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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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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一楼名副其实。
打开店家自制的单子往上一瞧,满眼带醉字样的菜名,简直是世间万物皆可醉,寒霜举着菜单看了半天,真诚地对原卓妍道,“姐姐你是不是恨我。”
原卓妍轻抚手,“哎呀这个称呼好,奴家都叫你妹妹了,寒妹自然要喊我姐姐的,妍姐姐就挺好。”
“我看我还是走吧。”
“人无信而不立。”原卓妍按住寒霜放在桌上的手,“说好的陪奴家吃饭,自然要吃下去,奴家说好的请寒妹吃不沾酒的菜品,自然也是有的。”
只见她纤手轻掀,在单子最末一页取出一张纸,竟然是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夹层。
“醉一楼以醉闻名,样样菜都有酒,打出了招牌,不是贵客反而吃不到不带酒的菜。”原卓研挥了挥手里那张描金芳笺,宽大袖口垂到桌上,平白露出一段雪似的臂弯,“寒妹吃什么?”
寒霜手撑脸颊,目光落到窗外正开得如火如荼的杏花上。
醉一楼依山而建,二楼厢房望出去恰能看到将美景收入眼下,也和原卓研说的一样,能望见不远处一座碧水如洗的湖。
原卓妍看她一心赏景,无心菜品的模样,也不去打扰,扯动桌下红绳,引动一阵铃铛儿响声,唤来侍者,点了几道前菜,又点了店中有名的奶汁鱼片和挂炉山鸡,一味汤品,窗外花期正盛,原卓妍余光处,桃花入眼,她心中微微一动,“再来一壶桃花酿吧。”
躲在暖阳下,目光仍放在窗外的寒霜忽然出声,“有糖蒸酥酪吗?”
小二奋笔疾书,闻言笑着答,“有有有,我们各地醉楼什么都能没有,就是不能没有糖蒸酥酪,姑娘来一份?”
“有玫瑰清露吗?”
“有,也来一份?”
“菱粉糕呢?”
“嘿,恰好出了一笼,正热乎着呢。”
“……胭脂鹅脯?”
“这个可能得现做,不过材料都有,姑娘稍微等等?”
寒霜摆摆手,“这道就不必了,原姑娘点得够多了。”
原卓妍一声未吭,见小二下去才奇道,“这些菜都是那些王公贵族喜爱的菜品,做工精细,麻烦得很,醉一楼来往多是江湖侠客,竟也都有,如此看来是奴家小瞧这醉楼背后的主人了。”
“这是王公贵族喜爱的?”
“也有江湖人士爱精细,只是食谱多为大家族所有,任我们想破头也想不出那些花样。”原卓妍尝了一口上来的酒,举杯相邀,“寒妹可要来一杯?”
寒霜不得不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我滴酒不沾。”
“行走江湖怎么能滴酒不沾,难道是怕喝酒影响你握剑?奴家亦见过不少爱酒的宗师,陪奴家喝上一杯不碍事的。”原卓妍握着酒杯跃跃欲试。
“花期正盛,好菜将上,原姑娘还是不要坏兴致了。”寒霜眼神又放回到窗外,心里思量着原卓妍那番话。
“好啊。”原卓妍笑骂,“奴家还当寒妹当姐姐是自己人了,原来是拿奴家做挡箭牌。”
寒霜也笑了,“那也是摆明了和那个人模人样的家伙敌对的立场,姑娘怎么说都是不吃亏的。”
原卓妍娇媚的脸上笑意渐浓,一双横波潋滟的凤眼却垂下眼睑,“世上少有能得奴家如此费心结交的人物,独寒妹一例,也独独寒妹一人得奴家如此优待却铁石心肠毫不心动的。”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萍水相逢,好聚好散,何必结交。”铁石心肠冷漠道。
“奴家总觉得自己生得好,男女皆逃不过奴家的石榴裙,看寒妹如此不为所动,也不知面纱下的容貌,该何等倾城绝世?”原卓妍柔若无骨一般探过身来,纤纤玉指捏着玉瓷酒杯,杯中桃花佳酿轻摇,杯中人影亦散。
如果不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对江湖朝廷一无所知,也许你能更轻易获得信任。
铁石心肠内心腹诽了一下,好心劝道,“江湖之大,以姑娘的容貌人品想找朋友实在容易,不用吊死在我一颗歪脖子树上。”
说完还觉得有点不对,“吊死的时候记得也别找歪脖子树。”
原卓妍轻抿一口酒,“那也不必,看你最近和奴家的相处,奴家大约也猜出了事情的真相,若奴家没有猜错,寒妹你失忆了不是?”
