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小姐》小调Partita

1、正文

　　被挑断的手筋无法再支持他从地上坐起，只能任由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衣服被温热的血浸透，与压抑的空气混合成更为黏腻的湿冷感。
　　青年能感觉到身体的温度正在飞速流逝，逐渐变得和身下的地面一般冰冷。
　　有人悄然降落在他身边。
　　即使意识迈过了模糊的边缘，他仍然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双黑色高跟靴。
　　“你要死了。”靴子的主人声音毫无起伏地宣布道。年轻的死神小姐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类，看着即将脱离他体内灵魂。
　　很纯净的灵魂，她想，定会成为那群恶魔争抢的高极品。
　　地上的人类口中费力地吐出几个模糊的气音。
　　——我不想死。
　　死神解读出面前人类的话语。
　　思索了几秒，她拾起那枚灵魂。一瞬间便读取了他死前的记忆。
　　一名被背叛的圣骑士。她在心中总结到，却没由来的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或许某些部分触动了早已在时光中被深埋，快要遗忘的记忆。死神小姐与尚未被回收的灵魂对话，“想活下来么，人类。以另一种方式。”
　　灵魂状态的青年听着这道清冷的嗓音，不知为何，就已经下意识给出了肯定。
　　让他成为自己的手下好了，死神小姐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反正也缺一个帮手。

　　从这以后，那位冷漠决断的死神小姐身边多了一个与冥府格格不入的，拥有浅金色光芒灵魂的助手。
　　就像是阳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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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骑士先生称得上是个完美的助手，尽职敬业地帮助死神小姐完成每日的工作。甚至让她获得了一些额外的休息时间。
　　他虽带着不甘死去，灵魂却始终纯净透彻。他也从未央求她，或自己动手报复过那背叛者——哪怕是一秒钟的念头。
　　心情好的时候，死神小姐偶尔会和圣骑士聊上几句——事实上，从青年成为她的助手开始，她的心情就一直很不错。
　　“你从没想过去报复那些背叛者么。”她问圣骑士，“那些背弃信仰的人。”
　　圣骑士摇摇头，“我尊重拥有不同信仰的人。这件事没有对错，就算我对他们心怀恨意，报复也没有意义。”
　　死神小姐理解他的想法。
　　是个信仰坚定的人，她在心中评价。
　　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他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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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府宫殿内，死神小姐在王座上睁开眼，看到逐渐凝实灵魂的青年圣骑士正在回收灵魂。
　　如今，他已经能做到轻易地破开虚空将灵魂快速回收。
　　死神小姐一直知道圣骑士心中有个疑问。其实以她的实力，回收灵魂只是动下手指的事，根本无需去到死者面前。可她却用本体降临到了他的面前。
　　其实连死神小姐自己也不太清楚。
　　也许是属于神明的预感让她降临到青年身旁，而她没有排斥这种感知，于是顺从内心的想法将圣骑士的灵魂留在身边。
　　有人帮忙的感觉不赖，死神小姐想。
　　她甚至开始习惯起有人一直伴在身边的感觉。

　　身为神明的死神小姐不需要睡眠，但此刻却奇异地感到一丝困倦。
　　于是她走下王座进了寝室——尽管它一直完好的存在着却从没被使用过。
　　寝室门敞着，那是死神小姐的默许。圣骑士想了想，跟了进去，看到那位小姐静静地坐在床边。
　　脚步停顿了一秒，青年走过去帮她解开她从未离身过的黑色斗篷。
　　死神小姐鬼使神差地同意了这个举动。
　　随后，圣骑士对上了死神小姐那双一直掩藏在兜帽下的，银灰色的双眸。
　　——一双独特的，漂亮的眼睛。
　　圣骑士下意识想。
　　有些记忆忽然间一闪而过，他想起自己似乎在哪见过这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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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阳光似乎永远无法真正照亮这片地区。流氓、混混，更多的是饥饿不堪的贫民们。
　　这里什么人都有——败类的聚集地，最底层人类挣扎着苟活的地狱。
　　暗处的身影冷眼注视着，视线中却突然有人停留在面前。
　　身形修长的少年看着躲在面前巷子阴影中那个瘦弱的身影。
　　那似乎是个小女孩，有着头堪堪过耳的黑色短发。她瘦小的身躯被包裹在破旧的麻布衣服中，模糊了年龄。
　　察觉到来人的小女孩抬起眼。
　　少年的目光对上了一双银灰色的，带着警惕的眼睛。
　　——好独特的颜色。
　　他下意识想到。
　　小女孩知道面前的少年——早上教廷派来发放补给的使者之一。
　　他对着她露出一个微笑。有些阳光从金发间泄露出来，还未褪去青涩气息的少年甚至比阳光更加耀眼。
　　小女孩往身后的阴影缩了缩。
　　少年上前一步，弯下腰，把一个松软的面包塞到她的手里。靠近的时候，她能闻到他身上温暖的味道。
　　从未有过的感受。
　　而她放纵这一刻的自己沉溺在这种温暖中——即使知道他们之间有遥不可及的距离。
　　有些像是飞蛾扑火。但她没有那份盲目愚蠢到极致的勇气，却也无法压抑住内心野草般疯狂滋长的渴望与贪恋。
　　女孩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她想知道少年的名字。
　　但她终究没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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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女孩与其他的孤儿们被挑走，进行刺客培训。漫长而无尽的厮杀中，是心中的那抹阳光阻止了她在黑暗中沉沦，也逐渐成为了让她坚持下去的信念。
　　她还想再见到那名少年。
　　年轻的女孩很快成为了组织中的顶尖刺客之一。在一次任务中，少女混在人群里，终于再一次看见那个少年。
　　和记忆中相似的阳光撒在他身上，褪去了青涩的少年走在街道中央教廷队伍的前方。他穿着铠甲，属于圣骑士的佩剑别在腰间。剑柄上镶嵌着的宝石在阳光折射中闪耀着璀璨的光。
　　那英俊挺拔的少年清澈的眼中满载着对信仰纯粹的坚定，轻而易举地吸引着少女的目光。
　　阴影中的刺客少女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与阳光同行。
　　少年或许从来都不会记得他随手救助过的自己，少女垂眸想着。随后摈弃这些无关紧要的情绪低头在人群中走远。
　　也错过了少年一时感应般，投向她先前所在处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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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在一次任务中死去的少女被死神挑中，成为了下一任死神。
　　生前的一切也在时光流逝中被埋藏在记忆的深处。

　　直到她再次遇到他。

　　坐在床边的死神小姐望进圣骑士碧蓝的双眼，依稀从里面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下午的阳光。
　　她张了张口。
　　时间忽然变得漫长而遥远。
　　半晌后。
　　如今的死神小姐抬头看着面前曾经的刺客少女的信仰问到，
　　“你叫什么名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