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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李承鄞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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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李朝的五皇子,我父亲是李朝的皇帝,母亲是李朝的皇后。我有四个哥哥,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从小,就在演戏一样的过日子。
我装的乖巧懂事,装的勤学好问,但其实,我烦死了那些书籍,也烦死了先生们活不起了一般的读书声。
我的四个哥哥,从小就明争暗斗,学业上要争第一,武术上也要争第一。我不想跟他们争,母亲就会罚我。
或者说,只要我做的不好,母亲都会罚我。
我一直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我十六岁那年,去了西境。
本来是随着大哥一起去西洲提亲,却不想中了埋伏,大哥没了,我也差点就没了。
一个小姑娘救了我。
我醒来时,只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红色的纱巾在我眼前飘啊飘,特别漂亮。
然后我就冲了上去,锁了她的脖子。
再然后,我们滚下了马。
我十分凶狠的问她你是谁!只是没等到回答,就十分掉价的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被她五花大绑在了树上。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看着比我小。一身红衣,皮肤白皙,娇小可爱。
那是短短的一瞬,她在我脑海里留下的印象。
她见我醒了,跑过来问我是谁。她说的是西凉话,声音脆脆的,很好听。
我不说话,她就翻我的衣服,直接翻出来了我的圣旨。
我慌了,可是下一秒,我愣了。
她倒拿着圣旨,问我这是什么。好嘛,原来她看不懂中原字。于是我就撒了个谎,说这是通关文牒,我是个茶商。
她哦了一声,然后说你早说啊,就围着我转圈圈,松开了我的绳子。
仔细想想,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实在是狼狈。
后来,我在西洲见到了我的表哥顾剑,知道了我的身世,也知道了我的亲娘。也是从那时起,我真正认识了小枫。
“我是西洲九公主,我阿爹是西洲的国主,我阿娘是丹蚩王的女儿,我阿翁是丹蚩最厉害的铁达尔王。你要是敢对我无礼,我就让我阿爹把你拴在马上活活拖死!”
蓝天,白云,绿草,小溪。
她一身如火般艳丽的衣裙,站在桥上看我。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我笑着看她,说,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中原的顾小五,我父亲是茶庄庄主,母亲是庄主夫人,你要是杀了我,你们西洲可就没有茶叶喝了。”
那是我对她说的第二个谎。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我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包围了她。
她带我去了丹蚩,我们坐在胡杨树林里,她把一双白皙的小脚放在水里乱蹬。
“你知道在我们中原,女孩子都惜足如命的。”
她眨巴着眼睛看我,“为什么啊!”
“因为看了她们的脚,就要娶她们啊!”
她愣了愣,然后低头,装作不经意的问我,
“顾小五,你会为了我,杀白眼狼王吗?”
我叼着麦穗,笑着说,
“唉,没办法啊,谁让我看了你的脚呢!”
她扭过头害羞的笑了,那笑容比太阳光还要明亮,一下就笑进了我的心里。
她太单纯,被我骗的团团转。
原来我骗人是这般的有天赋,也不枉我在宫里演戏一样的活了那么些年。
可是后来啊,我才发现,骗着骗着,我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我爱上了她。
就像她爱上了我一样。
我为她抓萤火虫,给她杀了白眼狼王,在所有人不看好的目光里,为她射下来了一百只蝙蝠。
她是个好姑娘。
我和她在一个夜晚躺在那片胡杨树林里,我们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明天,就是我们俩大婚的日子。
我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我知道,明天,丹蚩会有一场劫难。我那时真想和她躲在这里,永远都不出去。我不想让她知道真相,一个骗子,第一次为自己说过的谎言所后悔。
我说小枫,我们俩拜天地吧,我们行中原的礼。
她兴高采烈的说好啊。
我们面对着面,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拜了彼此。
我想,不管明天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要保护她。我不能让她知道真想,我不能让她离开我。
我终是把自己的心骗了出去。
我杀了丹蚩王,灭了丹蚩,而这一切,被她尽收眼底。我明明那么想保护她,却在不堪入目的真相面前,变得那么虚浮无力。她知道了我的身份,她瞪大着双眼看我,我在她眼里,看见了绝望。她趴在床上哭嚎,撕心裂肺的喊。
她双眼通红,一字一句道,
“顾小五,原来是你啊。”
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
我无法解释这一切,这就是一场骗局,一场我的独角戏。我骗了所有人,我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是真的恨我,恨得想杀了我。
刀划破我皮肉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我死了,她会原谅我吗?