寒霜心中一惊。
厢房的门忽然被敲了几下,然后就是有人跪下的声音,楼下嘈杂的议论声。
抛下惊天一语便被打断,原卓妍也没什么想继续说下去举动,衣裙逶迤起身,莲步缓移,拉开厢房门。
姜心见这次前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做惯了广平城的小公主,虽然终究得偿所愿嫁入了阮府,嫁给了心上人阮文居做正妻,还生下了阮府的嫡长子,凭借广平城的武力做后盾,可以说自己的地位是无人能撼动的。
但这并不代表着姜心见能躲过做媳妇该经受的挫折。
阮老夫人还是阮文居的祖辈,一座大山压在头上,险些没压死姜心见这个娇生惯养被毫不懂文人规矩的江湖人养大的娇娇女。
能将唯一的孙子养成才,高中状元,还利用亡夫的名声和燕国公府结亲,讨来了燕国公府娇养的小女儿做孙媳。阮老夫人自然不是个等闲之辈,年轻的时候也是京城世家之女,自幼受着家学熏陶长大,中年夫家卷入夺嫡风波,丧夫丧子,独自带着幼年的孙儿回到老家避难,在十几年后居然还能卷土重来,可见其心性坚韧,手段厉害,姜心见有些小伎俩,却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倒不是说阮老夫人就对颜歆有多么的喜爱,然而在世家女眼里,终究是世家女更门当户对一些,更遑论颜歆的娘家厉害,母亲更深受圣上喜爱,于阮老夫人和毫无人脉根基的阮文居而言,几乎是最佳选择。
然而这一切都落空了。
结亲不成反结仇。
姜心见没嫁进去之前就被身边的乳母提醒婚后生活将有多艰难,只是她深爱阮文居,得偿所愿开心还来不及,这等扫兴的话全当做耳边风,听过完事。没想到婚后生活才见识到了阮老夫人的厉害。
满月宴的事情,阮老夫人还未曾正式发难,一晚过去风平浪静,姜心见却吓得整夜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眯了会儿,又猛地惊喜,赤着脚披着发,疯了似的跑去阮霖的小房间里。
阮霖的脸还没有她的巴掌大,裹在小被子里,睡得小嘴微张,香甜可爱。
姜心见瞪着眼睛看了儿子半宿,待得天微微亮的时候才有点恍然大悟。
颜歆的嫁妆能不能拿回来不打紧,阮府在平州城的名声才是最紧要的。若让郡主这一出戏引导了平州百姓的风向,让阮府名声扫地,虽令不行,于他的升迁才是一大阻碍。阮老夫人碍于广平城中无数高手,不得不妥协,让怀有身孕的姜心见进门,占了正妻之位,得罪燕国公府,却也要姜心见行正妻的职责。
颜歆的嫁妆是女子内宅之事,阮文居和追随他的下属是无法出面的,只有姜心见出面才是名正言顺,合情合理。
这也是姜心见憋屈得不行也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些事,并非单纯依靠武力就能解决,有些事,即使是广平城也不能暴力解决。
醉一楼厢房门开的时候,姜心见很有点一掌劈过去的冲动,但她为了演戏演全套,为了博得楼下围观群众的同情,跪在门口已有一盏茶的时间,想到这里,姜心见愣是硬生生忍住,掏出帕子哽咽了两声。
“寒女侠——”
素色裙摆迤逦而行,披帛滑过姜心见举着帕子的手,女子身上的体香思思悠悠传入姜心见的鼻中。
“咦?”原卓妍惊讶道,“阮夫人怎么跪在这里?难道是阮大人也在醉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