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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以下犯上 ...

  •   零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慨她的翻脸无情。

      夜与置若未闻,径自问:“你查到了线索,又为什么失踪?”正因为他于独自执行公务期间忽然失踪,并且负责的还是与永夜危机有关的极为重要的任务,才令这起事件最终被官方定义为叛离。缺了其中任一个敏感要素,后果都不会如此严重。

      “永夜降临是无法阻止的。我掌握的线索于当时境况之下根本发挥不了效用。”他却回答,“应该说,我知道了那件事,但也仅只‘知道’而已。”

      她的回应听上去更像讽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会对某件事感到无能为力。”

      夜与曾听领主大人提起过,零是这一代最强大的猎魔人。她同样身负猎魔人基因并一直以来从不懈怠修行,却仍无法超越他曾经抵达的最高刻度。严格说来,在当前整个猎魔庭内,没有任何人可以。此时此刻她能在这场你来我往的游戏里占据主动,不过靠着身为审判者的天然优势,以及某种意义上的他的退让,类似于……男人对女人的纵容。

      “再强大,不也只是凡人吗?”他同样以反讽的语气回道。

      夜与暂且绕过了这个令他们剑张弩拔的问题。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在审问过程中过分强调二人间裂痕的存在。

      “你为什么不回来?难道以猎魔庭的力量也无法保守那个秘密?”她又问。

      他摇头,极为缓慢地回答:“某些人认为,让我暂且消失一段时间,是最妥善的处置方案。”

      “这十年你到底在哪里?”

      “当然是外逃了。猎魔庭对我的通缉令并未撤销,而希望我暂时消失的人,更不可能为我提供保护。我的生活大约和你想象中任一位边地流亡者的没有两样。”

      “那些人不管你?他们难道不怕你把那个秘密说出去?”

      “因为我不能说。‘关键人物’不被允许提前知晓事实,而与此完全无关的人,也无法探听。”不等夜与反驳,零便解释道, “依然是法则的约束。我开不了口。”

      “也就是说,”夜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承认自己是与此事——关于永夜危机真相——直接相关的人。”

      他没作答,所以这就是默认。

      “十年之后,现在,你终于现身。说明那个秘密已快到揭晓的时刻。”她揣测着,“它到底是什么,你不能告诉我,对吗?”

      “也许,可以呢?”他却又开始说起了高深莫测,似真非假的话,“就在今天,又或者,就在下一秒钟?”

      夜与觉得有一点点荒谬。科学是帝国的支柱,也是人类与永夜对抗的不灭的火光。这个世界固然有异端横行,但他们却从不是依靠奉神的信仰活下来的。零对她说什么“法则”……猎魔人经年行走于边缘地带接触某些无法以常理度之的事物,因此,对零的说法,夜与一时还在思索,而谈不上明确的信或不信。

      沉思的时候她惯常面无表情,令人无从窥测心理活动。

      “作为被审判者,你倒是很配合。”末了,她没再问别的,而是坐直身体拉远了彼此距离,逼视于他。“你如此顺从,如此……纵容,反而令游戏索然无味。”

      零理解了她言外之意。“你不信我?”

      这几个字过于情绪化,不像他往日作风。夜与蹙眉,还是耐心解释道,“不是不信你。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甚至相信你从未真正背离,否则我不可能不采取任何措施就单独来见你。”她指了指被自己丢到墙角的枪支。此刻她正亲密地依偎在他怀里,而他也已被解下小臂及上臂末端处锁链,伸手揽抱着她。他们耳鬓厮磨,唇齿相依,若要强说彼此只单纯有着审判者与叛离者的关系,那未免太过可笑。

      夜与固然希望以强者的姿态征服他,但与此同时,又何尝不是将自我交到了他的手里?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进行一场看似理智而极尽疯狂的赌博——当然,深究起来,其实也不太意外。

      见零不做声,夜与继续说道:“可是,你说的内容有点超出我目前能理解的范围。我以私人身份相信你,不代表站在猎魔庭公务员的立场上,我还能——”