她没杀我,但是,她选择了一种更惨烈的方式来惩罚我。我看见她面无表情的站在悬崖上,一颗心揪的紧紧的。
她是个烈性子,说到做到,真的跳了忘川。我也不知道那时到底中了什么邪,居然跟她一起跳了下去。
或许那时,我是真的想跟她死在一起。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
我真的,忘记了她。
后来,我们一起回了李朝。
我铁了心的要报仇,我设局,设套,我不经意的搬弄是非,我利用了一个又一个人,我用尽手段一门心思的斗垮了一个又一个兄弟。
我整夜整夜的合不上眼,整夜整夜的畏惧着黑暗。
后来,我终是登上了东宫那血淋淋的太子宝座。
只是二哥死前的那句话,在我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我们的出生,本就是谋逆。
他的血溅落在我脸上,还是那样滚烫,却让我浑身冰凉。
但我知道,这还没有结束。
我成了太子,也娶了太子妃。
那时的我,还没有记起前尘往事,只是觉得她是个娇小可爱,但性子极野的女孩。
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她啊,从不消停。整天不是出宫吃喝嫖赌就是在东宫里上窜下跳,没有一点太子妃的样子。我好几次都看见她在树上睡觉,也不怕掉下来。
我知道皇后在东宫里插了眼线,所以我一直跟她吵架。只有这样,皇后的手才不会伸到她这里。
可是啊,这丫头嘴皮子太厉害了。每次,我都气势汹汹来,灰头土脸走。她真是半分都不肯让我,我又不能动手,她有个侍女武功好厉害,我肯定是打不过她。于是每次都只能把我逼得剩一句你们谁都不许跟她说话要不然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十分掉价。
那两年,我和她一直秉承着一种冤家路窄的套路,见面就吵不吵就打。她大概是烦极了我,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话。
后来,太奶奶嫌弃我们一直无子,十分霸道的把我们俩关了起来,还给我下了药。我借着那个药劲儿,第一次跟她说了实话。
我喜欢你,不管吃不吃药,我都喜欢你。
我说的万分认真,百般真诚,然后,我就被她一枕头拍昏了。
昏过去的一瞬间我在想,怎么摊上这么不解风情的丫头。
醒来的时候我被她五花大绑,不过这感觉倒是有点熟悉。她蹲在床头,坏笑着看我,一双眼睛跟葡萄珠子一样黑亮,好漂亮。
太奶奶还是不让我们出去,她想了个馊主意,让我装病。
“凭什么是我!我不会!”我理直气壮的不答应,她看了我一眼,从床上一跃而下,几乎是跳着往门上拍
“快来人!太子殿下晕倒啦!”
