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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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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黑狼喘着粗气,男子喉咙里也发出恨恨的低吼,一人一狼都死盯着林凛,林凛握紧了手中短剑,执着灵符丝毫不敢怠慢。
跟着师父学了十几年的阴阳玄理,从未曾见过人的魂魄附于牲畜之身的。头次见这种情形,林凛手心都渗起了一层汗。
黑狼轻颤着向林凛移过来,伤口处仍在不停的冒着血,显得极为勉强,附身于黑狼的那名男子,年纪不过二十左右,面貌却比猛兽还狞狰几分,极小的黑瞳里映出的全是煞气。
这样对峙着,林凛感觉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蓄力真气的左手也微微发着颤,这若是一击不中……
握了握手里的剑,林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可不是自我怀疑的时候。黑狼的样子明显是油枯灯尽,不算什么威胁,但这魂魄却不知有什么门道…
正想着,黑狼晃了晃身形突然倒了下去,魂魄却在黑狼倒下的前一刻箭一般的窜了出来,口中发出凄厉的嘶吼,直冲林凛面门扑来。
林凛一惊,忙持剑一挡。
死便死吧…
心一横,林凛左手狠命向魂魄拍去,正正撞上魂魄胸口,金色的真气冲击着它淡蓝的身体,一瞬间便散成星星点点的碎光,缓缓消失在林凛面前。
林凛却维持着出掌的动作,一动未动。
半晌,才扶着身旁的矮树长出一口气。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东家?您没事吧?”车夫见四周似乎再没什么威胁,便扯开嗓子招呼林凛。
“就过去了。”林凛收了剑,做了几个深呼吸,走回马车处。
“东家,我这还是头一回见着您这样的活神仙呐,刚刚那些金闪闪的纸,就是您说的那个什么符,真是不简单啊…”见林凛回来,车夫便开始絮絮叨叨的发表自己的感想,一惊一乍的说着方才的险境。林凛也只是淡淡一笑,维持着最初的平静,心里却是疑窦丛生。
按理说人在身死之后,魂魄便会在世间存留七日,这七日间也留有自我意识,哪怕有些心结过深久存于世者,对外界也会有自己的认知判断。但这男子混混沌沌只知道拼命,怕是三魂七魄中七魄有损,早就没了意识。
一个已经魂魄破损的幽魂居然能够附于狼,肯定是出于人为。若像车夫所说,这狼群在菱泽境内也有几年之久,却在那幽魂黑狼的引导下攻击自己,就怕是有人故意针对。如此想着,便不自觉的想到死于非命的师父。
林凛刚离开的山头上,走出一个弱不禁风的男人,凹陷的脸颊凸起的颧骨,使整个人看上去格外阴郁,眼神里也带着不耐烦的焦躁,在山间寻找着什么。走着走着却突然被狼的尸体绊了一下,宽大不合身的衣袍也被血污染了一片。男人蓦的一愣,像不觉脏似的蹲下来翻看着。
“被人宰了?”本就沟壑的眉头盘根错节的皱着。
再往前走几步,就看到那匹黑狼尸体。
盯着黑狼身上的伤口仔细看着,眼里的焦躁却逐渐被兴奋取代。犹如久未进食的猛兽见到了白送上门的猎物。
“看来这趟,倒也不算白来。”
男人说着抹了抹手上的血迹,凉凉的看了一眼黑狼:“果然还是个废物。”
临近菱泽主城时,天也泛起了朝阳的橘红。
菱泽县城在西南山地算的上少有的繁华,西南以西,是邻国天竺,两国通商经过的第一道屏障便是菱泽城,正因此,来往菱泽的商客总是络绎不绝,菱泽也便渐渐成为一方昌盛的缩影。
还未进城,街道上便已有了熙熙攘攘的商客,高谈阔论着自己行商中带回的奇珍异宝。沿街还有些散贩摊户,兜售着一些本地特产。
唐子玉趴在窗边看的津津有味,心道,这可比在山上逮野兔好玩多了,若是自己生在这种地方打死也不会往那深山老林里跑的。
瞅瞅正在喝水的自家师兄,唐子玉一个猛子就扑了过去,撞的林凛差点被水壶硌了牙,连忙把身前的猴崽子往后推了推。
“师兄,你当初为什么要上山啊?”
