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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惩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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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检结束的下午,许多学院安排了去银行办理事务。
排着队搞了很久,叶娇娇和苏簌先后从银行大门出来,外头的空地上站了很多穿着迷彩服的“小绿人”,各自都有教官带着,一个一个方阵,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还在烈日下站着。
文学院的大部队还在里头办理,叶娇娇她们是动作迅速,出来得比较早。
西边一株大树下,沈慎他们正在乘凉,一旁还来了几个其他院的教官,不知他们交流了什么,都笑得很开心。
苏簌在那株树对面的小花坛边上坐下,拿出手机,对着沈慎那个方向悄咪咪打开了相机。
一顿猛拍后,举着手机给叶娇娇看:“娇娇你看你看,怎么拍都好帅啊。”
叶娇娇对沈慎的美颜早就免疫了,看照片时反而一眼就注意到背景里的人来。“哎,这个……”
她放大了图片,那个侧脸很模糊,看不清五官,反而有种美感。她抬起头往对面望去,却看见沈慎那群教官里多了个格格不入的人。
不戴军帽,没有腰带,还穿着双与众不同的黑鞋,脊背弯了些,寸头很社会,和身边的沈慎形成鲜明对比。
“那不是沈恃嘛。”此时苏簌也抬起了头,“几天不见,这货又没正型了。”
叶娇娇托起下巴,眯着眼看那树下的人。
而同时,沈恃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眸向叶娇娇看来。在撞上叶娇娇的目光时,忽地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叶娇娇感觉自己突然被击中,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避开了他的目光。“他是更骚了。”
沈恃出现在一群教官里不是没有原因的。王凯旋带着他来见沈慎,因为他多次违反纪律,着装不当,迟到早退,动作不标准,每天都兴趣缺缺的没有精神。他想着毕竟是沈慎他弟,不好罚太重,不罚又说不过去,于是今天索性直接带了过来,让沈慎亲眼瞧瞧。
沈慎敛了笑意,对沈恃的种种其实早有耳闻。
他们俩是堂兄弟,同一个爷爷,父亲是兄弟,一起入的伍,后来沈恃他爸转业从商,搬到了老家上海,而沈慎他爸则一直在队伍里,现在已经坐到了中将,全家也就留在北京了。
他们两兄弟几乎只有放寒暑假的时候会见面,一般都是在爷爷家碰头。两人性子都淡,关系说好其实也就一般。最近的一次见面就是沈恃来北京上学,爸妈都来了,和沈慎爸妈聚了一次餐。
沈慎这个做哥哥的对自己要求向来严格,而对这个弟弟则宽容许多,小时候玩游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着他。那时候在院子里和其他孩子打群架,他们沈氏兄弟一直是所向披靡,变成了大院里的“王者”。
大概是因着这一份情谊,沈慎总是对自己家兄弟有恻隐之心。然而现在王凯旋显然是治不住沈恃了。
沈慎把沈恃单独带出来到了银行另一边,语重心长地跟他交流了许久,然而沈恃是看似认真地听完了,最后却没心没肺地说:“哥,你怎么越来越喜欢说教了?”
沈慎直接赏了他一个脑嘣子:“正经点儿。”
沈恃吃痛,揉着脑袋皱起眉头:“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你就安安稳稳做你的总教官吧。”
回去后,沈慎直接嘱咐王凯旋对沈恃加紧训练,要是再违反任何规矩,就按着他们的规定惩罚,不用看谁面子,纪律才是铁的。
这之后,沈恃的日子显然不好过了。
先是早上迟到,被罚多站了十五分钟军姿,还是在操场中央阳光最强烈的地儿,在别人都休息时被整个操场的人围观。后来踢腿,王凯旋非说他踢得不够高不够直,一会儿让他慢点儿一会儿又让他快点儿,还找了莫名其妙的由头罚他跑圈,一边跑一边还要喊:“我是商院沈恃,我要好好训练。”
那场面,一度变成校园论坛上热议的话题。
沈恃被折腾得够呛,总算收敛起来,每天准时训练,脊背挺得笔直,没让王凯旋再抓出错来。而阴差阳错,他的名声倒是在学校里传得更远了。
因着沈恃开始遵守纪律,叶娇娇在食堂吃早餐时遇上他的几率也变高了。他和室友一起,每次看到她们,那个严敬就会非常热情地招呼她们过来一起坐。一来一回,倒是和严敬成了不错的朋友。
日子这么过着,到了军训第九天,下午集训完毕,沈慎吹哨后集合,突然通知说晚上七点要在操场集合。
因为等着苏簌他们标兵特训,叶娇娇去吃晚饭的时候已经六点过二十分了。
食堂又远,怕来不及回来,只好在一旁的便利店买了个饭团啃,又买了瓶酸奶,匆匆忙忙赶去操场。
晚上集合其实不是要晚训,而是要惩罚。
沈慎整了队伍后,突然下了“下蹲”的命令。所有学员都做出了标准的蹲姿,以为只是要检查训练成果。然而“起立”的命令却迟迟未到。
叶娇娇和苏簌都最怕蹲这个动作,因为腿特别容易麻。大概也是照顾他们,教官训练这个动作的时候一般都是很快就让他们站起来的,而久蹲就是惩罚了。
在大家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的时候,沈慎已经开始一一细数他们的罪状。
“今天中午,隔壁化工院的教官跑来和我说,今天上午下训的时候,我们院走得早,直接穿过了人家的队列。”
“穿队列这件事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和你们反复强调过了?这是对方阵的不敬。今天第九天了,训练都快结束了,你们连这个都没搞清楚?”
