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樊时欢骂了句脏话,又觉得好笑:“姓秦这孙子,派人监视傅青颂?不是我说,想发展就追,有诉求就提,他这背地里叫人监视算什么事?”
“是像他的做派。”陆尹珩没觉得太意外,他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当初他宁可险些和父亲闹翻也不同意秦程的合作,也是考虑到这个原因。跌到谷底无非是从头再来,但要是和居心叵测的人扯上关系,可不是从头再来那么简单。
当然,那会儿秦程也才毕业没几年,和陆尹珩接触过程中也说不上太居心叵测,合作不成的原因很多,一是陆尹珩不甘居于人下,二是不想轻易放弃自家的产业,三是觉得秦程这人行事作风和他不是一路,也谈不到一起去。原打算今后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有好的机会也未必不能达成共识,没想到几年过去,他们居然能因为生意以外的事扯上关系。
看来,要么这里面有误会,要么秦程是吃准了这事不会有人发现——即便凑巧被发现了,就算傅青颂揪住不放选择报警,他也能有很多种应对的说辞,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若是他俩日后成了,这件事就只会小事化了;若是不成,傅青颂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樊时欢追问:“你怎么打算?要不要和傅青颂说一声?”
“怎么说?你有证据吗?你怎么证明监视的人是秦程的助理?就算你没认错,又怎么确定这就是秦程的意思?”陆尹珩问得很冷静,也很关键,让樊时欢一时哑然。
不管什么离谱的事,只要和“情感纠纷”扯上关系,处理方式总是很容易不了了之。
“确实没法下定论。”樊时欢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我是无所谓啊,那万一他真的是有什么消息来源,借机来监视你……”
“我就更无所谓了。”他不做亏心事,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现在有所谓的其实只有一个人。
外面响起细小的声音,陆尹珩及时制止对话,防止樊时欢那张嘴什么都能往外嚷嚷,同时往窗往外瞄了几眼。
好在,只是正常过路的人。
等待行人走过期间,樊时欢看见陆尹珩的视线,跟着看过去,顿时也被提醒了:“监控。”
“不知道这监控是不是好的。就算有记录,也很难成为有效证据。”顿了顿,陆尹珩问他,“你们这会开到什么时候?”
樊时欢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照实回答:“明天结束,上午还有半天,秦程也会来。”
“那你明天有空吗?”
“上午肯定不行啊,我有发言。再说我要是中途跑了,我妈不得揍死我?”
“傅青颂明天凌晨起来赶飞机,说是六点左右就得登机。”陆尹珩越说越感觉不放心,“三四点出发的话,天还没亮。”
樊时欢低头看了看表:“还有六个小时。我到时候把人送到机场,赶回来参会倒是正好。”
陆尹珩不想显得自己太压榨,想了想他明天的安排:“算了,你回去吧,明早我过来。”
“你明天不是也要出差吗?来得及吗?”
“出发时间改晚一小时,赶得上,但剩下的事你得盯一下。”陆尹珩说完下了车,“走了,免得让人看见我和你混在一起。”
“嘁。我还嫌你一身火锅味玷污我的空气呢。”樊时欢立刻往车里喷了两泵香水,脑袋抽风似的问他,“喂,你能确定傅青颂和秦程不是男女朋友吗?”
陆尹珩半弯着腰,扶着车门反问:“是怎么了,不是又怎么了?樊公子是有什么高见吗?”
