子,果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良!
      在视觉与嗅觉的双重冲击下,霍梨猛然想起星魂一开始并不是后来这个喜欢抓着他说话的寂寞小屁孩,他们第一次见面、在他表明身份前,星魂是想杀了他。
      阴阳家左护法星魂,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认清现实后,霍梨倒是缓过来了。
      见他脸色渐渐缓和,廿甲有些生硬地开口:“制作云容的时候留下了两具失败品,其中一个具有微弱的灵智,但行动上有缺陷。”他指了指与云容长相一样的失败品。
      “就把她留在星云殿里装作是云容。”霍梨道。
      星魂说,见过云容的外人只有月神,而当时的云容心智未开,与失败品没有太大差别,可用失败品伪装她。
      “能让她醒过来么?”霍梨向“云容”扬了扬下巴。
      廿甲从暗盒里取出个铃铛,空灵的声音回荡在密室里。
      “云容”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闭着眼睛时,她是个容貌娇艳尚未长开的豆蔻少女;睁眼后却是一副呆滞和茫然的样子。
      “她会说话么?”
      “不会。”
      派云容去传递消息是一个冒险的举动,虽说星魂对这个天偶——或者说对他自己的技术——有着无比的自信,但云容到底不是人,她的智力与行动力到底如何,没人知道。
      但要在不惊动阴阳家的前提下将消息传递出去,这是唯一的选择。
      希望公子已经察觉到了桑海的不对劲。

      房间里,一豆烛光晃晃悠悠地跳动。
      洛七半躺在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咳咳!”
      在被子的掩盖下,只传出了几声闷闷的声音。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为了不让阿离发现他的异样,他忍了好久。
      再抬起头时,即使在温暖的烛光下,也能看出他毫无血色的脸。
      他攥住胸口的衣襟,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气。缓了许久,终于好些了。
      他食言了,他不想让阿离知道自己的宿命将要来临。
      洛七怔怔地望向窗外的明月,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陪阿离到最后。

      “我会去楼下,捡你撒下的铜钱。”
      师兄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与海市中的情景渐渐重叠。
      青白色衣衫的翩翩公子在月明楼下的众多百姓中鹤立鸡群,一枚铜钱刚好落入他指间,他抬头冲她一笑。
      那一笑朗朗如日月入怀,即使是在虚幻的海市中,也让她心神一动。
      这么美的场景本该是他们的初遇的样子,却隔了她一抬头的距离。
      谢离歌对着那轮满月发呆,无意识地握住了怀里的那枚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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