沈慎语气严肃,数百人的队伍鸦雀无声。
突然,一个女生大喊了一声“报告”。
“讲。”
“沈教官,今天中午是我不小心穿过队列了,是我的错,罚我一个人就好了,别罚大家。”
黑暗中看不清沈慎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你倒是有骨气啊,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吧?”
那种似笑非笑的语调,苏簌听得毛骨悚然。
“我告诉你为什么不能穿队列。队列是一个整体,不能被分散。你说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们,在一个队伍里,一人犯错,集体受罚。同样,一人光荣,集体光荣。”
沈慎在队伍前站定,各个小方阵都有教官站着。此刻已经过了将近十分钟,很多人的脊背都弯了下来。
苏簌觉得腿麻,悄悄挪了挪屁股,妄图移动重心。
沈慎一眼就看到了队伍里的异动,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排前:“看来已经有人撑不住了。”
苏簌立马停下动作,背弯得更低了。
沈慎叹了口气:“换腿。”
大家如释重负,在压低的哀嚎声里换了重心。
“兰教官,上去讲几句。”沈慎拍了拍小兰的肩膀。兰教官回了个中气十足的“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队伍前,放在腿侧的手不甚安稳地摩挲裤缝。
“我想和大家说,军训确实很辛苦,但是希望大家能够坚持一下,克服困难,这会是很难得的经历和回忆。谢谢大家!”言罢飞快地回到了沈慎身边。
沈慎没料到他的讲话这么短,不过也不难为小兰了:“兰教官去年才加入的国防生队伍,我做他的排长。去年的他也和你们一样,初来乍到,毛毛躁躁,我们很多次在半夜紧急集合,还进行了长途跋涉和野外拉练,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兰教官不行的,但他成功完成了所有项目。靠的就是信念和纪律。”
“你们不是军人,不是国防生,觉得军训不就是晒晒太阳定定腿,熬过几天就好了。可我想告诉你们,穿上这身军装就要有责任感。”
沈慎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人,今天却长篇大论讲了这么多,大家都被这阵势吓到了,依旧是一片寂静。
不怎么煽情的人突然来一下煽情戏码,效果很是显著。
那个穿了别人队列的女生已经泣不成声了,哽咽声在队伍里有点突兀。
沈慎缓缓走过去:“今天我不是在责怪任何一个人,只是希望你们明白,身上这身衣服的责任,还有你们未来道路上的肩上的担子。”
这话没有安慰到那个女孩,她反而哭得更凶了。觉得是自己不好,害得大家受罚,还让教官丢脸了。
苏簌没有心思再听训话,腿上的麻意变成了酸意,她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住了。左右一瞧,黑暗里似乎没有人在注意他们这边,于是她缓缓弓起背,开始二次转移重心的大业。
其实对于站着的沈慎来说,队伍里任何异动都是尽收眼底的。即便他站在队伍的另一端,也依然清晰地看见了苏簌的小动作。
视线停留片刻,他正想出声,却忽地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就像兰教官说的,军训很苦很累,所以我不想让这段时间的辛苦白白浪费,我想让你们记住在这一段日子里学到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精神。”
他停下了训话,慢慢绕到苏簌那边。过了两分钟的样子,又有人弓起背悄悄换腿。
居然还是苏簌。
沈慎哑然,这人还真是目无法纪,却又无法,只好说道:“都起来。”
苏簌一听,立马撑着地站起来,只是腿麻,又是一个趔趄,推得前面的男生猛地向前一扑。
“啊!对不起对不起!”苏簌连忙道。
前面的男生倒是大度,起来后拍了拍灰尘说没事。
沈慎走到苏簌这边,给了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苏簌嘟着嘴,低声说:“我腿好麻,不是故意的嘛。”娇滴滴的,让人不忍心。
沈慎径自走开,倒是前面那男生反而不好意思了:“没事,我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