我恨得牙痒痒,却还是一个后仰,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手还掐住了自己的腿,心说一会我嘴角要是忍不住往上翘我死活也得把它掐的弯下来。
我有演戏的功底,轻松的骗过了太奶奶。
日子流水一样的过,我们俩还是水火不容。我病了两次,每次她都碍于太子妃这个头衔不情不愿的来伺候我。可是我却特别喜欢看见她明明不愿意,却躲不过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当然,我也没有好到哪去。她伺候我,不是热水烫我,就是拿药呛我,甚至还用鸡毛掸子飞过我。
这个野丫头。
我在人前人后伪装的很好,父皇面前,我谦卑有礼,皇后面前,我恭敬友善,高相面前,我言听计从,瑟瑟面前,我温柔似水。
我一直,都演戏一样的过日子。
每一件事,我都要在心里深思熟虑很久,每一句话,我都要万分小心出口。我以为我天性如此,却不知,在林子里我看见她被那野狼扑倒时,所有的理智,都被我抛诸脑后。
我没有一丝犹豫,拔刀而下,用力的抹了那狼的喉咙。
我没受伤,可是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我头痛欲裂。
我眼前蹭的冒出一匹白狼,它的眼睛有一只是白色的,那银闪闪的獠牙几乎要戳进我的眼睛里。我感觉我的腿一阵剧痛,似乎被它咬折了一般。手里的血是那么滚烫,滚烫的让我心里火烧火燎的疼。
我看见我用弓弦勒死了那头狼,然后一步一瘸的扛着它,把它扔在地上。回头,对着一个女孩笑。
“我要娶你!”
那是我第一次,出现顾小五的记忆。
我知道我去了一趟西境,受了些伤,忘了些东西,裴照跟我说,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场风寒罢了。但是我摸着腿上大片的疤痕,觉得没那样简单。
只是我想不起来,而且朝堂瞬息万变,也容不得我去想。
我成功的引起了皇后的猜忌,她终于出手了。
一个夜晚,刺客进了东宫。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唯独她,在我的计划之外。
我爬起来的一瞬间,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不能受伤。
我明明来得及稍微躲一躲,让那剑不要伤到我的要害,可是她在我身后,于是我躲都没躲,硬生生挡住了她。
那也是唯一一件我没有把握却做的异常坚定的事。
那一剑下去,我真的觉得我可能要死了。她搂着我哭,哭的那么伤心,我忽然有些愧疚,因为我一直在和她吵架,我没有对她好过。
“你莫不是怕……当小寡妇……”我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就昏了过去。
昏迷的日日夜夜,我都使劲的挣扎着。
我努力让自己醒过来,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至少我得跟她说一声我喜欢你。
但是太难了,我睁不开眼,我整日整夜的沉睡在一个梦里。梦里也有她,只不过,她比现在还要讨厌我,讨厌的要用刀杀了我。
为什么?我无数次问自己,她为什么那样恨我?
后来我醒了,她欢喜的不得了,然后就抱着我大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时恩说,她一直守在我旁边,不曾离开,不曾合眼。
我对她而言,这般重要吗?
我按照计划进行,跟父皇说,是母后要杀我,还一并牵扯出了我娘亲当年的死。
牵一发而动全身。
高家被尽数拔起。
我成功了。我报了娘亲的仇,报了顾家的仇,也报了自己的仇。
我开始关心西洲的那个小公主。
她还是不怎么待见我,整天就知道玩,我就跟她一起出去玩。我们逛了窑子,喝了花酒,欢腾的简直不像我自己。
她很单纯,很爱笑,只要给她一点好东西,就会开心的不行。我知道她想家,就让人给她送了很多西洲的葡萄酒。
我看她喝的小脸红彤彤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呆住了。
她来上京三年,已经从半大的孩子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她很漂亮,皮肤白皙,五官秀丽,笑起来嘴角还有酒窝。她趴在桌子上,眼睛亮亮的问我,李承鄞,你要不要喝。
我冷哼一声我才不喝,然后和从前无数次一样,我反悔了。西洲葡萄酒真好喝,我一杯一杯下去,喝了一坛子。
喝着喝着,天就黑了。我们俩躺在床上,她喝的醉醺醺的,很不老实,七扭八歪的。
我也有些醉了,我按住她说别动。
可是后来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抱住了她。酒后吐真言,这话不假。只是,我不仅吐了真言,还办了真事。
我们俩缠绵了很久,很久。
她迷糊着抱着我,小脸红的不行。我精神的看着她,开心的要命。
三年。小枫,你终于是我的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鄞的番外,我尽量轻描淡写的叙述,但是还是免不了有点伤感。他的确过的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