      但零不允许她再说下去。

      “有些时候我在想,你把我当做什么?”他用手背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力道极轻,仿佛正呵护一件珍贵而易碎的宝物。然而,他的语气又很冷漠,像在无边黑暗里缥缈散去的烟雾。“一个你想要摧毁并越过的道标,一个注定终结于你手中的猎物?在你眼中,我从来不作为人而存在,只是一个令你渴求的高高在上的符号,对吗?你信我,是恩赐,不信我,才是正途。”

      那个符号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其余任何人。但命运选定了他,所以,她就只能看到他。

      “我不否认前半部分,至于后半部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讲道,“我只能说,我没有想要占有一个抽象‘符号’的奇怪癖好。”

      零眼神未动。收起所有不正经调笑的他,才像是一位标准意义上的猎魔庭代理人,一如他曾经那样傲慢又无情,固执又冷硬,难以被外物打动。

      他的怒火从来只向异端释放,而不会用那样的态度对待她。但现在,他却这么做了。

      她觉得他有点,嗯,有点幼稚。

      “我说的是真的。”面对作风强势的零,她完全可以比他更强势;然而,一旦对方流露出少有的“孩子气”,这才真正令夜与头疼到难以招架。男人不讲起道理来也很可怕啊,她心想,嘴上却得安抚:“在十年之前,甚至更久……从我作为猎犬跟随你开始。”

      面无表情地借着挑逗的台词向他吐露真心,她做得如鱼得水;但在极其严肃甚至是不那么适宜的氛围下向他坦诚欲望,却又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正被拷问,有着与前者完全不同的难堪。然而,迎着零晦暗的视线,夜与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想对你做一些……超出上级与下属,主人与猎犬,伙伴与战友关系的事情,嗯。”说到这个份上,难道还不够吗?

      “是什么?”

      夜与微滞,警告他:“你不要太过分。”

      “我很过分么,”他散漫地瞥了她一眼,“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夜与冷笑,时隔多年,他倒是在外面过得开心,或许早已忘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比起浪费时间说些废话,夜与更喜欢直接去做。她说过要向他索取代价,无论他是否愿意。现在,她不耐烦再陪他玩这口舌相争的小孩子的把戏。

      既然已经是成年人,那么,他们该做点只有成年人才能做的事了。

      “看着我,零。”她意味危险地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零依然垂着眼。

      她心间一片滚烫,或许是怒气,或许还有别的什么。这个男人不听话,她一向清楚;但令她深深沉迷的,不正是他的桀骜不驯吗?

      “我让你看着我!”她霍然提高音量,以此掩饰自己的虚张声势。幸好室内光线不亮,又是逆光坐在他身上,他应当看不清她的表情才对。

      不等零做出反应,夜与双手捧着他的脸,迎上去狠狠舐咬。血腥气在唇齿间弥漫,开出澎湃的花。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正激烈跳动,渐渐地,他的心跳声也响亮清晰可闻。其余所有事物在这个持续轰鸣盘旋的世界里都无足轻重,现在,她眼中只有他,也只有他才能令她目眩神迷。

      零抬手按住她脑后,另一只手不自觉掌控着她的背部,每当夜与似乎想要拉远距离,他便发力强迫她留下来,继续加深这个由她主动挑起的吻。

      这是一场战争。

      没人分得出心思去计数,只知道等二人彻底分开时,时间已过去了很久很久。

      他此刻的喘息声尤为悦耳。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不要再说那些讨人厌的话,而只需要顺从她的意愿去做就好了。抵着零的下颌,夜与抢在对方平复呼吸作出反应前直白说道:“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对你做的事,不仅如此,我还想对你做更多。”她挑衅地看着他,“在我眼中你是谁,又意味着什么——现在,你还敢推说自己不明白吗?”

