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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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那天发生的事心照不宣。
洛七没有开口问那火焰太极图，谢离歌也没有提起她昏迷前一瞬看到的洛七的紫眸。
他们默契地维持着两人之间的那一条线。
但是不说，并不代表不会去想。
那双坠着满天星子的眼睛深深地留在了谢离歌的脑海中。
师傅那日护送墨家离开后，便一直没有回来；谢离歌冲破封印，看见天地之大，正是情绪不稳的时候，知晓她情况的师傅不在身边，一向信赖的师兄又突然露出不寻常的马脚——这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
而她也应该给自己的弟弟一个解释。
谢离歌去找了楚南公，把她的住址给了星魂。
“今晚带你去见阿姐。”星魂勾起了那只天偶的下巴。天偶灵智尚未全开，只是用空荡荡的眼睛看着星魂，缓缓点了点头。
星魂那日去追击墨家众人，因太过自负而被盖聂挑断了手筋，现在还没有好全。
他转了转手腕，确定自己伤得恰到好处后，笑了笑。
伤得不重，手腕可以活动自如，仔细观察却又会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刚好维持在一个“会让人担心，却又不会让人太过担忧而着急”的范围内。
这是他的一点点小心机。
“阿罗今晚要来这里。”谢离歌道。
“知道了。”洛七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默契地没有多问：“蛤蜊的味道怎么样？”
“很鲜美，师兄的厨艺不错。”谢离歌舔了舔嘴角。
蛤蜊是爆炒的，浸透了热辣的红油，肉质鲜嫩，让人回味无穷。
“厨房水缸了还剩一些蛤蜊，和一只蜃兽。”洛七勾了勾嘴角：“晚上想吃哪个？”
厨房的水缸里，一群蛤蜊将蜃兽的壳当作了安家的地方，密密麻麻地吸附在上面。
蜃兽张开蚌壳，无语地吐出一个小泡泡。
“这是？”
屋顶上，谢离歌和星魂并肩坐在一起，星魂带来的那只偶贴心地给他们扇着扇子。
谢离歌打量着那只偶。细眉，桃花眼空洞无神，一身阴阳家特产的繁复衣裙。随着扇扇子的手腕摇动，小巧白净的腕骨在翻飞的衣袖中隐现。
“这是天偶。”星魂解释道，避开了天偶制作的血腥过程：“就像廿甲那样的，他也是天偶。”
谢离歌点头：“她会听见并记下我们说的话吗？”
星魂会意，出手在天偶的几处穴位上快速按下：“我封住了她的五感。”
天偶手中的扇子停了一下，又继续扇了起来。
谢离歌环顾四周，又确认了一遍之后，从很多年前她第一次看到满天的繁星与满月同辉时说起，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星魂。
洛七站在屋檐下，双手抱胸背靠着柱子。夏日的晚风带着丝丝的清凉拂起了他的长发。
其实他是有些难受的。
阿离愿意将南斗的事情告诉一个于此完全无关的人，却不愿来问他一句他为何会拥有与她一样的紫眸。
在马车上时，洛七就发现了自己给紫眸施加的障眼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破解了。
想必早在阴寒之气拂过他的双眼时，障眼法就被它无意间破解了。
而阿离也一定看见了他的眼睛。
阿离那么聪明，又在出身道家的师傅手下学习，怎么会想不到天地万物阴阳调和，有南斗必定有北斗的道理？
但她为什么不问？
这些天即使她伪装得再若无其事，他都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谁叫她在他心尖上呢？
可她宁愿告诉一个与南斗北斗无关的人，也不愿问他一句。
是何等的信任，才能让多疑的阿离将自己最深的秘密剖白在别人面前？
血缘的力量就如此强大，强大到可以给予无条件的信任？
洛七摇摇头。他又是站在怎样的立场上来责怪阿离对他的不信任？
他瞒阿离的事情不少，他又哪来的资格来责怪阿离？
之前他是怕阿离远离他而不愿告诉她真相，但这个私心也是导致他们中始终隔着的无形的距离形成的种种助力之一。
他得做点什么。
“……所以，就是这些。”谢离歌道。
“我一直都不知道。”星魂垂下眼，眼角有几分委屈的红痕。
“没事”谢离歌忍不住揉了揉他的短发：“现在并不晚而且是我对不住你，一直瞒着你。”
“我……”星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慌乱的推了天偶出来：“我带她来是想让阿姐给她起个名字。”
谢离歌抬头，正见到一片云遮住月亮：“云容就叫云容吧。”
“好。”星魂伸手解开了封住云容五感的穴道。
“你的手怎么了？”谢离歌皱眉，之前还没发现，星魂手腕的动作有轻微的僵硬。
“没事。之前伤了，现在已经差不多好了。”星魂连忙解释。
“谁能伤了你？”谢离歌追问道。
