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雨》苏洲SU

7、第七章

　　2010年的中秋节，李师父给大家放了两天假。
　　当中秋的夜幕降临，月亮便成为了中国人的寄情对象。许许多多不能回家的游子，通过月亮将思念寄到家乡。幸运的是，今晚明月当空，没有一片乌云，与城市的霓虹灯相互辉映。
　　在小南巷的深处，一盏灯亮到了深夜。这几个寄居羊城的游子，聚在一下，畅聊家乡的美。
　　李师父回家团圆了，刘阿姨为了他们留了下来。刘阿姨和杨雨在厨房里做菜，苏晓、容云、康宁在煮饭并收拾房间。他们五个要好好的过一个中秋节，哪个也没有闲着。
　　不一会，客厅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他们为了这一顿已经准备了两天了，跑了许多地方买食材。
　　菜齐了以后，他们围坐在一起。苏晓他们三个起哄要给两位大厨敬饮料一起站起来，举着饮料，郑重的说。
　　“来，敬两位大厨!”
　　阿姨看着他们仨，不自觉的笑了，赶忙对他们说。
　　“你们仨坐下，哪有什么大厨，你们喜欢吃就行了。”
　　“阿姨就是大厨。”容云对着阿姨说。
　　“对，阿姨是大厨，我可不能贸然领功啊!我就是打个杂。”杨雨在一旁笑着说。
　　“杨雨就别谦虚了，快来吧!”苏晓动了动手里的杯子，对杨雨笑着说。
　　说着，五个人一起碰了个杯，齐声“中秋节快乐”。
　　本来李师父要和他们一起过节，只是儿子突然生病，不得不回家过中秋了。此时，李师父一家三口也坐在桌前，互道祝福。
　　一个多小时过后，五个人的桌面上杯盘狼籍。他们决定一同上阳台赏月，也算不辜负这良辰美景，和一腔思念柔绪。
　　苏晓站在明月之下，虽然旁有四人，却思念难寄。这是他第一次在他乡过中秋。他望着月亮，终于明白了杜甫那句“月是故乡明”的意义。他在想父亲的病是否好转母亲的血压是否降了下来他也第一次明白了思念的含义，从来没有此刻能体会这种情感。他希望亲人也能在月下相互转达思念，彼此安慰。
　　不过幸运的是，他不是一个人，身旁有朋友相伴，也算是莫大的安慰。况且他们也是如此，一个人思念一个家。
　　他们几个热闹一番过后，都坐了下来。谁也不愿打破这份宁静，抬着头望着月，眼中闪烁着月亮的余晖，折射的是远方的家。
　　直到深夜，他们四个才下楼来，各自回去睡下。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和以往不同的中秋节。

　　太阳照常升起，生活仍在继续。
　　新的一天，他们几个都愿意把梦做的长一点，常到世界的尽头，不过生物钟打乱了苏晓的美梦。他梦到他回到家中，和父母过了一个快乐的中秋，桌上都是可口的家乡美食，父亲已经可以下床来了，母亲神清气爽的来来往往……
　　他又闭了一会眼，便起来洗漱了。今天他没有计划，只是想先吃个早饭。
　　当他下到楼下，他便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杨雨。他本想大喊她一声，但是并没有。苏晓悄悄的走到她身边，咳嗽了一声，拍了一下杨雨肩膀。这让杨雨下了一跳，赶紧转过身看是谁。
　　“啊!苏晓，你从哪窜出来的吓我一跳。”杨雨看到苏晓，带有责怪意味的打趣问到。她确实被下了一跳，大清早在这空巷之中。
　　“我睡不着了，起来去吃早饭。”苏晓委屈的说道。
　　“哦，正好我也去吃早饭，一起吧!”