“我闲的…”
入城的人早在城门下排好了队,接受士兵例行公事的盘查。
林凛这边刚掀起帘子,便听到一个男声中气十足的喊到:“小凛!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林凛一愣,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精壮的男人拉着前辆马车中的少年,激动的只差没把人从车窗里拽出来。
见这场面林凛嘴角一抽,这家伙……
被男人拉住的少年满脸惊恐,一个劲儿的往回缩着喊道:“我不是…我不认识你…”
“你不是?”男人凑近仔细看了看,终于松开手挠了挠头,“好像真不是…我又认错了?”
少年得了自由赶忙让车夫驾车朝城内奔去。
唐子玉看着城门下依旧四处张望寻找目标的男人,忧心忡忡的抓着林凛衣袖:“这人不会是来寻你的吧?师兄,你小时候得罪过什么人吗?不会是得了消息特地来报仇的吧?”
“…那你可真是高看你师兄了。”林凛暗自翻了个白眼,掀帘子下了马车,朝着那男子喊了声,“二哥。”
啥?
跟在林凛身后的唐子玉一脸惊惧的看着自家师兄,这傻了吧唧的大块头就是我师兄的二哥?认错了吧?
唐子玉幼时曾问过林凛家事,当初林凛给自家二哥的定位,是“一个枭雄”。林凛记忆中的二哥林烈,是个总爱给人打抱不平的孩子王,哪怕是东街挂着鼻涕的王二狗被鸡啄了这种事,但凡让他晓得,也会追着那公鸡非拔下五六撮毛才行,虽然林凛觉得这实在是傻的没边儿,但在其他孩子们眼里,林烈就是位行侠仗义的大英雄了。
那时林凛也不大清楚“枭雄”的含义,自我感觉大抵就是形容那些不太好的,但还是个英雄的人。像林烈这种有点蠢的英雄,便应当算是个枭雄吧。
唐子玉毕竟是个孩子,不懂就问。就“枭雄”这个形容词还专程去请教了师父,谁知唐逸舒也不知是逗他玩,还是根本没听清,随口给出的解答却是:“骁勇善战的英雄,简称骁雄”。
于是白瞎了这么多年,唐子玉一直将林烈视为心目中的大英雄…
现在看到这位被自己敬仰了多年的“大英雄”,瞪着眼探着头使劲儿瞅着自己师兄的模样,浑身都只剩下一个字的感叹……
啥?!
不管唐子玉这边如何震惊,那边兄弟二人的“认亲”也没耽误。
林烈瞪了林凛半晌,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林凛顿时脸一黑,感觉自己的骨头险些被他拍碎了。
“嘿!小凛!真是你啊!”林烈不以为意的收回手继续感叹,“看看,你都离家十六年了,我还以为…”林烈用手在空中比划着:“你应该就这么大点儿呢!”
林凛瞅了瞅他比划的高度,嗯,还不如唐子玉呢…
于是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二哥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我怎可能才那么大点?”说完,也不禁笑起来。
林烈说起来是林凛二哥,但两人落地的时辰不过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少时林烈便比林凛高出一头,现在依旧高他不少,这人从小就是一副实诚模样,长的浓眉大眼,不论长辈家仆还是街坊邻里,都能乐呵呵的跟人聊上个把时辰,笑起来左颊还带着个不大的酒靥。高束的发髻一丝不乱,窄袖的骑装配着简单的云纹宽腰带,随身的马刀醒目却不突兀,一身利落装束延续着往日风格。
林凛自认为在山中打磨的算是个结实汉子,但跟林烈一比,简直像个文弱书生。
林烈吩咐了随从犒劳车夫,自己领着林凛便要回城,这一回头,才发现林凛身后闷不吭声的唐子玉。
林凛疑惑的看了眼唐子玉,也不晓得这小猴崽子怎的突然就蔫儿了,只当他昨晚没休息好,伸手把他往前扯了扯,向林烈介绍:“这是我师弟唐子玉,之前信中提到过。”
林烈看着唐子玉,只觉得这孩子长的白嫩秀气,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笑道:“不管是这名儿还是这长相,你若不说他是你师弟,我都当是你领回个童养媳呢!”
