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救世攻略》待月草

7、第 7 章

　　暴雨还没落下来，但轰隆隆的雷声一个劲地在头顶炸开，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一如深夜。
　　一行人排成一路纵队，小心翼翼地顺着维修了一半的阶梯往上爬着，有人打开了手机上的内置电筒，明亮的光点在浓稠的黑暗中突兀地跳动着。
　　光点晃到阶梯旁的栅栏，只见那歪歪扭扭的木头几近断裂腐朽，再往外，就是陡峭的山崖和奔腾的江水。
　　骤然看到这样的景象，办公室主任不由胸口发紧，对着童秋的背影低骂了一句：
　　“妈的，也是个不靠谱的小子！”
　　童秋目不斜视地带队走在最前面，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带的路有什么不妥。
　　没有维修好的台阶又窄又陡，踩着高跟鞋的妹子们爬得生无可恋，可眼看到了半山腰，上下都尴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每个人都在心里把童秋诅咒了十万八千回。
　　又是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童秋遥遥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寺庙，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只听身后响起了众人的欢呼，大家也都在同一石刻看见了胜利的目标。
　　恰好这时候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众人你拉我扯，狼狈不堪地朝寺庙奔去。
　　童秋眨眼间被挤到了最后面，只见为首的几个人正是那天在街上为难饶舜的“黑夹克”们，他们咣当几把扯下了庙门上虚虚挂着的大锁，就这么趾高气昂地踩着门槛垮了进去。
　　后面的人慌着躲雨，也跟着忙不迭地朝庙里面钻，深色的木质门槛上，不一会儿就留下了无数泥泞的脚印。
　　“你们好好走，不要踩门槛，不吉利的……”
　　童秋依稀记得小时候去寺庙里上香，他不懂事，在门槛上跳上跳下的，结果被奶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他也记不清奶奶具体教训了自己什么，反正从那以后，他就记住了，寺庙的门槛是不能随便乱踩的。
　　但这种情况下，哪里会有人搭理他。童秋最后一个走进去，一进门，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正中的佛祖金身。
　　好死不死，这又是一尊千手观音像！
　　借着幽微的光线，童秋迅速地看向佛像背后那无数双手臂：
　　年久失修的雕塑在黑暗里更显得陈旧黯淡，部分色彩甚至剥落了下来，但线条和造型依旧可见当初的高超技艺，佛像的手臂柔软弯曲着，粗略看去，每一只手中，都握着形态各异的法器。
　　看来是一尊正经的千手观音。
　　童秋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真的有点神经过敏。
　　这时候，又一道闪电劈下来，电闪雷鸣之际，电光透过某个缝隙横扫在雕像的面孔上，刚好映出一枚鲜红突兀的眼球！
　　“哎呀，雨都灌进来了，快点把门关上！”
　　不知是谁叫了一句，接着寺庙的大门就被七手八脚地关上了。陈旧的木质门板发出沉闷地咿呀声，室内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你们干什么，别关！”
　　童秋一个人的阻止显然微不足道，黑暗的空间里，弥漫着潮湿的腐败气息，一盏盏黯淡的手机屏幕次第亮起来，乍看就像是幽深暗林间闪动的磷火。
　　“叫什么呀，童秋，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还怕鬼呀？”
　　一个“黑夹克”突然勾住童秋的后背，吓得他一个激灵，背脊骤然都缩紧了。
　　那人被童秋的表现给逗乐了，联想起他前几天在街道上点头哈腰的衰样，心想可真是个没用的废柴。
　　“黑夹克”环顾四周，见众人在这种环境里还不忘玩手机，微弱的屏幕光照在一张张纸面无表情的脸孔上，活像大型闹鬼现场。
　　臂弯底下勾着的那个单薄背脊还在轻轻地发着抖，“黑夹克”嘴角一歪，忽然生出了一丝恶作剧的心思。
　　“喂，我说”，他忽然高声道：
　　“大家别玩手机了，你们觉不觉得，咋们现在这种环境，这种情况，特别像那个登山队的鬼故事？”