　　“可以啊!但是去哪呢估计都没开张。”
　　“我知道一家，开张特别早的面店，我带你去。”杨雨颇为神秘的对苏晓说，眼睛里流露出的神情，颇为愉悦。
　　“行吧，听师姐的。”
　　这一个月来，他们几个越发的熟悉了起来，各自放下了约束，完全释放了自我，经常开彼此的玩笑，这让他们的生活更加有趣了起来。这一个月来，杨雨给了苏晓许多帮助，这让苏晓很是感谢杨雨。这也让他们俩的关系变得亲密了起来。
　　杨雨领着苏晓，走了两个十字路口，到了一家名为“山西面馆”的门前。这家店却是未受节日的影响，还在营业。面馆的摆设很是古香，褐色的木质桌椅，粗犷的墙纸画面，颇有西北风格。
　　“老板，早上好!”杨雨对着在擦拭桌椅的老板说。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瘦长的脸上，刻着几道皱纹，黝黑的皮肤，咧起嘴来，充满了北方人的纯朴。他直起腰，看着杨雨笑着说。
　　“好久没来了吧”
　　“嗯，挺久没来了，我的还是一份面。”
　　很显然，杨雨和这位老板已经很熟了。她偶尔不想吃米饭的时候，就会来着吃一次面。她虽然是南方人，但是对面食却蛮喜欢。所以久而久之，便会这位山西老板熟悉了起来。
　　“老板，我和她一样。”苏晓对着老板说。
　　“好嘞!”
　　“你知道我点的啥呀你就一样。”他们两个一边坐下，杨雨一边好奇的问苏晓。
　　“等一会就知道啦!反正面我都可以。”苏晓得意的说。
　　不一会，老板便端出了两碗山西刀削面，放在两个人的面前。
　　“你看，和我想的一样吧!”苏晓说。
　　“哈哈，快尝尝怎么样吧。”杨雨笑着说。
　　两个人动起了筷子，谁都没有再说话。吃到一半，苏晓擦了擦嘴说。
　　“这个面还真像山西面，味道挺地道。”
　　“是吧!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苏晓并没有立马回答杨雨，他想了一会，笑着对她说。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问我长大后要干嘛我说要开个面馆，那样就能每天都吃个够了。”
　　杨雨听着，哈哈笑了起来，问他。
　　“那现在还想开吗”
　　“现在倒是不想开了，因为我学不会。我妈做的面最好，我学了挺久，也没学会，就放弃了。要不然我现在在老家当老板开饭馆呢!”
　　“那是大老板啦!”
　　说着两个人都笑得合不住嘴了。
　　羊城的早晨很安静，一夜的节日喧嚣过后，人们都还沉浸在梦中。大多数都关掉了闹钟来迎接这美丽的节日，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暂时一切都可以不再去想，是多么惬意啊!
　　他们两个吃完早饭，打算去逛逛这寂静的街道，去感受一下狂欢后的平静。
　　街道上只有少许的车辆和人，一旁的菜市场也没有昨天热闹。他们走到了上下九步行街，来回逛了一圈。苏晓发现了一家促销的书店，他从前没大注意到这个很小的门市。杨雨知道这家书店已经打着倒闭的旗号，促销了大半年了，就她所知。她也是一个爱书之人，所以在这里买过几本书。
　　苏晓也是一个爱看书的人，在中学的时候就看了几本长篇名著。这一个月来，他忙于学习雕刻，看的都是雕刻的书。苏晓告别校园已经三个月了，他很想念读书的日子。他多少个夜晚，被别人的故事搅的天翻地覆，受益良多。他于是打算晚上来这里看书，并且买上几本名著。
　　苏晓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杨雨，杨雨特别赞同。两个爱书的人就这样决定今晚一起来这里看书。
　　晚上，他们俩如约来到了书店。书店有意不想留看书的人，并没有设任何坐席，所以来看书的人只好站在书架前看。
　　苏晓最喜欢文学类的书，一进门便在寻找文学类图书。他的学习成绩虽然不怎么好，但是他的作文常常能得到高分，这都是源于爱看文学书的原因。
　　他既熟悉书里的苏轼、鲁迅，也熟悉书外的路遥、雨果。在中学时期，他便学着作家们的手笔，开始写作自己身边的事。写好便投给校刊和报社，但都是石沉大海。在逐渐的打击下，他的兴趣渐渐淡了下来，开始认为自己不适合写作，但他从来没有放弃阅读，即便是辍了学。
　　苏晓慢慢的走着，眼睛盯着书架。
　　杨雨在后面走着，突然被一本书吸引驻足。站在书架前翻了起来，也不顾得前面的苏晓了。
　　苏晓扭过头，看见杨雨站在书架前翻起书来，赶紧走了过去，想看看是什么好书。
　　苏晓走回杨雨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向她发问。
　　“看什么书呢？这么投入。”
　　杨雨张大了眼睛看着苏晓，听完他的话，急忙合上了书，示意他看书名。
　　“《平凡的世界》。”
　　苏晓看到这本书，情绪很激动，不觉得音量便大了起来，使得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杨雨赶紧举起右手食指嘘声说。
　　“小点儿声。”
　　这也不能完全怪苏晓，毕竟这本书对他影响太大了。他高三紧张的学习时，看了这本书的第一部。他还清楚的记得，有一个叫孙少平的主人公，他的经历和自己很是相似。这让苏晓特别喜欢这个人物，随之也喜欢上了这本书。