樊时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确定傅青颂不喜欢秦程?万一人家是情侣,今天只是秦程的助理偶然撞到你们,那你说这是不是可以算……”
陆尹珩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脸,锐利的眼神充满警告,显然是在告诉樊时欢人应当适时学会闭嘴。
“……捉奸。”不过他的打断也显然没能成功。
“樊时欢,你这个贱总有一天要犯到自己头上。”陆尹珩拍拍车顶说道,平静而柔和的语气如同在寄予美好的祝福。
樊时欢才不在乎,对他来说,犯贱是家常便饭般的娴熟。
等抽完手里这支烟,他下了车,往酒店前台的方向走去。毕竟八卦归八卦,陆少爷吩咐的“剩下的事”还要干完。
-
傅青颂以为今天这顿饭过去,她和陆尹珩之间的联系也就告一段落了。和其他所有的老朋友的一样,彼此有空时就见面寒暄寒暄,不得闲时可能也就几年溜过去,聊天框里的对话都不再更新。
她没想到才见完面,洗完澡出来又收到他的消息。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天太黑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他说。
傅青颂觉得他有点夸张。
以往在国外,半夜赶车、赶飞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国外安全情况还不如国内呢,她又不是拿人两块糖就能被骗走的小孩儿。
但陆尹珩一再坚持,甚至固执得有点离奇。傅青颂就不再推辞,而是告诉他碰头的时间,发完邮件后就着手收拾行李。
东西收得差不多了,她就打开音乐播放器,放松地靠在床头处理消息,改论文,再一抬头,居然就夜里两点了。
白天人们总被迫在各种事务间奔忙,上学的,上班的,打工的,单干的,无一例外。有时候傅青颂觉得,人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得清闲,像个永不停歇的陀螺,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谋一份工作,挣一口饭吃。哪怕你想停下来,也会有人推着你、鞭策着你,就像鞭子抽在陀螺上那样催促着人们不停转下去。
回想考研二战的那一年,虽然心情是焦虑的,但以现在的视角看过去,居然也觉得像做梦一样难得。
因此,夜晚那寂静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就总是跑得格外地快。
也因此,其实每个人都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其中忙碌着,久而久之,两个久无交织的世界就会越离越远,如同色调分明的泾河与渭河般难以交融。所以,傅青颂是真没想过都毕业这么多年了,她还能和陆尹珩共同拥有更多的故事。
在事业上,她怀揣梦想。在感情上,她是个很少做梦的人。
陆尹珩在酒店楼下见到傅青颂时,她顶着一张素净的脸,一头微微卷着弧度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和陆尹珩一样,不同于昨天回校时特意打扮过的精致感,两人显然都是太过仓促的状态,从头到脚都显得十分随意,身上不约而同地套了件最方便穿脱的卫衣。
她推着行李箱走过来,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困倦,但脸色依旧显得苍白而憔悴,陆尹珩一眼就看出那是熬了一整夜造成的——这个时候人往往神经亢奋,就算躺在床上都不一定能睡着,得过段时间困意才会泛上来。
离开酒店前,傅青颂还特地去接了杯咖啡。
陆尹珩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上车以后瞥了眼她被笔记本电脑映得更加泛白的脸,他几乎能看见那如同透亮般的皮肤下轻轻搏动的血管。
“你会不会有点太拼?一晚没睡还喝黑咖啡,小心心脏负荷过重。”他将车倒出去,特地留了几分警惕,仔细环视过周围。
“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一看就剩一个小时了,也就不想睡了。”傅青颂如常说道,“没事儿,上了飞机再补觉吧。”
“学校里事情很多?”