      哪怕其他人同样乃至更为强大,却也不会是她真心渴求的猎物。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为了说明他在自己心中分量的特别,夜与又补充了从未向旁人提起的一件事:“你很香。不是人工化合的香水味,”嗅了嗅,她怀念地闭上眼,“是一种……灵魂的味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黯沉的,诱惑的,不知不觉的,若有若无的气息,无法用语言形容它的美妙,她甚至怀疑除了自己以外没人能体会它的美妙。夜与以为零会不信,会继续追问,没想到他凑过来闻了闻,说了三个字:“你也是。”

      “什么?”

      “我说你也是。那股只有你身上才有,也只有我能闻到的芳香。”

      夜与反而笑了,“我说,你不用为讨好审判者而委屈到如此地步吧。看来你在外面混得不错,”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阴沉下来,“混账话也能张口就来。”

      零并不畏惧,撩了撩她垂在耳边的发丝,低笑:“想多了,我可只对你说过这种话。”

      夜与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

      “不高兴了?”零便也收起了笑意。她就知道,这个人偶尔低声下气哄她,也不过是妥协的把戏而已。他手指微凉,漫不经心地摩挲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像在逗弄心爱的宠物。“怎么这么快就又不高兴了,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我以下犯上的举动。”

      “猎魔庭代理人向来满口谎言,‘相信他们的话只会令自己心甘情愿跌入深渊’。”夜与非常敷衍也非常官方地答道。

      零却从她的不悦中解读到了别的东西。并肩作战多年,更以生死交托过彼此,他们有着足够的默契。他本以为那种东西早已死去,但——

      沉默良久,零问了一句仿佛完全不相关的话:“在你眼里,我还是你的导师与饲主,从前那个代号为零的猎魔人,是吗?”

      冷静地审视问题,夜与发现自己无从反驳。于是,她缓缓点头。“为取悦审判者而委曲求全的事不适合你,零。你这么骄傲的人,不应该这样做。”她又说了一遍。

      她要看到这个人永远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样子。她不允许他摇尾乞怜,尽管她本人曾经如此。

      她有点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

      零却已知晓答案。这是个他预料之外,却又比预料好上太多的结果。

      他态度明显软化下来,怜惜地摸摸她的头,说道:“好吧,那我换种说法。现在,不是你被我冒犯,而是我允许你对我,以下犯上。”

      “我允许、容忍、期待并鼓励你这样做。这种说法,你满意了吗?”

      非常满意。

      哪怕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但这个人永远都会理解并纵容自己。

      哪怕她想要掠夺他,占有他。

      他知晓一切,但他依然鼓励她这么做。

      她竟然从中领会到了一种名为“爱意”的东西……这就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存在吗?她曾经不懂,现在却觉得……

      夜与神色松动,尤为郑重地说出了那句本以为永远不会宣之于口,徘徊于梦境的呓语。

      “零,”她蹭了蹭他的手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声音低了下去,“你不只是导师与饲主,还是……”

      她没能说完这句话。但他们都明白那会是什么。

      零垂下眼,手上发力,强迫她抬起头来。

      他们似乎正隔着杳暗银河对视。

      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夜与。”

      她不由握住了他的手。

      “你要知道,并非你被我指引,而是我为你而生。”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滚过,或许比热望更热,比深渊更深,“这一代的*TheSoulMaker就是——”

      他忽又闭口不谈,转而继续顺着刚才的话题调侃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某人一直长久地注视着我,即便我叛离猎魔庭也从未停止。现在,她终于敢于向我明言。”他没有松开握着夜与下颌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很开心。”

      开心什么?

      ——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开始肖想我了。

      夜与冷哼一声。“你非要让我把废话重复两遍,是不是?”她侧过脸,“不会再有第三次了,零。”

      回答她的是男人滚烫灼热的嘴唇。“夜与,你愿意坦白这件事,我很开心。”她听见他在她耳边留下这句话,接着,吻顺着脖颈蜿蜒而下,“现在,轮到你高高在上的饲主向你低头,乞求一点谢礼……”终于,不曾有一丝犹豫地,他再度挑开了她闭合的衣领,将唇沉沉陷入那个他极度渴求的深埋之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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