星魂沉默了一会：“盖聂。”
谢离歌轻轻叹了口气，仔细看了看他的手腕后才略微放下心来，委婉地劝道：“阴阳家并不是一个可以久留的地方。”
“我知道。”见阿姐关心自己，星魂眼睛亮亮的：“我不会在那里待太久。阿姐不是想知道长生殿的事吗？我正好可以去查。”
“保护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嗯！”
夜风寂寥。
星魂走后，谢离歌并没有马上从房顶上下来。她拨了拨瓦片缝隙中长出的小草，冲下面喊道：“上来吧，师兄。”
白衣飘荡，洛七翻身上了屋顶，脸上还带着丝被抓包的尴尬。
“你知道我一直在下面？”
谢离歌点头。
洛七敲了敲瓦片，沉默下来。
谢离歌也没有说话，两人个怀心思地闭上了嘴。
蝉在上方的树枝上不耐烦地发出刺耳的鸣叫；不远处的院子里也是一片虫鸣。
“你应该也猜到了。”洛七打破了沉默：“天地间有阴必有阳。”
“有南斗，就必定有北斗。”
听到南斗的字眼，谢离歌搭在膝盖上的手猛地缩紧。
她抬头看着洛七。
“你是南斗，而我。”洛七的眼睛褪去了平日里的黑色，幽紫的火焰席卷了瞳孔，漫天星辰坠落下来：“便是北斗。”
谢离歌没有接话，她知道，师兄应该还有很多东西要告诉她。
“我见过你的祖父——甘柏。我与他达成协议，带走了有关南斗的卷宗。”他说：“那是甘家两位南斗的手记，现在放在小圣贤庄的藏书阁顶楼。”
“我是北斗，也是棋妖，天机阁的主人也是我。这么多身份，纯粹是当年……无聊而已。”洛七笑笑，隐去他得知宿命之后的颓废。
“我的身体不好，是因为北斗的宿命。”他沉默了很长一会：“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走向死亡。”
翌日，一大早洛七就带着谢离歌来到了小圣贤庄。
荀子打开了第三层的大门后，谢离歌便急切地独自走了进去。
卷宗并不多，与其说是在介绍南斗，倒不如说更像是日记。
“十二月初一。窥得天机，后咳血不止。”
“一月十四。余以为南斗之命乃天定，不可逆之。”
“二月廿七。腹痛，高热，咳血。医者皆默，余命之不长。可怜幼子体弱，垂髫小儿，尚不知事。南斗一脉，害人不浅。”
……
“五月初六，余将不久与人世，徒留此书，以吿后人：南斗血脉，不可延之。”
“天下风云变幻，你以后的路，想好了么？”荀子与洛七在藏书阁楼下等谢离歌，荀子问道。
“风云变幻，影响的也只是黎民百姓。若我就此隐居，便不会被波及太多。”洛七说了谎话。
“我们之于天下，不过是沧海一粟。”荀子摇摇头：“避世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小圣贤庄上下数百人，怕是逃脱不掉了。”
“张良先生乃人中龙凤，必定能保住小圣贤庄。”洛七安慰他，但荀子却道：“以一己之力，如何能保住上百人的性命？更何况子房，他的心性，不完全与儒家的教义重合。”
“若他是从龙之才呢？”
从龙之才？！
一记重锤敲在了荀子心底。
阴阳家。
阴阳大殿上一片静寂。
见月神深深低下了头，东皇太一继续说道：“那之前，你为何没有查出来焱妃传人的踪迹？”
“是属下无能。”
“昨夜我见西北处墨家据点有异象出现，焱妃传人的身份恐有蹊跷。”东皇太一道：“你继续去查。”
“焱妃传人对我们来说及其重要，一定要将她掌握在阴阳家的手中。”
“若是不能……杀之！”
“是。”月神应道。
星魂垂下眼睫，盖住眼底的厌恶。
“昨夜焱妃传人在异象之后便昏迷过去，动弹不得。另一个墨家叛逆将她带走了，想必是练功时走火入魔。”星魂道。
东皇太一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走出了大殿后，星魂径直向星云殿走去。他不想在阴阳家的地盘上多待哪怕一下，他想去阿姐那，想彻底脱离阴阳家。
但眼下，他只能去他空荡荡的星云殿。
谢离歌离开藏书阁三楼后，很是沉默了一会，弄得洛七胆战心惊。
谢离歌带着洛七去了春客楼，点了一壶香茶坐在临水的窗边。
“所以说……”谢离歌看着白瓷杯中清亮的茶水：“春客楼也是你的？”
洛七愣了愣，正襟危坐地仔细想了想：“是的。”
“前些日子，我在这里买了条消息，倒是不便宜。”谢离歌在衣兜里找出了凭条，拍在洛七面前：“还钱！”
“好好好！”洛七哭笑不得，却也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瞒着阿离的事，算是过去了。
庆幸归庆幸，他倒是挺惊讶的。他原以为，阿离会心生隔阂，就此疏远他。没想到，倒是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说好了。”谢离歌拍拍桌子：“以后你没必要瞒着我。”
“好。”洛七眉眼弯弯：“我们之间，本来就该没有秘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坦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