唐子玉听了,全身心的不满都汇在一个白眼里,使劲儿翻给了林烈,并附送一声重重的“哼!”之后换了个边抓着林凛衣袖,不再理他。
“嘿!我本想着是个耐看的女娃娃,结果是个不能惹的小狮子嘛!”林烈哈哈的笑着,仿佛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步流星的朝前走着。
林凛看了看气鼓鼓的唐子玉,心说,好孩子,可别跟这傻子一般见识了…
进了城,街道便更是热闹,又值早市,从茶铺饭庄铁艺家用,到姑娘家的水粉饰品,一应俱全,商贩为了招揽生意,叫卖声都打着转,一个比一个引人注目。
唐子玉先前那点气闷也早跑的七七八八了,扯着林凛衣袖不住地东张西望,一双眼睛都不够使了。
见他盯着街边糖人挪不开眼,林凛便买了给他,唐子玉拿到糖人,也不扯他衣袖了,只顾沉浸在手里糖人的甜腻里,笑眯了眼。
林烈瞅着这小家伙给个糖人就能高兴飞了,觉得也该尽尽地主之谊,顺带也想讨回点面子,一路上各种米糖豆糕的买给唐子玉,唐子玉看着各样糕点,想想师父说的男子汉能屈能伸,便也既往不咎的尽数受了,还大度的附赠一声谢,结果便彻底让林烈变成个人来疯,一边介绍着附近好吃的去处,一边把能买的都包给了唐子玉。
林凛有些惆怅,就林烈这个买东西不问价的主,可别把这败家的臭毛病染给了唐子玉。
突然一阵骚动,林凛下意识去抓唐子玉,把他往身后带了带,看着混乱的人群里跑过一小队巡逻的士兵提醒道:“你可跟紧我啊,这人多杂乱的,一会儿若是走丢了可别跟我哭……”
“公子?”
身边的人带了笑的晃了晃还被他抓着的手臂。林凛回头看过去,当即愣在了原地。
一位身着青碧长衫的男人,半束着发髻,用一支古朴的银簪固定在发间,手中还提着一只花灯,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对上那双眼睛,林凛便想起总在书上听人说起的桃花眼,从前总觉得这是杜撰的说辞,桃花山上是不少,但用来形容眼睛,实在没法联系到一处去。
眼前这人,笑起来眼眸都是弯的,好像带了三月和煦,尽是暖意。
桃花怕是不够,需是桃花酒才行。
看着那人神色清澈,林凛心中突的冒出这么个想法。
“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这人的话音与他自身一般,带着些闲散,但听到林凛耳朵里,却意外的提神。
“啊,那个…”林凛缓过神,忙收了还放在人家胳膊上的爪子讪讪的笑着,“我以为是我家师弟呢……”
唐子玉这会儿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师兄?你喊我啊?”
带着好奇的在两人身上来回瞅着,看向林凛的眼神里,“你又办啥丢人事了”的质疑显而易见,收到林凛不客气的白眼回敬。
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那人轻笑出声:“在下景袖楼老板季暄,若二位公子不嫌弃,不妨到小楼吃一杯酒。”
林凛听了忙正身冲季暄拱了拱手,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谦谦君子模样:“季老板客气了,方才是我唐突了,鄙人林凛,与师弟一道回乡省亲,也是才道菱泽,若他日得空,一定到楼里拜会。”
听到林凛名字,季暄微一挑眉,继而笑的更深:“既如此,季某也便不打扰了,若有他日机会定以好酒相待,与三少爷一醉方休。”
林凛一怔,这人莫非认得我?
季暄却不待林凛发问,朝他拱手告辞了。
“小狮子,你的桂花糕来咯!”林烈从不远处的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手里举着一包糕点,中气十足的喊着。
“你们方才跑哪儿去了?”
“买桂花糕啊,喏,吃吗?”林烈大方的把手里的糕点让给他。
“……你自己留着吧。”
自小性格有些孤僻,因此在林凛在菱泽也不曾有什么玩伴,加上一十六年未归家,更不可能有人会认得自己,这季暄真的认得自己么?
林凛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便随口问道:“二哥,景袖楼在何处?”
“景袖楼?”林烈十分怪异的瞧着林凛,“你竟知道这地方?”
“怎么?那地方有什么不妥么?”林凛被他瞧的发毛,心道不该是个酒楼么?
“没什么不妥。”林烈哈哈一笑,依旧戏谑的看着他,“景袖楼可是个好地方,菱泽有名的烟花之地呢…”
“什么地方?”林凛顿下脚步。
“青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