　　苏晓从这本书里学到的许多，最重要的莫过于坚持。艰苦的岁月打不倒孙少平，那也不能把自己打倒，苏晓一直坚信。这一点他已经付诸实践，父亲的重病没有击垮他，异乡的生活没有让他退让，他比从前坚强多了。
　　当苏晓发现自己的大声招来了许多的目光后，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去看众人的目光，并对杨雨说了声不好意思。
　　“我最喜欢这本书里面的孙少平。”苏晓从杨雨的眼神里察觉到，杨雨应该也看过，随即他便低声说道。
　　“我嘛……最喜欢的是勇敢的田晓霞。”杨雨想了一会，才会
　　和苏晓低声说。她其实已经看过一遍这本书了，知道孙少平和田晓霞的结局，但即便这样，她还是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杨雨确实很喜欢田晓霞，因为她勇敢、大方，最重要的应该是敢去爱。
　　“真的呀!他俩一起讲过故事呢!”苏晓听完杨雨的答案，更加激动。但碍于众人的目光，只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声说。他只看完了第一部，只知道少平和晓霞是朋友，并不知道后来的发展。
　　“苏晓，你只看了第一部吗？”从苏晓的回答里，杨雨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不敢确定，便像苏晓求证。
　　“嗯，只看了一部，当时高三，时间不多，就没看完。”
　　“我也是高中看的，很感人的小说，推荐你看完它。”杨雨对着苏晓微笑着说。
　　“好，我也想看完它!”
　　说完，杨雨放下了手里的《平凡的世界》，示意苏晓去别处看看。
　　就这样，他们两个相跟着，逛遍了这个书店，也大致翻阅了几本书。直到两个人腿脚酸麻的时候，两个人才意识到已经到晚上十点了，该回去休息了。
　　于是两个人各挑了几本最感兴趣书，决定买下来，也算是对书店的照顾吧!苏晓挑选的就有《平凡的世界》，而杨雨挑了《□□的葬礼》和《飘》。
　　这是两个喜爱文学的人，第一次靠的这么近，不仅仅的排队买单的前后距离。尽管他们喜欢的文学风格不尽相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当轮到站在最后面的苏晓买单时，他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收银员很是熟悉，而对方的目光也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并且不匆不忙的在买单的间隙，打量这个顾客。她好像想起来些什么，匆忙的说。
　　“你是苏……苏……”可是她实在想不出那一个字的名字了，虽然她和苏晓是儿时要好的玩伴，但都“女大十八变”之后，彼此仅留的印象就是姓名和眼睛了。
　　“我叫苏晓，你认识我”苏晓看对方能叫出自己的姓，便想肯定彼此认识，便说出来自己的名字，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哦，苏晓啊!我是关琳啊!”
　　关琳惊讶的用老家话对苏晓激动地说。这让关琳突然意识到了两眼泪汪汪的老乡情怀，原来是这样，更何况两人是儿时要好的玩伴。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怎么在这啊!”
　　苏晓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一身书店制服的女孩，意识到许久不见，关琳已经大变样了。不再是当初玩泥巴的时候，胖胖的关琳了，而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被寄养的孩子了。
　　“初中辍学就来这了，都两年了。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嘛，来当学徒来了。”
　　苏晓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出自己辍学的原因。如今的他，还不能坦然地接受这个现实，虽然事实已是无法更改。
　　拿着书站在一旁的杨雨，只是微笑着，看着这场老乡之间的奇遇，没有催促，没有插嘴。
　　苏晓的目光从关琳的脸上移开，看了一眼低着头翻书的杨雨，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今天真是太巧了!不过你还在上班吧!”
　　关琳也顺着苏晓的目光，看了看旁边的杨雨，以为这是苏晓的女朋友。
　　“是啊，过节也要上班。留个联系方式吧。”
　　说着，关琳从旁边私下一张白纸，又拿了一支笔递给苏晓。
　　苏晓写下了自己刚拥有的手机号，又递给了关琳。
　　两个人又寒暄了一两句，便告别了。
　　苏晓和杨雨相跟着走出了书店，走进了月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