　　一个女孩奇奇怪怪地问了句：
　　“什么登山的鬼故事，没听过。”
　　“嗨”，“黑夹克”轻蔑地一笑：
　　“小学生都知道的鬼故事，你没听过？”
　　说罢，他故意顿了顿，勾起了大家的兴趣，才慢慢讲到：
　　“说是有一个登山队去攀登一座很危险的山峰，队中有一对情侣。第一天，登山队留下唯一的女队员守营地，然后男队员们上山后一直没回来。过了几天，到了晚上，男队员们回来了，可偏偏少了女队员的男朋友。队员们对女队员说：“第一天就发生山崩了，你的男朋友死在山崩中。”女队员悲痛欲绝。然而到了凌晨一点，女队员的男朋友突然出现了，他满身是血，抓起女队员跑了出去。女队员大呼救命，他男朋友说：“第一天就发生山崩了，所有的队员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故事戛然而止，“黑夹克”轻飘飘地说道：
　　“你们不觉得咋们也像一个登山队，在电闪雷鸣的夜晚被困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寺庙里，身边的人好像还是那些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早就换了芯子……”
　　“去去去，像个屁啊！”刚刚貌似还挺感兴趣的那个女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这一通扯淡：
　　“咋们这里可没什么苦苦等待的女队员，更没谁的男朋友失踪了，你吓唬人换个高明的招数啊！”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然后按亮了手机，表示听鬼故事不如玩手机。
　　“老哥，无聊了也别讲冷笑话呀，来来来，看片看片，我离线缓存了的。”
　　“黑夹克”见自己灵光一现的鬼故事竟然没人捧场，顿时觉得没了意思，刚巧又有人招呼了，他立马扔下童秋，屁颠屁颠地加入了看片儿的队伍里。
　　身边没有了人，潮湿的寒冷顺着小腿若有似无地往上爬，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在偌大的庙宇之内无异于杯水车薪，神像彻底淹没在黑暗里，任童秋再仔细地张望，依旧只见一个朦胧的轮廓。
　　周围此起彼伏地，都是同事们的聊天声，手机里的视频游戏声，尽管如此，童秋依旧觉得有种凉意从皮肤渗透进四肢百骸，带来丝丝战栗。
　　这里，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童秋摸索着退到靠门的墙角，后背抵上实物的感觉让他略微安心一些，狂风暴雨拍打着门板，发出“砰砰”的闷响，童秋试着定下神来。
　　那个故事说者无心，却在不经意间引起了童秋的注意——
　　“咋们这里可没什么苦苦等待的女队员，更没谁的男朋友失踪了……”
　　是的，站在女孩的角度，她认识的同事确实没有一个人落单失踪，但一听见这话，童秋的心里骤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个人在他险些落水的时候及时出现，又在他转身的瞬间突然消失，一声不吭，毫无征兆。之后童秋给他发了几次消息，都没有收到一个回复。
　　如果不是这个突然提起的故事，童秋也不会觉得诧异，但现在，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人——
　　饶舜，饶老板……他突然去了哪里？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或者说也被困在了这个出不去的景区里面？
　　童秋把湿淋淋的背包拉到胸前，翻出手机，指纹解锁一打开，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现在的时间，竟然是凌晨一点！
　　“怎么回事，我时间设置出毛病了？”
　　就算天色再黑，可他们到景区门口时还不到七点，断然不可能爬个山用了六个小时吧？！
　　小熊挂在拉链上摇摇晃晃，湿漉漉地绒毛时不时地蹭一下童秋的手背，凉飕飕的感觉。
　　忽然，寺庙的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了，木门响起尖锐地“吱呀”声，童秋猛然回头，只见门外立着一个高挑的人影。
　　闪电照亮了那人的面容，他那双和童秋几乎一样的桃花眼里蒙着冷冷的光。
　　饶舜拉起童秋的手臂，斩钉截铁地说道：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