“嗯,和导师约了今天见面,有个组会,和关老师说好的事也得推进一下。”
凌晨的路况松快,开往机场的路畅通无阻。陆尹珩见她在忙自己的事,一路上没怎么开口,直到旁边敲键盘的声音停下,他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傅青颂的呼吸浅浅的,节奏很均匀。窗外的风吹得她的头发直飘,纷乱地笼在她比以往印象中更加瘦削的下颌线上,随风送来的还有一阵阵柚子味香气。
香味很淡,若有似无,在清晨冷然的风中甚至给人疏离的感觉,但仍拂得人鼻尖发痒。
陆尹珩将她那侧的窗户摇上去,到下一个红灯时停下车,探身拿过后座上的风衣盖在她身上。
傅青颂一直眯到快到机场。
人醒了,脑子却不愿意清醒,眼皮也懒懒地半睁不睁。她整个人陷在座椅中,持续着一种微微茫然的赖床状态,双目焦距缺失地望向楼房后面淡淡泛起的鱼肚白天空。
“半夜约车,你就打算这样睡一路?不知是该说你心大还是什么。”陆尹珩声音不大,指摘的意味却很明显。
“从外面叫车,我就不会这样睡了。坚持到机场也不难,实在困了,刷刷视频也能顶过去。”傅青颂动了动,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陆尹珩听到她这样说,没再说话。他料想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初到陌生的城市、国家期间也不会有人帮她处理各种问题,她不会缺乏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但仍忍不住在这一刻推想最不理想的走向,并在想象中设置应对或避免的方法。
昨晚的突发情况似乎触到他的神经了,陆尹珩发现自己总是很难克制这些负面念头,尽管他知道他应当也必须克制住。
到了航站楼入口,陆尹珩把车停在路边。
傅青颂开门:“你别下来了,帮我把后备箱打开就行。”
他充耳不闻,解开安全带下车,一面往外拿行李一面再次对她说:“有事随时联系我。”
那双狭长的眼睛看向她,仿佛话里有话。
“放心,真有事肯定不怕麻烦你。”傅青颂拖起行李箱和他道别,“谢谢你,下次有机会再约饭。”
“一路平安。”他颔首,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天边一旦泛起第一缕光,天色就会亮得很快。陆尹珩往回走的时候已经能看见渐渐升起的太阳,路上的车辆也开始变多。
到了市区,蓝牙电话便聒噪地响起来,就仿佛来电人的属性把语音铃声也传染了。
陆尹珩接起:“起这么早?六点不到,我以为你会多睡会儿。”
“早点起来熟悉发言内容。八点开会,一会再收拾收拾吃个早饭,也差不多了。”樊时欢说道,“去机场路上这么长时间,你就没趁机说点儿秦程的坏话?”
“没有。”
樊时欢调侃:“真大方。你就不怕她上当受骗?”
陆尹珩不假思索:“只是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担心归担心,但那是他自己的情绪,在事情弄清之前他应当自己处理它们,而不是带着情绪给她施压。
“你又清楚了?”樊时欢的语气里带着揶揄。
“还算行吧。”遇到漫长的红绿灯,陆尹珩停下车摸起手机,随手刷了下动态。
傅青颂的最新一条微博是凌晨新发的,动态中只有一张照片,从酒店高空的落地窗望出去,华灯排立,夜景绚烂。倒影中是她坐在窗边裹着毯子面对笔记本忙碌的身影,淡淡的,和霓虹交织的灯海重叠在一起,像这复杂世界浓缩而成的油彩从她身上流过,却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好的,坏的,什么也没有留下。
评论区是朋友的凡常回复,她将ip更改的原因一笔带过,丝毫没有提及这些日子以来的具体经历,那些周边更是连一个角都没有漏,让人确信她下一秒就会开始连夜奔赴新的未来,而其他事情一概不重要。轻重缓急,她向来是分得很清的。
眼下,陆尹珩听出樊时欢声音里的沙哑:“几点睡的?昨晚出去嗨了吧?”
“临时的局,年纪上来嗨不动了,12点都不到就走了。”
“我看你挺有精力的,早知道让你来送人。”陆尹珩嘲讽道。
“我正想问你呢,人送到了吧?今天早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看来秦程给的好处也不够别人彻夜给他加班啊。”
“我估计就是这小子自己有点毛病。之前他和那个任什么不是还打算订婚来着吗?你以为是怎么黄的?虽说小道八卦不一定能当真,但经过昨晚那事,我看也不见得是假的。”
“她短时间内没空再回平州,倒也算是好事了。”陆尹珩思忖道。
“那不好说,你怎么知道秦程会不会专程去H市?”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干沉默了。
陆尹珩的语气并不愉快:“樊时欢,嘴不会用可以捐出去。”
“那不行,一会儿开会还得讲话呢。”樊时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